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上青天·桃源篇》荔芒

8、漠漠寒夜

　　在走进去的瞬间，原天成悄声道：“很简单的，别紧张。”

　　霜晨月对原天成笑了笑，进入了第一关。

　　她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方式，虽然看起来很难，但实际上稍微修炼过的都可以答出来。

　　但她有点选择恐惧症啊，现下到底选哪个好呢？

　　不管了。

　　霜晨月想了想，粲然一笑，伸手摸了摸那面巨大的琴。

　　“铮”的一声，吃草的牛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天机琴，以天地为弦。

　　胸中有天地，无弦亦有弦。

　　流水般的音乐叮叮咚咚响起，恰是一曲《高山流水》。

　　牛弃了口中的草，随着节奏摇头晃脑，憨态可掬。

　　霜晨月不禁被逗乐了，摸了摸牛的背，走出了竹林。

　　蓦地，她想起了那个像竹叶一样青青的少年，如果他弹琴，会是怎样的风采？

　　只怕许多少女会倾倒吧。

　　等了没多久，原天成就再次出现在一干人面前，微笑道：“这关算是几十年来最简单的，也就淘汰了百来个人吧。下面一关也不难，最后一关才是考验真才实学的地方。大家随我来吧。”

　　偌大的空间，只有一面孤零零的大镜子。

　　考验心魔而已。

　　不少人信心满满进去，最后哭号着出来。

　　毕竟最真实的自己都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有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

　　风隐是很少见的依然面无表情的人，连原天成也暗暗称奇。

　　连烨的表情多了一丝玩味，他的本性，果然是如此。

　　金思华哭哭啼啼地出来了，她哽咽着，但勉强还是通过了。

　　霜晨月揉了揉金思华的脑袋算是安慰，然后走了进去。

　　镜子里面是一只小狐狸，通体莹白色，巧笑嫣然。

　　随后小狐狸化成了一颗珠子。

　　一颗世界上最漂亮的珠子。

　　她看见了什么？

　　为了这颗珠子，亲人反目成仇，爱人分道扬镳，洪水滔天，万物相争。

　　最后一片黑暗，仿佛一切都不存在。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轻轻提醒：“这就是你将来的下场哦，你会害了很多人的。”

　　随后是一阵令人心悸的笑声，苍凉中带着泪水，让人闻之掩面。

　　霜晨月脸色变得煞白。

　　她或者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但她既然存在，这个世界就必然会乱。

　　原天成说，这是个乱世，逆水行舟。

　　连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为她别上一朵花。

　　她既然莫名其妙地生，就决不能莫名其妙地死。

　　世界不是因为她而乱的，而是因为那些有心之人而乱的。

　　她真正懂得这个道理，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伸手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

　　传说中无比锋利的一荆簪。

　　镜子碎了，她走了出来。

　　原天成关心地问：“怎么脸色不太好？”

　　霜晨月摇摇头，勉强露出笑容。

　　连烨转过头，冲她笑了一下。很单纯的笑容，却很少有人见过。

　　霜晨月感觉心一下子暖了起来，似乎不那么害怕了。

　　落霞峰顶，元绝点点头：“这一届弟子都很不错啊，不知道在下一关会发生些什么。”

　　“下一关是不是太血腥了？让他们这样子，也太残忍了。”仇璃明显有些不满，“难道不应该教会他们团结吗？”

　　仇璃生气的时候，也是一个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反而有几分可爱。

　　“小璃，江湖很残酷的，你见过的还少。”元绝的眼睛一下子深邃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父王和你打天下的故事我都可以背出来了。”仇璃把酒杯重重地放在台面上，“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子，我喜欢像连烨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么乱了，为什么不能美好一点呢？”

　　元绝摇摇头，抬手制止了她：“第三关已经开始了，先看看吧。”

　　“第三关最为凶险，你们每人除一样武器和一天的口粮外，不得带进去任何东西。你们将在绝情漠里度过两天两夜，谁有本事抢到足够多的东西幸存下来，谁就是主峰弟子。如果不幸晕倒，则直接淘汰。放心，你们出来后会清除记忆，不用怕同门记仇。”原天成一脸平静地介绍着。

　　这简直是教人明抢啊！

　　原天成偏偏又带笑补了一句：“我想你们没有人学过辟谷术吧，这可是脱胎境才能学的。当然，如果你能坚持不饿死就更好了，不过万一有人要杀你，那我也没有办法，你的命也不一定保得住了。”

　　原天成扫视一圈，朗声道：“诸位，里面有仇的赶紧报，出来估计没有这么好机会了。能抢就抢，少几个竞争对手也是好的！”

　　众人纷纷骚动起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情的！顿时强者摩拳擦掌，弱者瑟瑟发抖。

　　霜晨月突然有点讨厌原天成了，她不喜欢血腥的画面，也没有什么武器。

　　霜晨月一生气，随手掰断一根竹子就当作武器。原天成冲她笑笑，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支持的，是师尊交代下来的话，我照样说一遍而已。”

　　那你也不能这样子啊！

　　连烨伸手拍了拍原天成的肩，叹道：“师兄，你不进去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的话，肯定更精彩。”

　　原天成突然有点搞不懂，到底谁是师兄？师尊不收连烨真是可惜了。

　　绝情漠不止是沙漠，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地方，有雪山、沙漠、巨湖，甚至还有草原。

　　霜晨月被传送到了巨湖旁边，她暗暗想，还好，起码不会被渴死。

　　毕竟只给了他们一小壶水，完全不够喝的。

　　用竹棍搅了搅湖水，感觉有些异样，舔了一口，咸的。

　　也罢，起码不会热死吧。

　　太阳迅速出来，被湖面的反光映照，亮度一下子强了十倍，如同无数个火炉一般。

　　罢了罢了，自己饿两天应该没有关系。

　　触目所及全是无边的黄沙，连烨伸手抓起一把沙土，让它随指缝留下，笑道：“倒像是金砂。”

　　路小白停笔，面目有些凝重：“我的阵法在这里没用，预计半个时辰后就有人过来。”

　　舜湘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剑：“小白，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路小白笑笑，也罢，让她逞能吧。纵使他不擅长那些刀剑，保命的手段也绝对不少，不怕护不住她。

　　能够来九离山的，最起码也是洗髓成功的，饿几顿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少几个对手总是好的。

　　雪山旁，深渊旁，草原旁，虽然极其空旷，但两个人一旦遇到，都是一场战斗。

　　半个时辰刚刚过去，就已经有几十个弟子受伤淘汰。

　　霜晨月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决定还是不浪费时间，到处走走，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也好。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主动动手，如果别人先出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刚刚站起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暗呼一声不好。

　　这个空间会吸收人的真元！

　　好在别人也是如此，大家力量一起下降，但情绪却越来越紧迫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

　　走了半圈，迎面却遇到了金思华。

　　金思华看见是霜晨月，有些惊喜：“又遇见你了，我们同伴而行吧！”

　　两个人活下来的概率，总是比一个人要大一些的。

　　霜晨月点点头，她也不想争什么名次，静静地等时间到就够了。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壮美的日落过后，是漫长而寒冷的黑夜。

　　金思华打着哆嗦，望着漆黑的夜空感叹道：“要是可以生火就好了，起码不会这么冷。”

　　没有木柴，就算有也生不了火，火光会把敌人引过来的。

　　霜晨月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点水，躺下来说道：“现在大家都成了敌人了，要不是能消除记忆，还真不知道日后同门该怎么相见。”

　　金思华点点头，在霜晨月旁边躺下来：“是啊，像我这种武功不怎么好的人，要不是运气好碰到你，肯定马上被淘汰了吧。”

　　夜太长太冷，两个人挤在一起聊天，金思华告诉了霜晨月很多事情，像她爸妈骨子里其实不喜欢她，像她爸是个大康朝的芝麻小官，刚刚跟许浒结拜为生死兄弟，像她天赋其实不错可是比不上那些富家子弟，像她很羡慕霜晨月可以和连烨这么默契……

　　金思华说了很多很多，滔滔不绝，霜晨月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安慰她一两句。

　　金思华最后泪光盈盈，颠来倒去地说道：“一个人来到这里，我也是有些害怕的，我知道我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你，但我还是有点不甘心的……”

　　夜深了，很多人都睡着了。但他们真的睡得舒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