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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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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变化
已是留宿与未央宫的第七日了,在霞希的精心照顾以及太医每日的“望闻问切”下,屁股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虽仍不能下地,但已不用每日俯卧于床,可以安然躺在床上了。令人郁闷的是,霞希每至黄昏时分必会离开,而嬴政,这个抢走我初吻的家伙则没晚必至。搞的一个像“太阳婆婆”,一个像“月亮公公”似的。他虽来,我俩却是相对无言。他看他的书,做他的事。我则百无聊赖的发着呆,有时实在无聊,干脆闷头睡去,第二日醒来时看见的就又是霞希的脸了。说来也奇怪,在这偌大的未央宫中,我却从未看到过其它下人。询问霞希才知,原来嬴政喜静,平日里除必要的接见大臣或处理公务之外,就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此地。说来,这未央宫也算是嬴政的个人隐秘空间。而如今我却……
唉,这次又不知要引来多少红眼了。
除此之外,一直担心我安危的李斯托霞希向我带了一句话。只是短短六个字:“家人安好,勿挂。”但就是这短短六个字让我的心格外安定,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难得的笑容。
又是一个傍晚,嬴政跪坐在案几边专心致志的看着书,我再次无聊的东张西望,胡思乱想。说实话,这几日囚禁般的生活已快把我给逼疯,看不见阳光,踏不到土地,呼吸不了新鲜空气,晚上还要面临这尴尬的压迫性氛围。我宁愿回灵秀宫去面对蓝缨她们的冷脸,也不愿在这儿和这个惹不起的男人冷战。
“大王,奴婢什么时候能回灵秀宫啊?”语气虽为询问,但我的口气却无比生硬。
他头也未抬,仍是看着书,不对我有任何理睬。
“你……”我压抑着怒气,又叫道:“大王,奴婢想回灵秀宫。”
他仍只是当充耳未闻。
我暗叹一口气,别无他法。泄气道:“好吧。当我没说,可是我好无聊,我想看书。”我随意瞎扯,只想找一件事做做,以排解寂寞。
他这才抬起了头,略带笑意的看向我问:“你识字?”
我无奈的瞪他一眼。“小看我。我怎么可能不识字。”
他走至我面前,把它正在看的那本竹简递给了我。我翻开一瞧,立马傻了眼。这是字吗?怎么像鬼画符似的。记得初入秦国,我是什么字都不识的。只因这几千年前的文字与现代文字实在是相距甚远,后来是庆轩教会我识字的。秦国流行楷体,故而与现代文字总有相通之处,我学起来也很快,没多久就已学的八九不离十了。但现在,为什么我会完全不认识呢?难道我又失忆了?
“这是楚国文字。”嬴政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怪不得呢。我想我怎么不认识。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说着,我用手指着这竹简中最开头的两个字,应该是书的名字。
“燮军。是说行军之道的一本书。”
“噢……”我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心想他今后可是要行军统一六国的,是该多看看这种书。
“唉,本来以为有书看呢,想不到……真搞不懂,为什么就不能六国统一文字呢。现在这样多不方便。不过不急,等你成了秦始皇,做了皇帝之后,自会统一文字的。”说罢,还抬头对他嫣然一笑。
他微愣的看着我,疑惑的问:“你怎知我今后有这心思?”
这下换我愣了,才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天机”。在心中咒骂了自己N次,一定是这几天总是憋在屋里,把脑子也憋笨了。
我尴尬的傻笑着,含糊其词的说:“噢……因为……这是我猜得啊,那个……大王你那么聪明,今后必会实行有利于国家统一的一系列措施的。我随口说说,想不到却被我说中了。”我心虚地说着,耳边继而传来了他深沉的声音。
“你说的没错。今后寡人要统一六国,统一文字,统一货币,修建驰道,还有许许多多寡人要做的事情。但如今……”他略一停顿,先前霸气凌然,绝决坚定的口气忽而变得更为狠厉,继续道:“要除六国,先解内忧。”此时,他的神情格外严肃,如一座雕像般矗立于我面前,双眼却看向深远的一处,狠决的目光让我不敢多看。
为了缓解这种让我窒息的凝重气氛,我傻傻的附和着:“嗯,你一定行的。别忘了你可是千古一地秦始皇呢!”话刚出口,我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两个耳刮子。我这是怎么了?脑子秀逗了,接二连三的出错。秦始皇是嬴政在统一六国之后才自封的名号,而现今只是秦王政六年。这捅的大楼子,该怎么补?
他果然收回了先前如鹰般锋利的眼神,又是疑惑的问:“秦始皇是谁?是我吗?还有你先前说的皇帝又是哪位?是祖先黄帝吗?”
眼看着他的疑问越来越多,我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无奈中,我只能说道:“若你想让我把你视朋友相待,若你希望我能原谅你前几日对我的无礼举动,就别问了,好吗?”
我惴惴不安的不敢看他,心想着以他高傲孤僻的性格,我的这番话在他眼里或许只是自作多情。
没想到他却问道:“此话当真?”语气中竟有如孩子般的欢愉之意。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看向他。
而他也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可是,一个小小宫女和天子真能跨越一切只做朋友吗?呵呵,我在心中苦笑。
第十日,嬴政终于同意让我回到灵秀宫。
躺在自己屋中那张略显简陋却无比熟悉的床上,深刻体会到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这句话的真谛。这一天,真可谓是热闹的一天,来看望我的人纷至沓来。自然,是有真心的,有伪心的。
第一个来的是郑妃。我欲下床向她行礼,她却赶忙走至我床前扶住我,笑颜如花的说:“妹妹,你这是干嘛呢,伤还没全好,可别乱动。”
我心下诧异,郑妃过去虽认过我做妹妹,却从未正式地叫过我一声妹妹,而是直呼我名的。但如今她却……
她扶我在床上躺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我被她瞅得有点窘,讪讪地对她笑笑。
郑妃微微一笑,说:“妹妹这一病,脸色可真是差多了。蓝璎,过会儿把之前大王赐予我的人参拿出来,替妙弋熬点人参茶,帮他补补元气。”
“是。”蓝璎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谢夫人关心,奴婢承担不起。这可是大王赐予您之物,奴婢怎敢享用。夫人还是收回成命吧。”我急欲推托。
但郑妃则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又说道:“自你进宫第一日我就曾对你说过,我会把你当妹妹。妹妹分享姐姐的东西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嫌弃姐姐不成?”
“奴婢不敢。”我低头答道。
郑妃“噗嗤”一笑。“和你闹着玩儿呢,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呀,就给姐姐我好好养病。多休息几日,不必急着当值。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又拍了拍我的手,可是她的手却是那么的凉。
之后来的就都是些灵秀宫中的太监宫女了。三三两两的,有认识的也有根本就没任何印象的。可他们个个却都好似和我熟得像从一个娘胎里蹦出来般。其中最为夸张的属赵兰儿,妙弋妹妹长妙弋妹妹短地叫着也就算了,还抢着帮我端茶倒水,弄得我是哭笑不得。不停的在心中暗叹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见风使舵。于他们的眼中,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要成为他们的主子了吧。
在他们一行人出门之际,我却叫住了一直躲在最后面的朋黑。他的背影明显的一抽,继而缓缓的转过了身,两眼盯着地面。
“朋公公,上次的事儿,多谢你了。”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诧异的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继续道:“上次若不是朋公公及时搬来了救兵,妙弋今天兴许就不能这般安然地躺在这儿了。朋公公的救命之恩,妙弋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必当相报。”
经上次凉亭一事,我已清楚他就定是嬴政布在灵秀宫的那个“眼线”了。不论他当初救我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他毕竟是帮了我的,这份恩情我需谨记。
朋黑的脸色在听完我的话后缓和不少,赔笑道:“妙弋姑娘言重了。过去朋黑有什么得罪姑娘之处,姑娘别记小的的仇,朋黑就已感激不尽了。”
“朋公公,在宫中处事,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妙弋能懂,自不会怪罪公公的。有些事,妙弋也是能与朋公公心照不宣的。”
他似是很开心,笑容更为灿烂,说道:“妙弋姑娘多保重身子。大王对您可是异常紧张的。朋黑先走一步了。”
傍晚时分,屋中总算是清静了。原以为不会再有人前来打扰,我能够好好的歇一会儿了。可谁知,叩门声却再次响起。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我闭着眼,心里想着肯定又是哪个我不认识的宫女太监在我面前点头哈腰的,我虽厌烦,但却只能一一笑脸相对。总不得对他们大吼一声:烦死了,老娘没功夫和你演戏,滚。
“唉……”我不禁叹出了一口气。
“今天一天可累坏你了吧。你这屋子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好熟悉地声音,我募得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哪个宫女太监,却是李斯。
我心中既惊又喜,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方便来这儿的吗?”或许连我自己都未发觉,我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与激动。
他倚在门上,斜眼笑看我道:“为了兑现我的承诺啊。我特意去求大王,让你能安安心心地见几个人。”说罢,他看向门外,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庆轩从门外进入,继而是庆辙,最后一个是爹。
我看着他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心中像是憋着一口气般,双眼瞬间湿润。
“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吧,我在门外守着。”李斯走出门外,轻轻掩上了门。
“妙弋,你还好吧?”爹走近我身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不知为何,看到爹,我一下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着爹的腰哭了起来。
他们三人看我哭得伤心都慌了神。爹拍着我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妙弋不哭。啊……爹知道你在这宫中受了委屈,爹都知道。是爹没用,爹保护不了你。”爹的语气哀伤,竟也有些许哽咽。
我赶忙停止哭泣,安慰道:“不是,不是的,爹。是我太想你了,我真的很担心你们。所以,当看到你们站在我面前时,我实在太高兴了,我真的很高兴。我这是喜极而泣呢。”边说着,我边用手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爹微微叹了一口气,摸着我的头,眼光中满是神伤之色。
“妙弋,这灵秀宫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欺负你?你和我说,我这就去找他算账。”庆辙的冲动脾气打破了这哀伤的沉默。
“阿辙,别胡闹!妙弋,伤势如何了?”庆轩温柔的问。
“嗯,好得差不多了。”
爹似是被庆轩所提醒,立马坐于床沿边帮我把起了脉。我笑着说:“爹,真没事儿了。”
许久,爹收回了手,默默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再过几日便可下地了。看来,大王对你颇有心思,所用只药皆为上上等。不然,你这伤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我沉默不语。可庆辙却继续插嘴道:“妙弋,你可知你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整个咸阳宫内都在风传大王青睐于一个叫妙弋的宫女之事。这还算好的,甚至有些人还诬蔑你……”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忽而停住,表情尴尬。过会儿又讪讪的说道:“你和这秦王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道:“就让那些人去乱嚼舌根吧,清者自清。我和大王的关系自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过去是朋友,现在……”我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艰难地说:“现在仍是朋友。”说罢,我对他们勉强一笑,岔开话题道:“别总是说我了。你们呢?哥、二哥你们在哪儿做事?还有爹,干得差使累不累,辛不辛苦?”
庆辙仍欲说话,似乎对我刚才的那个答案并不满意。但庆轩却抢在他之前对我笑着说:“我和阿辙现在在宫中的御林军当值,除了每日定点定时的巡逻之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事。而爹则是这宫中专为御林军看病的太医。你也知道,那些士兵个个身强力壮的,能有个什么病。所以爹得差使也甚是轻松。倒是你,是我们最担心的。”
“是啊,妙弋,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头一次离开家。爹有时想想,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笑着挽住爹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撒娇地说:“爹,您就这么小看我呀。要知道,你女儿可是顶厉害的呢。再说郑妃,霞希她们都对我很好啊。爹不用担心。您呀,只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就行了。”
爹微微一笑,刮了下我的鼻子。
“妙弋,爹听庆轩说进宫后你知道了些事,心里一直很疑惑。其实那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失忆后我们也未曾向你提起过。但今天,爹就都告诉你吧。”
“爹……”此时,庆轩庆辙共同出声叫道。
爹向他们甩了甩手,摇头说道:“都说是过去的事了,早该对妙弋说了。放心吧,我这老骨头是越老越硬的。不会再像过去那般为这畜牲伤神了。”
我疑惑的看向他们,等待着他们给我一个满意的解答。
爹看着我,神色深沉。许久才开口。
“妙弋,其实我们一家都是卫国人。你不是只有两个哥哥,你还有一个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