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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见思念 ...

  •   “这营里的伙食还真他娘地差!”一个壮实士兵费力地将口中的黄馍馍咽下,喝了口盛在破陶碗里的水,抬起脚搁在大石上,以便蹭去灰绿色裤管上的沙。
      “得了吧,有的吃就不错了。”一旁同乡人向前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谢烰暮,“看那个江南来的小白脸,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不照样来这啃馍”
      “诶,伍陆,打战了,富家公子哥来受罪那是报应。咱不偷不抢,凭啥受这份罪……要不,咱跑了呗?”墩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出好几天来盘在脑子的想法。
      “嘶,你小子胆子大了不要拉着我死。”伍陆用力推了一把墩子,“私逃是个啥罪,要拉去打靶的。”
      被推倒在地的墩子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瓮声瓮气地说:“我怎地不知,说说而已,说不定那小白脸也这么想叻。”
      一旁的谢烰暮在努力吞下难以下咽的粗食,他当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但只装作听不见,那二人怎么想,也与他无关,不必要的是非无需理睬。但二人的想法着实不符,他还真没想过要逃出军营,至少在找到阿初前,他不会。
      当初谢家车队要迁向上海,谢家与上海的洋人有生意,去了上海定是可过上一段安定生活的。可他却跳下马车,若他不能寻得阿初的消息,就这样放弃,必会后悔一辈子。想起当时齐砚极惊,竟拦住他,言为一女子行此事大为不妥。
      谢烰暮暗了暗神情,举起陶碗敬天,以水代酒。他又怎不知自己不孝呢?家中后辈中仅有自己是男子,自己却离开了谢家,只望妹妹能替自己尽孝道。爹娘有妹妹陪伴,吃穿也暂不必愁,而阿初唯一的亲人已逝,若自己不在意,世上便无人在意阿初了。
      他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但此时,他不后悔。
      军营能解决他的吃住问题,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是要到东北去的,谢家马队迁前他曾偷听到,那队异国军是要找七月十五出生的女孩,嫁给大将山岛来镇煞。而山岛的军队,正是驻扎在东北。
      午休结束的军哨响起,谢烰暮缓缓站起,带上军帽,望了望高悬天幕的太阳,皱起眉头,快步跑进队伍里。
      毫不掩饰毒辣温度的阳光炙烤着世间,也炙烤着一个女子。
      阿初被绳子捆住脚,绑在木柱上直面阳光。她闭上眼,却看到一片血红的世界,脸上热得火辣辣地,让她怀疑脸上的肉被烫熟了。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闻到了咸锈的血腥味。
      为什么自己要受这种苦,分明从未招惹过这些黑心的家伙。爹也是被这群刽子手杀的吧,爹从未行过坏事,何要遭罪?
      “呵,鸡狗不如的家伙。”阿初咒了一声,她已两天没吃过食了,此时的声音实在是有气无力。
      树荫下的一个胖婆娘正坐在椅子上,摇着团蒲扇,耳尖听见了,便上前踹了她一脚。
      “哟,还有气力骂呀,没晒够是吧”婆娘一手叉着腰,指着阿初鼻尖骂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家伙,狗娘养的小婊子,活该你死爹。”
      “住口!肥鬼!你会遭报应的,天雷迟早劈死你。”阿初睁开眼看着那张肥得变形的脸,嘶哑地喊道,婆娘气得发颤,脸上的肉也直抖。
      婆娘举起手要往她脸上打去,阿初紧紧地盯着婆娘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毫不躲闪。
      “住手”一声口音怪异的男声传入她们的耳。
      婆娘扭头一看,忙收手向那人鞠躬,“上将,您怎么来啦。”
      阿初见那人走近,又闭上了眼睛。
      那人身着灰黄色军服,鼻下是一撮黑黑的胡须,他挡住了阳光,伸手轻轻触碰阿初发红的脸颊。阿初偏开头,他顿了顿,轻笑着收回手。出人意料的是,他解开了绑住她的绳索,横抱起她走到树荫下,将水壶口凑近她的唇。
      阿初无力地靠着来人的胸膛,微张着嘴,只由清润的水流入口中。喝了几口,她抿着唇摇了摇头,看向透下斑驳光点的树冠。
      “李晓初,何必受无谓的苦呢”上将笑了笑,把水壶挂在枝丫上。
      阿初看着他的眼睛,沉默许久,那双眼里只有平静,再无其它。
      “我为什么要对杀父仇人笑脸相迎?甚至嫁给他?”阿初一字一句问。
      “为了生存。”上将回道,“你不听话,便是死。那时,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你的父亲。现在,还有你,不是吗?”
      温柔的声音融化在在阳光里,话语里只有安抚的情绪,像哥哥安慰闹别扭的妹妹一样。
      “荒谬。”阿初咬牙切齿道。
      “我叫安井凉辉,日后多多指教。”上将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低头对她微笑,想了想,他贴着阿初的耳朵,说道,“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啊。”
      阿初颤了一下身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一张英俊的脸庞。
      “是个聪明的女孩呢,好好想清楚啊。”安井凉辉拨了拨她前额凌乱的发丝,轻轻把她放在树根处。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小院,口音怪异的汉语飘散在空气里,“陈妈妈,安排晓初沐浴吧,安置好她,我下星期再来。”
      陈妈妈见安井凉辉离开了,扭着肥臀走到树荫下往椅子上一坐,从怀里摸出帕子擦汗,瞥了阿初一眼,“呵,真是好运势。”不耐烦地招招手唤小厮过来,让小厮把阿初背到沐浴房。
      没有一丝风,麻雀的叫声也少了,今年初夏的天,当真闷热烦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不见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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