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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五十章 异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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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州的地形整体而言是长条状的,不过要具体的形容起来,或许比喻做茄子会比较恰当。北半部地势狭长,崇山峻岭,地势险恶,而南半部则相对平缓开阔的多,水源充沛,所以也就丰饶许多。而丰登城在地理上就是划分南北光州的分界点。从丰登城再往南去,就是南风原,南风原的尽头横亘着蜿蜒的玉山,玉山是通往光州南部的最后一道屏障,可以说,通往光州南部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卢恒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北胡人会让他们如此容易的继续前进。前几天北胡人匆匆退兵离开丰登,出于种种考虑,他未下令继续追击,虽然周围也一直安宁,再没见到北胡军队的踪影,但总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北胡人一定还在附近徘徊,一旦等到机会就会反扑。所以卢恒一方面下令全军原地休整,一方面也时刻强调必须提高警惕,尤其是夜里,巡逻决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就在他们进驻丰登的第二天夜里,有一支北胡骑兵趁着夜色的掩护,妄图偷袭,被迅速反应的执勤队伍在第一时间击退。自此之后,北胡人似乎终于发现了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守备的异常严密,无法找到突破口,虽时有零星的骚扰,却再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
对于这种骚扰,卢恒只交代下面将敌人驱开就好,并不要他们深入追击。而他自己则趁此难得的机会,对全军进行重新的编队。
一旦度过玉山,展开在他们面前的将是光州南部的开阔地势,假如全军十几万人再统编于一处,就根本不可能实现快速的推进,更不要说辎重甚多,更会拖累前进的速度。为了应对下一阶段的战斗,必须根据实际情况把全军由纵线深入改为横线推进。所以卢恒最终决定将全军分为四个部分,先锋依然由许尚安、殷昊带领,左路军由杨仕新率领,过玉山之后,就取道古井沟、明河、白沙岗一路前进,右路军由夏远率领,同样在过玉山后,取道承平、望远、固溪一路,中路军则由他亲自坐镇,取中而行。三路军各自前进,但又相隔不远,可以彼此呼应,以避免兵力过于分散而被敌人各个击破,最终三路军再统归一路,进攻光州南部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城池叶宁。
照此安排布置好以后,全军再次出发,三路军各负其责,依照各自的路线前进。不过计划终究是计划,到了实际执行起来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终归会出现一些变动。
在三路军分开前进十余天后,左路军就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面。率领左路军的杨仕新杨老将军也无愧于“猛张飞”的绰号,一路飞驰,过关斩将,骁勇异常,打得沿途的敌人是落花流水,全无招架之力。右路军的前进路线则稍显艰难,突破承平就花费了不少功夫,因此要落后一些。卢恒亲率中路军则故意压后一些,以照应两边。到了第十五天上,卢恒一早便收到两路军的飞鸽传书,右路军已成功攻占望远,正在清除余孽,而左路军已飞驰抵达白沙岗,敌军未战便已胆怯,及至交锋不久便匆匆南逃,左路军已提前完成预定之计划,待休整后便意图继续挥师前进,与先锋会和,先一探叶宁虚实,顺便接应中路与右路。
卢恒看罢军呈不由一笑,从帛书上那样飞扬狂放的字迹看来,杨仕新定然对自己所帅左路军的战绩十分得意,正是满腔豪情的时候。然而此时此刻,他身为主帅,尽管也为左路军的顺利高兴,却也不得不泼一泼冷水,当即便提笔写了回信,先嘉许了几句,接着便叮嘱他务必小心留神,以防有诈。将书信付与信鸽之后,卢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再遣了亲兵一人,快马赶赴白沙岗再做强调。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稍觉安心。
然而哪知这安心不过仅仅维持了短短的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前一日遣去的亲兵却突然回来了。去时是好好的,回来则已带了伤,满身的血污。卢恒大惊之下连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亲兵跪倒在地,只说“血牙铁骑袭击了左路军”,说完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卢恒的心登时一颤,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原本就在想,作为北胡的最强骑兵,即使统领贺楼靖羽已死,血牙铁骑的战斗力依然是可怕的。但为什么一直以来,这支骑兵都没有出现阻挠他们的进攻?想到之前的赤柳峡之败,那个时候忽然出现的血牙铁骑以及他们的骁勇,依然犹如一场噩梦。现在血牙居然又不声不响的突然找上了左路军,倘若左路军没有防备,仓促应战,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从不怀疑敌人的这支可怕的部队,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剿灭一支比他们人数更多的军队。血牙过去驰骋草原无往不利的战绩,似乎就是他们战斗力的最好诠释。
想到此卢恒不由得更是心急如焚,好容易待军医将那亲兵救治苏醒,那亲兵才能完整的说出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日他领命去后,一路快马加鞭到了白沙岗,左路军已经占据高处安营扎寨,收拾妥当。他面见杨仕新将军之后,传了元帅口谕,杨将军大笑道他自然省得,又说他路途辛苦,且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天再回去,他自会飞鸽与元帅禀告。既然杨老将军这么说,他也不好推辞,便待在营里,同时多留了个心眼,看杨将军如何安排,是否确实做到小心提放。
眼看杨将军确实安排好了周密的巡逻及守备,他才放下心来,宿于营中。哪知就在清晨天色微熹之际,营外忽然传来一阵厮杀混乱之声,他即刻起身,披甲出去一看,只见白沙岗军营下方,依然浓重的夜色里,黑压压犹如潮水般涌上了无数敌人。敌人似是算准了眼看天色将明,是戒备了一夜的人最为放松的时候,在瞬间就发动了突袭。而如此多的人马,之前竟一点都没有看出来,更没有人发现有任何的征兆。
所幸杨老将军到底经验丰富,安营扎寨之时,虽全部安排在高处,但也分了里外三层。仓促之间虽然第一层已被敌人攻破,到底为后面争取了时间,杨老将军即刻组织军队借助地利抗击敌人。而百忙之中,料想昨日放出之信鸽,定然已遭了毒手,此刻敌人也决不会容他们通风报信。所以杨老将军特意调拨了一支骑兵,保护他杀出重围,争取回到中路通报。他最后也是靠着几十号兄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才杀出血路。只是,一路至此,也不知白沙岗那里现状如何。
那亲兵说完之后,脸上犹有悲愤之色,仿佛突围时那等惨烈的情景依然在他眼前,缭绕不去。卢恒听他叙说更是心中益发沉重,待他说出最后一句时,眉头就已紧紧的凝在一起。看来血牙此举已是早有预谋,恐怕昨日白沙岗守军匆匆撤退也是算计好的,只把圈套做好,待左路军钻进去了便收网。善打速度战的血牙此举意图再明显不过,显然是想一举重创左路军,也就削减了他们近三分之一的力量。只是所幸杨仕新此人也并非全是蛮勇,血牙要想得手也绝非易事。
只是当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卢恒转过了身,看着刘昭下令道:“即刻调精锐骑兵三千人,□□手两千人,盾牌手一千人,重矛手一千人,由你亲率,赶赴白沙岗支援左路军!”顿了顿又回头对另一亲兵道:“你即刻带人出发,通知夏远右路军原地驻扎,停止前进,加强戒备,以防敌人有异。”
布置下去,众人立刻依令而行。卢恒走回椅旁,慢慢坐下,平日里阳光灿烂的脸上此刻锁满了浓重的严肃。他虽然已经即刻派人前去支援,然而此处距离白沙岗有近二百里的路程,即使全无辎重全速前进,也难保能及时抵达。这么做,不过是不愿坐等结果罢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站起了身,一时间,帅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他。
他侧耳听了听帐外骤然而起的步伐声、马嘶声、盔甲兵器撞击声,知道这是刘昭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点集人马,准备出发。他抬起头,以最沉稳的语调开口道:“现在,留一万人原地不动,另外两万人马都随我,在刘昭出发之后,立刻跟上,奔赴白沙岗。”
此言一出,帅帐之中的人都是一震,刘晖已抢先道:“元帅,您不能……”
卢恒立即看了他一眼,过于凌厉严肃的眼神,把刘晖吓得几乎一愣,后面的话自然也就吞回了肚中。
不过卢恒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要说的一定是局势未明,危险重重,他身为主帅,不可轻易犯险。然而他却不明白就是因为他是主帅,他才不能让自己只躲在后方,躲在重重亲兵的护卫之下只等待一个结果。
回头吩咐亲兵替他速速牵马过来。在这瞬间,卢恒眼角的余光扫到一直静立在他身边的陆剑秋。陆剑秋到现在依然什么话也没有说,然而却已经提枪在手,随时准备出发。
一直紧紧绷着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一刻的安宁。
他果然还是懂他。
此时此刻,他需要的不是阻拦,不是保护,而是默默的支持、陪伴、一路同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