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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野马与人鱼 ...

  •   草壁花音还是迟到了,猫着腰从后门进了教室,然后如同一条柔软的海草蠕动到凳子上。总算坐定,她才松了口气。

      上户由美探头过来:“这么久,肚子很疼吗?”

      “不是……碰到个怪里怪气的家伙。”草壁花音往她身边凑凑,瞥眼看到她在回消息,收件人又是筱原,“又来啦?”

      “嗯。”上户小心地看一眼讲台,又一手遮住手机上方,以免被老师发现,“今天相叶和她聊的是海的女儿。”

      苍天,终于有一个她知道的了!

      草壁花音忙不迭表示自己也不是永远那么文盲的:“这个我听过,小美人鱼嘛。安徒生的是不是?”

      “是啊。”上户由美看她一脸求表扬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迷茫起来,“小人鱼爱上了王子,想要他给予自己一个不灭的灵魂,于是牺牲了歌喉,用鱼尾换了双腿,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尖刀上。但最后她还是不舍得把匕首刺进他的心脏,眼睁睁看着王子另娶她人,自己甘心变成泡沫……他问筱原更喜欢公主还是小人鱼。筱原摸不准他的意思,所以来问我。”

      虽然从小听到大,动画和画本也看过无数回了,草壁花音还是第一次认真思考起故事情节来。

      “小人鱼太惨了,还是公主好一点。”但想想又觉得很憋屈,“不过凭什么啊,明明是小人鱼救了王子诶。就像你和筱原……”

      草壁花音这才发现不对:“等等,是他真的发现什么了还是我想太多?”

      “不知道。”上户由美也很犹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筱原大概只是发愁哪个比较讨他欢心吧,但如果真的是在问我……”

      “那当然不——”

      草壁花音蓦地拔高调子,教室里安静一瞬,老师也朝她们看过来。

      “……”她默默把书本遮在脸前,压着嗓子继续说悄悄话,“当然不做人鱼啊。他要是真的看出来了,这就是在问你愿不愿意浮出海面嘛。”

      手机要是纸做的,早就被上户由美捏碎了。

      “可是我……”

      “你不是说相叶学长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家伙吗?再说筱原那么好看他也没答应,说不定是因为他早就看出来通信的不是她了……”

      草壁花音看她为难,又道:“我也只是说说啦,就是觉得如果他真的认出你了,这样错过的话有点可惜。还是你自己决定就好。”

      上户由美点点头,垂眸望着手机屏幕发呆。过了一会儿,草壁花音看到屏幕上删删减减,一直到下课她才按了发送。

      三年级的教室里,相叶丰打开短信。

      「我当然是喜欢小美人鱼啊~毕竟她才是真正爱着王子,付出一切的人嘛。但是学长,要是王子发现小人鱼的歌声没有那么好听,尾巴也不如他想像得漂亮,会不会还是选择公主,看着小人鱼变成泡沫呢?」

      筱原铃总是会自己加工一下,添上些撒娇卖萌的表情和波浪号。去掉这些,相叶丰很容易就看出了背后“那个人”的意思。

      ——我平凡又普通,根本及不上筱原铃美丽……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选择我吗?

      相叶丰无趣地把手机丢回桌肚,懒声抱怨。

      “你出了个什么馊主意啊,镜。”

      少年闻言合上书页。

      这本《安徒生童话集》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已经很旧了,翻动时纸面会发出脆弱的折响。尽管已经褪色暗淡,依然能看得出封面图案往日的鲜艳——湛蓝的海,鲜红的鱼尾,立在船头的王子和漂浮向天空的泡沫,正是《海的女儿》。

      “真可惜……即便有动听的歌喉,没有美丽的相貌,还是算不上美人鱼。不过在相叶眼里,要怎样才能比过筱原那样的公主呢?”

      “用不着太漂亮啦。说实在的,筱原好看是好看,但太有攻击性了,我不喜欢那种外国人的长相。真要说的话……更偏向清秀的大和抚子?”

      “大和抚子的性格相叶会觉得无聊吧。”禾生镜平淡地拆穿他,“虽然享受女生对你趋之若鹜的感觉,真到手了却很快就对她的顺从腻烦。相叶只是享受驯服的过程。”

      “哈。不要说得那么直接嘛。”

      相叶丰虽然这么说着,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不过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总是一针见血又不让人讨厌,意外的值得信赖……”他靠在椅背上,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没错,说到底我对谁都不感兴趣。乖巧的小女生们已经让我厌烦了,就算是筱原本质也没什么区别。要是有怎么样都驯服不了的野马才好玩呢。”

      禾生镜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失了兴致,摘下眼镜细致地将镜片和框架都擦干净,才又架回鼻梁:“等下还要去一趟一年级。”

      “又是竞赛的事?”

      “嗯。虽然通知早就发下去了,但很多班级不当回事。”镜片后的浅灰色瞳仁被反射的光遮住,少年微笑起来,“有你在就好办多了。”

      ##

      相叶丰陪着他一起,每到一个班都能引起一片女生的欢呼。

      所有女生都喜欢他这种事当然不至于,但这样一个长相出挑、从家庭到学业,还有展现出来的性格都很优秀的人至少不会引起反感。如果他还能适时地给求助的人鼓励和安慰,又不太过亲近引人误会,更不会因为你的家境、相貌还有其他条件而区别对待,被奉为校园偶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连结城那样的混混头子都从来不找他麻烦,还相处得不错。

      于是音乐课后抓紧时间养精蓄锐的草壁花音再次被呼声吵醒时,看到的就是全班女生如沸腾的开水一般恨不得头顶冒爱心形的泡泡,你一声我一声地喊“相叶学长”。

      “相叶?!”她立刻转向上户由美,而她的同桌因为太过紧张,成了班上除她以外唯一一个没抬头看的人,“由美,是不是他?”

      “是……”

      “难怪名气这么大,原来长这么好看。”草壁花音感叹了句,又很不适地拧着眉头,“他和旁边那个怪人是朋友吗?”

      “什么怪人啊,那是三年级的禾生学长,也很优秀的。不过他好像比较冷淡,不怎么交朋友。”

      这种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家伙交得到朋友才怪吧……

      少女在心里暗暗吐槽,很想趴下去再补会儿觉。但教室里实在太吵了,她只能耷拉着眼皮走神。班里本来对竞赛不怎么感兴趣的女生们都嚷着要报名,她把凳子挪挪,在课桌下戳一下上户由美的腰:“你不去?”

      “我要是报名会被笑死吧?况且我也……不知道他的回复。”

      一般没出什么问题,筱原铃是不会再来找她的。

      禾生镜和相叶丰在登记本上一个个记录名字,渐渐走到教室最后了。草壁花音还在劝上户:“虽然大家都报名了,但是凑热闹的很多啦。由美你成绩那么好肯定可以进决赛……”

      “哗啦——”

      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草壁花音回头一看,自己那叠堆得极高、用来阻挡老师视线的书本堡垒已经塌方了。两个学长挤在过道里,禾生镜和她对视一会儿,大概是认出了她。

      “抱歉,把你的书碰倒了。”

      “……”

      怎么每次碰到这个人都没什么好事……

      她自认倒霉蹲下捡书。相叶丰也帮忙拿了两本,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草壁花音?”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只是有点惊讶。”相叶丰笑了笑,又补充道,“现在三年级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哦,谢谢。”草壁花音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较好——人家就差说“久仰大名”了,难道她要接一句“不敢当”吗?

      她尴尬地把书叠好想坐下,但椅子还在上户由美旁边,又过去搬。走到一半,她忽然一松手,凳脚“哐啷”砸在地上。

      “那个……学长,这个是谁都可以报名吧?”

      前面已经有人起哄了:“怎么,草壁,你上次考成那样也想去?你不怕被当成反面教材贴橱窗吗?”

      “我还想拿第一呢,想想也不行?再说我连筱原他们都不怕,会怕这个。”她说罢就不再搭理他,对两人道,“我要报名,和我朋友一起。草壁花音,上户由美。”

      她微侧回头对身后发懵的上户眨眨眼:“就当陪我吧由美,去玩玩就好。”

      上户由美看一眼微笑着的相叶丰,被什么烫到似的错开视线。

      她明白草壁花音这么做的原因——已经是众矢之的的她出面,就没什么人嘲笑附带的自己,也没人注意她想参赛的动机了。

      相叶丰宽慰道:“没关系,就当是一次锻炼。”

      连心仪的学长都这么说,上户由美终于点了点头:“好。”

      “那就差不多了,去D班吧。”

      禾生镜把名单整理好,和相叶丰走出教室。一到没人的地方,模范生立刻原形毕露:“原来打了朝仓的是她,看不出来啊。气焰那么高,也想学筱原吗?”

      “不知道。”禾生镜垂眼看指间夹着的半张皱巴巴的纸,“刚才撞翻她的书捡到的,是不是应该送回去?”

      相叶丰伸手抢过:“……居然是这首。”

      “怎么?”

      “这就是小美人鱼和我相遇的海啊。”相叶丰笑道,“但草壁花音这学期才转来,刚才还被嘲国文不好,她那个朋友……上户由美也是被筱原欺负的其中之一吧?应该就是她了。”

      相叶丰心情明显愉悦了许多,将纸页扔进垃圾箱里。

      “小美人鱼和公主虽然让人失望了点,人鱼的姐姐还挺有意思的。最好不是另一个筱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野马与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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