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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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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刚过,替秦玉看酒楼那牙人就让个小厮递来了消息。
原来是她们早上最后看的那处宅子出了些问题,宅子主人将举家搬迁,所以这宅子就不往外租了,省得麻烦,若是在他们搬迁之前,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也就算了。
这下秦玉可真是犯了难。
临水街不似东街富贵,可再偏这也是在京都,买下那宅子少说也要两千贯钱。
短时间内,上哪儿能筹到这么多钱?
正烦着呢,院外又是一阵敲门声。
秦玉紧锁眉头,抬眼看过去,春来已经放下手里的刺绣活,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开门。
“国,国公爷……”春来打开门,看见来人后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秦尉远站在门口,先是朝院内看了两眼,而后很不见外地走了进来,他没想到秦玉会住在这种地方。
小勺从厨房走出来,也是被吓了一跳,想着莫不是秦之遥在这吃了瘪,回府同国公爷告状,现下,国公爷亲自上门来帮秦之遥出气了?
两个丫头许是在府里习惯了,这种看见秦尉远后由心底生出的那种敬畏感让她们没法像平时那般自然,只低着头站在边上,不敢言语。
秦玉仍坐着,也没招呼秦尉远。
“咳咳……”秦尉远清了清嗓子,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边走边时不时看一眼秦玉,最后停在秦玉身前的桌子旁,掀了下衣摆,坐在了桌子旁边的一条木凳上。
“都过去这么久了,气也该消了?”秦尉远看似是在问秦玉,顿了下又说,“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收拾收拾东西,跟为父回府吧?”
秦玉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对自己不曾表露过多少善意的脸。
父女?
她笑笑:“秦国公贵人多忘事,这里怎么会有您的女儿呢?”
秦尉远听见秦玉对自己的称呼,怔了怔,蓦地想起那天晚上秦玉说要与他断绝关系的那些话。
“玉儿,那天晚上为父也是喝多了酒,实不该罚你那样重,为父向你道歉。”秦尉远说话的神态多了丝以往从未有过的亲近之意,说话时一直注意秦玉面上的表情,见她仍没有松动的意思,又说道,“你一个姑娘家住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对名声也不好,对了,安哥儿也整日念着你。”
连秦淮安都搬出来了?
只是秦尉远这话听来实在可笑,秦玉搬离国公府已两月有余,期间他可从未关心过秦玉在外头过得如何。
秦玉抬手轻轻压了下额头,闭上眼睛,她实在不想看到秦尉远那惺惺作态的样子。
“国公请回吧,您再待下去,我这犯恶心的毛病怕是又要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按着秦尉远的脾性,该是早就发作了。
秦尉远胸口起伏明显变快了,他压着那股被秦玉激起来的怒火,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婢女家仆就在一旁看着,他若还纵着秦玉说些忤逆他的话,面上多少会挂不住。
思及此,秦尉远一掌拍在了木桌上,起身背对秦玉站着,态度强硬道:“你赶紧收拾东西,一会儿跟我回府。”
呵,这是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了?
秦尉远心中躁动难安,紧皱的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院子里极为安静,秦玉睁开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身子朝一侧微微偏着,漫不经心道:“若我不呢?”
这轻飘飘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让秦尉远仅剩的耐心也消失殆尽,他转过身,对上秦玉淡漠的眼神。
犹记起,陈老太师病故,秦玉初被接入府中时的样子,眼里没有光彩,也不与人亲近。
唯独秦尉远同她说话,她愿意搭理。
因着那日秦尉远买回来一个竹编的小灯笼,本是买来送给秦之遥的,可秦之遥嫌那灯笼丑,不要,秦尉远随手便给了秦玉,谁想秦玉却一直拿在手上,似乎很是喜欢。
当初秦尉远带秦玉去军营时,秦玉手上还拿着那个灯笼,仰起一张小脸问他:“父亲,我们去哪?”
秦尉远那时语气也是温和的,笑着哄她:“祖母想见你,我们去庄子上看望一下她。”
而后那几年里,无人知道秦玉是如何活下来的。
……
无端想起这些事来,秦尉远没有刚才那般急躁了,他挥挥手,屏退了家仆,见小勺和春来还站在墙边,便朝她们说:“你们也去门外等着,本公有话与你们娘子说。”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秦玉和秦尉远。
秦尉远重新在秦玉对面坐下,叹了口气,道:“这里没有外人了,本公就与你说实话,是皇上要见你,就算你今日不同本公回府,明日宫里头也会有人来此处接你。”
皇上,昔日的大皇子祁邵元。
他若要见她,定是知晓她的身份了。
秦玉没出声,只听秦尉远继续往下说:“你也知道你身份特殊,皇上此番见你也不知是好是坏,但皇命难违,无论如何,这一趟是躲不了的。”
“那我便跟你回去。”
秦玉这一声落下,秦尉远稍稍惊了一下,他没想到秦玉如此轻易就答应了,想起先前秦之遥说秦玉有意入宫选妃,他还以为是秦之遥胡诌的。
莫不是真的?
只是眼下这关口,他也不好问,一切只等秦玉明日进了宫再说。
看着秦玉和秦尉远一起走出来,小勺和春来一脸呆滞。
“娘子……”
秦玉拍拍小勺的肩膀,同时看了眼春来,说:“放心,我过两日就回来。”
两人一路送到巷子口,看着秦玉上了马车,再看着马车走远没了影,担忧的心情不减反增。
“你说娘子不会真的被国公爷送进宫当娘娘吧?”春来小声问。
二人对视一眼,相继叹息,眼下除了等,也没别的法子了……
国公府内。
秦之遥已经由府里的婆子看过,所幸只是摔那一下蹭到了地上的石子,蹭破了点皮,没有伤及筋骨。
这会儿已经上了药趴在床上休息。
外头有婢女来传信儿,紧接着,谢吟秋也匆匆走了进来。
“那秦玉怎么回来了?”
关键还是秦尉远亲自接回来的!
秦之遥偏过头,有些不高兴,低声说:“我怎么知道。”
谢吟秋着急,直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下拍在秦之遥的屁股上。
“娘!你做什么!”秦之遥疼得龇牙咧嘴,泪花儿都冒了出来。
“你真是没有你哥哥半分聪明。”谢吟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不想想,若不是你吵着闹着不进宫,你父亲把那丫头接回来做什么?若那丫头真进了宫做了娘娘,就我们往日对她那些动作,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秦之遥像是突然开了窍,可没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说:“娘,不会的,父亲不会让她入宫的。”
昨日她哭求成那样,父亲都没有点头同意让秦玉替她入宫,定是为了旁的事。
谢吟秋抿着唇,心中还是不安,见秦之遥这心无半点城府的模样更是头疼。
她怎会生了个如此蠢笨的?
秦玉此次回府,秦尉远特命人将东院的沁芳斋收拾出来给秦玉住,这是嫡子女才有的体面。
府中众人惶惶,尤其是曾经暗里下过绊子的管事婆子亦或是明面上对秦玉冷嘲热讽过的婢女。
生怕秦玉一朝得了势会去找她们算账。
被差遣来沁芳斋伺候的婢女婆子也是丝毫不敢懈怠,言行都小心着,偏偏其中就有那周婆子。
院内,所有人站成两排,周婆子站在最后面,头也埋得最低。
秦玉踏进院门,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末了,她停在周婆子身侧,指着她说道:“我用不上这么多人,她留下即可。”
周婆子闻言,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带着讨好的笑,说:“娘子,老奴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怕伺候不仔细,不如换个年轻的,手脚麻利的婢子吧?”
以往这婆子可是奸猾得很,今日却是老实。
秦玉瞧她这模样,更是想戏弄她一番,便说:“你年纪大,懂的事便多,在我身边伺候,再合适不过。”
周婆子原是在厨房做活的,秦玉便让她去灶台烧火,将凉水烧开,再换一桶凉水继续烧。
如此,直至天黑了,周婆子还在厨房烧水。
初夏本就闷热,她身上的衣裳全部被汗水浸湿,一张脸熏得黢黑,腰酸背疼,人也晕沉沉。
一旁监工的婢女素来也看不惯周婆子偷奸耍滑,只要她稍有偷懒,那婢女进去就是一顿呵斥。
在厨房烧了三个时辰的水后,周婆子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彼时,秦玉正无聊地在看房中这些稀罕摆件,一个个在心里过了遍价。
像这样平日里空置的一个院子都摆了这么多奇珍异玩,可见国公府的富裕程度,恐怕全府上下最破败的地方就是秦玉之前住的梅园。
监工的婢女慌慌张张来传话:“娘子,周婆子晕过去了!”
身后还有几人抬着周婆子进来。
“还有气吗?”秦玉眼都没抬,问人生死这样的大事竟像是在说什么家常一般。
婢女如捣蒜般点点头:“有,只是怎么都叫不醒,娘子,这该如何是好?”
秦玉起身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勾起唇,意味不明地笑了。
她蹲下身,稍稍偏头在周婆子耳畔说道:“既叫不醒了,那就卸了手脚扔出去喂狗吧。”
不料,那周婆子突然睁开了双眼,满是惊惧,十分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救命,滑稽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