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出分啊》芒果酥和凤梨酥

11、变脸（5）

　　我好歹算是机构YP和JA两校区的顶梁柱之一，高层对我的健康状态还是比较上心的，特意嘱咐教务，让她们给我匀出两天休养时间，病好了再来上课，所以我今天一整天都可以在家躺着。
　　就算是平时无病无灾，像我们这样的教培业从业人员也多数不会出门，而是选择在家安静地躺着坐着看看书看看视频，很日常很无趣地过完休假。上课时太累了，下课后也很难打起精神出去high个日夜不分，比起娱乐和游玩，平淡的休养更适合我们。

　　昨天我和willson私聊了好久，从下午一直聊到晚上。
　　我不能不承认，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教师，理论研究方面甚至远超市面上号称名师的家伙，能把复杂理论简单化，讲解得十分透彻清晰，教学水平恐怕也差不到哪去。私聊过程中，我再没提电影博士这四个字，我想这大概是一个误会，或许是以讹传讹，没上过willson课的学生做出的误判。同时，也为自己之前在群里对willson的态度感到一丢丢惭愧，一个真正有实力的教师，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willson最后给了我一个YY频道号，据说是他个人开设一些小型学术讲座的专用频道，并再三邀请我今晚赏脸进频道听一听。与一个有本事的人结交总是一件好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也许哪一天我走投无路，就要靠别人拉我一把，更何况willson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不学无术之辈。我欣然答应了邀请，并告诉他，我会在听完后给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最让我高兴的是，我早上从床头柜里找出一盒打开过的小柴胡冲剂，里面还有三小袋，小柴胡冲剂对感冒引起的发烧有不错的效果，看来这回有救了。我煮了点白粥，什么配菜都没有的情况下，我竟然也觉得味道不错，麻木地感受着米粒划过舌苔和味蕾，留下一肚子带着涩味的粮食香醇。稍坐了会儿，也没有像昨天那样产生恶心呕吐感，我烧了热水冲开小柴胡颗粒，再兑入一点冷水后摇匀，闭着眼一口气喝完。
　　我打开空调，盖着块薄毯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既不想打开电视，也不想拿起手机。每当四周一片安静时，我就丧失了动力，什么都不想做，对一切事物失去了兴趣。

　　这套房是父母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听起来满满的爱与奢靡。对我这样的独居者而言其实足够大了，有一个放着龟背竹和绿萝的大厅，一厨一卫，一间装修成日式榻榻米和拉门一体式橱柜的主卧，还有一间放着张铁艺床的客卧。我懒得去弄软装，除了我自己的主卧稍微花了点心思，其余所有的房间和功能区全都敷衍了事。
　　在我十二岁时，我的父母选择了各自重组家庭，过上了他们所期望的、幸福美满的日子，且陆续生了弟弟妹妹们，而我没有选择跟着任何一方。比起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独自料理一切，掌控自己的生活，和父母保持着类似朋友的关系。他们在我留学期间提供大部分的学费和生活费，直到我顺利毕业并找到工作，期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个电话或视频，了解一下我的生活近况。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距离产生美。我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蜷成一团，眼睛睁都睁不开，嘴角带着母乳泡泡，躺在他们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轻轻推开门就能回家。

　　我看着电视机柜上方的一片空白墙壁，觉得应该挂一点装饰上去，比如象征着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画，或者是奇奇怪怪五花八门的手工艺品。
　　我想尽量让自己感知到外界的变化，体会到新事物的产生和时间的瞬息而逝。太过恋旧和沉迷于安全领域都只会让我变得软弱，把我变成一块飘着香气的五花肉，最后被游走在钢铁丛林间的捕食者叼走。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装饰品的类别和形状，靠在沙发上慢慢地睡着了。醒来时，外面已经开始有了灯光，高架上的车流像往常一样堵得看不见头尾。我贪恋着这种介于清醒和沉睡之间的状态，又躺了好久才下决心坐起来。主要是，我瞥到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再过半个多小时就是willson的YY讲座，我既然答应了会去，那就不能爽约。

　　我给自己泡了壶普洱茶，磨蹭了一会儿后，看距离讲座开始还有五分钟，慢吞吞地戳开YY软件，搜到频道后输入密码加入……
　　卧槽我的眼要被闪瞎了。
　　频道里，500多人！
　　这个年代不比当初教培业刚兴起的时候，随便一个所谓名师，登高一呼就弄来几百个学生当听众。现在是个资源靠抢，上课靠吼，连哄带骗学生都不一定来的年代。一场未经过大范围宣传和营销的讲座，能自主自发地来个几十人就算很给脸了，要是来了几百人，那主办方就属于资源出众，实际转化率暂且不提，至少潜在客户群这条大腿抱牢了。一个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没有机构作为支援的教师，如果只靠自身的影响力，单场讲座500多个学生，那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个天才。

　　我产生了一种很久都没有过的复杂感触。
　　频道里学生们正热烈地打字讨论着，麦上暂时没人，我想那应该是willson的位置。公屏上的信息快速地刷新着，一条文字发送上去只要零点几秒就会被吞没，表情符合和火星文层出不穷，夹杂着学霸们飞翔在半空的英语句子。
　　我看得眼花缭乱，连忙喝口茶压下心底的讶异，翻到公屏消息记录一页页查看。

　　[大神大神带带我~我要上7+！]
　　[YS狗听力这么简单才上7要脸不？来我大TF玩啊。]
　　[才不，我要舔Cindy老师美颜，看不腻啊……]
　　[Cindy是哪位大牛？？]
　　[WTF 楼上瞎说，YS听力很难的，地图要你命。]
　　[就知道舔舔舔。]
　　[Cindy老师超棒！！亲你也是她学生啊？！]
　　[TF狗滚粗！]
　　[禁止人参公鸡！禁止人参公鸡！禁止人参公鸡！]
　　[快闭嘴等我大willson出场秒杀所有。]
　　[Ashley老师表示拼颜拼智商都没输过……]
　　[比什么听力啊有种比阅读啊！！！！]
　　[谁都救不了你们这些颜狗。]
　　[谁都救不了+1]
　　[+2]
　　[Ashley是那个HK的Ashley吗？！！我知道她！！]
　　[+3]
　　[+4]
　　[注意队形！！+5]
　　[SB……]
　　[+6 你才要注意队形！]
　　[willson长啥样？能看吗？？球爆照。]
　　[球爆照+1]
　　[你们对YS写作一无所知……]
　　[Bloody shiiiiiit！]
　　[qiubaozhao+2]
　　[照片呢所以？]
　　[来不及解释了你们都来看我家Aurora范文！]
　　[照片呢所以？？？]
　　[范文我要！]
　　[我也要！]
　　[Cindy到底是谁啊？]
　　[willson还没来吗……]
　　[擦Aurora大神！！这个频道要上天！]
　　[Cindy就是Cindy，女神里听力教的最好的，教听力的老师里最女神的。]
　　[willson人呢？！]
　　[……我要范文。]
　　…………
　　……

　　等我看完两三页消息记录，我已经……五体投地，亿脸震惊。
　　我大概搞清楚了，这个频道里应该就是willson从各个私单渠道认识的教师和学生。他把这些人聚集起来，就是想搞一波大的。没错，willson已经不满足于必须依托中介和机构CC来进行的私单了，他想跳过这些带来资源并拿走提成的中间人，直接和客户接触！
　　不得不说，这个做法既大胆又果决。这就像是有人把一个扭曲的时代扔到我面前，带着一种近乎横扫一切的气势，宣告它的降临。

　　这时，耳机里发出了‘滋滋’的声音。过了会儿，一个略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各位，晚上好。我是willson吴，欢迎大家来参加讲座。”
　　稳重，可靠，充满了说服力。这是第一印象。

　　我一把摘下耳机扔了出去，靠坐在沙发上气得笑出了声。
　　我感到十分荒唐。
　　两年前我说过一模一样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