《极恶》芒果酥和凤梨酥

24、致爱丽丝（5）

　　——4：28p.m. 进明中学教学楼主楼一层东门。

　　周一拿出背包里的葡萄干切片面包吃了几口，剧烈运动后她反而没什么胃口，面包又干得难以下咽，没咬几口就放下了。
　　她转头看着东门内侧的走廊，这时的阳光不像中午那么强烈，从这个位置看去，教学楼的走廊显得幽深暗淡，带着老旧的昏黄色调。远处，正门大厅里，那个女孩安静地坐在地上，斜靠着白骨猎犬。

　　赵夕和谢麟已经吃完，站在几人身侧警戒。
　　陈学明敲开一个白煮蛋，配一根香肠，津津有味地啃着。
　　柳珊看了一眼，捂着嘴似乎要吐。大概是使用灵物的副作用，她发尾全白了，面容也十分憔悴，好在吃了赵夕给的胶囊后没有再恶化，还能保持清醒。
　　周越洋的嘴角也抽动了一下。“今天中午都捅了一窝蛋了。”

　　“你们说，036号还会回来吗？”谢麟抽着烟问。
　　柳珊怀里的香炉没有动静。
　　“会的吧。”周越洋在吃士力架。
　　赵夕没转身，仍然看着四周。“会的。我们把它的卵清理掉了，哪怕为了报复，它也会回来找我们的。”
　　他的语气非常笃定。周一听到这，转头看着赵夕：“如果它根本不在乎呢？”

　　畸变体曾经是玩家……曾经。
　　身为人类和哺乳动物的那段岁月已经变成了过去式，如今在丧失了人类的躯壳后，作为‘全新物种’的它们，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自己所诞下的后代呢？那些卵和里面诞生出的畸变体，在它们眼里是否只是新的养料？或者以漠然的态度旁观，任其自生自灭？

　　“哈哈哈，看来是要进行哲学的讨论啊。”陈学明笑了。
　　谢麟把烟头踩在脚底碾了碾。“哲♂学，我喜欢。”
　　“不如来聊聊，你们是为了什么参加这次行动的？”赵夕拍拍谢麟：“给我根烟，谢谢。”
　　“原来的工作做不下去了，但总要生活吧。”谢麟从烟盒里抖出根烟递给赵夕。
　　柳珊半闭着眼靠在背包上。“灵物用多了，感觉自己变得……”她拿出个小镜子照了照，叹了口气，“越来越丑。”她笑了下。“想吃点抗异化药物重新变漂亮，那就要钱啊。”

　　“挺好玩的。”周越洋无所谓地说。“至少不会无聊，还能赚点零花钱。”
　　陈学明看看他：“兄弟，你心很大哦。”
　　“那不然呢？要数着日子等下一次游戏吗？”周越洋反问他。
　　“道理我都懂，还是服你。”陈学明笑道。“我这次就是一轮游，体会一下当年前辈们组队打怪的感觉，这个地点很有纪念意义啊。”
　　“……我看你才需要做缩心手术。”

　　他们看着周一。
　　总感觉似曾相识啊这种场景。她有点头疼。
　　“我……”她想，该从哪说起呢？
　　她很难描述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和目标，那是个很飘忽很迷茫的终点，在没有实际踏上那条通道之前，她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她怀着懊恼、悔恨和怨憎开始了征程，却在半途发现悲伤与怀念大过了所有。
　　“我不知道。”她说。“有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她说不下去了。

　　“我也是。”赵夕忽然说。
　　周一松了口气，这个台阶很好很及时。
　　“我女朋友过度使用灵物，异化感染很严重。”他解释道。“每个月光是抗异化药物花销就是一大笔钱，我现在也没了正常的工作，家里还有父母要养活。”他吐出烟雾。“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我不能代替她游戏，每一次她都是靠灵物勉强活下来，感染也越来越严重。吃下去的药只能延缓这个过程，没法终止。”
　　“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异化也不轻，这种日子没有头。但我明白一件事，我爱她。这一点哪怕是我变成了怪物，也不会改变的。”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陈学明咳嗽一声。“话题太沉重了，不利于孩子们的身心健康啊赵队，我们还是聊聊那位……”他朝着教学楼的走廊努努嘴，“亲爱的爱丽丝小姐。”
　　“难道聊她就不沉重了吗？”谢麟又点了支烟。
　　“说真的，我们不需要她的支援。”柳珊说。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满。“任务进行到这一步，只需要等036号畸变体出现就大功告成。我们的实力会解决不掉一只畸变体？”
　　“管理员怎么说？”谢麟看着赵夕。
　　赵夕摇摇头。“K已经和她达成了协议，具体内容不清楚。”

　　柳珊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我听一个朋友说，蛇瞳的爱丽丝已经是过去式了。”她这句话说得非常小声，几乎是只有气声。
　　周越洋打开手机记事本，噼里啪啦地一阵打字，然后举起来。上面写着：[我也听说她快不行了，异化很严重，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出现过。]
　　其他人纷纷效仿。

　　周一问：[为什么要闭眼？]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她。谢麟打字：[直视‘蛇瞳’会挂的，大家都知道。]
　　周一又问：[她脸上？]
　　柳珊点点头：[已经影响到外表体征了。]
　　陈学明举起手机，字体是大号加粗：[你们说，她这个样子……我们会不会打到一半，多出一只畸变体？]
　　所有人都怒瞪着他。[别立flag！！]谢麟快速打下这行字。

　　——11：14p.m. 进明中学教学楼主楼一层东门。

　　他们等到饥寒交迫。字面义。周一饿得把面包全吃完了，周越洋啃了一晚上的士力架，赵夕都撑不住吃了一盒饼干。
　　“我们今晚是住这里了吗？”周一紧了紧外套的领口。
　　赵夕开了瓶水喝。“它会来的。”
　　他刚说完，柳珊就一个激灵：“有感应！”她手里的香炉冒出一缕缕紫烟。下一刻，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戒备地看着四周。“很近……不超过40米！”柳珊叫道。

　　赵夕拿出手电，率先进入教学楼。“我们去阶梯教室伏击它。”
　　“Nice！”陈学明双眼冒光。
　　“柳珊注意目标方位，谢麟注意防御，必要时我们需要柳珊再控制一次。其他人准备好，全力进……”
　　“赵队！”他们走到楼梯前，柳珊突然面露讶异。“在下面！”香炉里的紫烟围绕着底座打转，不停地往下涌去。
　　“什么？”谢麟把烟按灭在墙上。

　　周一不由地看向不远处那个大洞。
　　她白天看见的，那里面一团团纠结缠绕的管状血肉，还有无数个紧闭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嵌在肉块里。它们填塞着靠近地表的洞穴出口，根部不知通往哪个幽深的地心。
　　那个女孩，蛇瞳的爱丽丝，她还在那里，静静地坐在白骨猎犬上。她似乎听到了这边的交谈声，微侧过头对着他们的方向。

　　谢麟没再拿出新的烟，他沉下脸。“开什么玩笑？！底下是错位演奏者，除非你告诉我这两个畸变体联手了！”
　　赵夕没出声。陈学明眯起眼。
　　柳珊说：“但是……等等，又近了！真的在地下！”
　　赵夕叹了口气，他看了看陈学明：“最坏的结果，没办法了。”
　　陈学明点头：“我来对付它。”
　　“搞什么？”周越洋不满地看着他们。

　　沉闷的隆隆声响，地面微微震动！
　　周一抓住楼梯扶手，半蹲在地稳住身形，柳珊低呼一声摔倒在台阶上。谢麟和周越洋立马使用了灵物，一个手里生出长满利齿的长链，一个肩上冒出顶端是五角星的触须。
　　从门厅的地板洞穴里一下涌出好几条成人手腕粗的管状血肉，一头是撕裂开的，看得见肌肉和血管等软组织，另一头连通地下！条状血肉的两侧长着数排对称的黑色肢体，看上去就像几条好几米长的蜈蚣在扭动！

　　“036号、017号错位演奏者！两个！两个感应源！”柳珊几乎尖叫起来。
　　“它们共生了。”陈学明卷起袖子，手臂的肌肉膨胀成了原来的三倍，青蓝色的血液流动在皮下血管中。
　　“不可能！”谢麟当即反驳，“资深玩家都知道，畸变体之间不存在沟通和合作，它们也是竞争和优胜劣汰的关系！”

　　黑褐色的爬山虎枯藤下，条状的血肉动了动。
　　肉块中，节状的凸起物颤动了几下，上下两层粘膜慢慢张开，粘液滴落在地。
　　啪嗒、啪嗒，黏糊糊的眼皮眨动了下。漆黑一片的教学楼一层猛地多出了数十个光源。闪着猩红光芒的眼球转动着，瞳孔逐渐聚焦——
　　所有的眼珠都在看着他们。所有的视线都带着愉悦、怀念、邪恶的窥探和觊觎。

　　轰隆隆的闷响中，地板裂开道道缝隙，天花板的尘土刷啦啦地往下掉。
　　“我们在下沉？！”谢麟惊呼。他和赵夕都趴伏在地上维持平衡。
　　周一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还顺手拉了把柳珊。
　　白骨猎犬灵活地在震动的地面跳跃，寻找着平衡。它背上的女孩稍微伏低了身体。
　　他们所在的这栋楼，像一个陷入沼泽的巨人，不断被吸入粘稠恶意的漩涡中心。随着一层门厅中心的洞穴逐渐扩大，一尊诡异的畸形物缓慢地上升，缠绕在其上的血肉和藤蔓都散开盘绕在地，恍若根根肚肠……

　　它的下半身是一架老旧的、沾满了血迹的三角钢琴，上半身是年轻女人的样子。它赤/裸着上身，波浪般的棕色卷发遮盖住它的脸颊和胸前的皮肤。
　　她的肩上还长着第二颗头颅！
　　036号。周一立刻认了出来。那个独眼的头部突兀地生长在错位演奏者的肩头。

　　它双臂的位置是数百根长满眼球和黑色硬肢的管状血肉，从那个娇小的躯体中争先恐后地探出！散开的肉块和黑色外骨骼挥舞着，像两对由蜈蚣组成的巨大的翅膀！
　　它的腰部从肚脐处开始，直接生长在三角钢琴压盖板上，血管深入黑白键的缝隙里，延伸到盖板下的铁排和弦轴。黑白键下，十多个颅骨整齐排列着，踏板是一副畸形的手骨。

　　白骨猎犬的两条前肢按在地上摩擦，微微弓起身体，头部的尖角对着错位演奏者。它背上的女孩轻抚着猎犬的脊骨，犹如安慰和鼓励。
　　“只有017号，它不一样。”赵夕抽出脊椎里埋着的黑色长剑。“错位演奏者，在这种情况下会采取合作或共生。各位，很抱歉之前有所隐瞒。按照管理员的意思，本次任务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击杀036号畸变体，以及，017号错位演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