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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出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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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林氏狼狈的逃走,林兰乐不可支,这姑母平日仗着自己嫁给了里正,没少给丁氏和林兰添堵,族里觊觎她家田地跳得最欢的就是她,都差明晃晃的写脑门上了,还帮黄大户为虎作伥强逼林兰。现在看林氏吃了瘪,林兰可痛快。丁氏性子软,饶也是对着小姑几次三番的上门感到不满,她现在嘴角微微上翘,显然也是乐见的。林松更是小孩子童言无忌,直接拍起了手,哈哈大笑。
乐过之后,林兰满怀感激的对王二狗说:“二狗哥,真是谢谢你了。”王二狗平日里就对林兰护的紧,心里那点小心思旁人都看得出,此时看到林兰对他道谢,不禁有点在喜欢的妹子面前的小羞涩,又有点英雄救美的小得意,连忙摆手道:“兰妹妹你这话说的,当初林伯伯帮衬过我爹,我爹一直跟我说要知恩图报,林伯伯走了要多照顾你们,这都是我该做的,道什么谢啊。”王二狗看到林兰的脸,原本跟梨花一样雪白娇嫩的皮肤现在全是一片红红的麻子疙瘩,心里又心疼又气愤,恨恨的将手里的泥团往地上一砸,“黄大户真是可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害你毁了脸不说,还要逼你嫁给一个傻子,这、这真是个畜生!还有你那姑母,也不想想她当初为何能嫁给里正,不就是因为林伯伯曾经做过前任县老爷府上的花匠嘛,林伯伯走了她就翻脸不认亲戚,真是忘本!我刚才应该对她扔石头的!”
林兰哭笑不得,“二狗哥,你还好没扔石头,不然你可得进祠堂了,她再讨嫌,也是里正的妻子,你打她不就是不给里正脸嘛。”王二狗脖子一梗,“我才不怕他呢,我刚刚还和他儿子一起玩了骰子,他儿子还欠着我家钱呢。”
林兰脸色一沉,“二狗哥,你还在玩骰子?不是跟你说这东西害人叫你别沾吗?王叔叔是秀才,你可不能折了他的名声啊。”
王二狗摸摸鼻子,心虚的说:“没有啦,我也就是遇到刘小子被他拉上才玩一玩,平时都不玩的,你别担心,你的话我都有好好听着。”林兰看他那样,心知王二狗肯定有所隐瞒,但她一个女儿家也不好对个未婚男丁多说,只好转移了话题。
“二狗哥,你先回去吧,我的事,你就别管了。黄大户这是一定要看到我成亲才肯罢休的,我不想连累了你和王叔叔。”
王二狗急了,“兰妹妹,你就这么认命了?你、你不能就这么嫁给一个傻子毁了下半辈子啊!我回去求我爹去找县老爷,县老爷不像是会跟黄大户串通一气的人,说不定你有救啊。”
林兰摇摇头,“二狗哥,县老爷是什么人我们这小山村的人怎么清楚呢。再说,就算逃得了这次,黄大户还会有下次,怎么着他都要出这口恶气。你放心,只要没有媒人见证,以后我就还能想办法和离。林叔叔已经帮了我家很多了,我真的不希望这次牵连到他。”
王二狗眼睛湿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兰妹妹……我……我……以后你要是逃出来了,一定要来找我。”说完抹了抹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不想在林兰面前哭出来,也没跟丁氏告辞,就一溜烟的跑了。
丁氏看着一颗少男心碎的王二狗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牵起林松,挽上林兰的手臂,说:“进屋去吧……”
林兰看着远处红艳的斜阳,心里一阵迷茫,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路,到底会走向何方。
村里农家虽然因钱财原因不会完全走完六道议婚礼,但下聘和请期是不会省的。林氏已代霍傻子送来了聘礼,接下来就要为婚礼卜算吉日了。因林兰家无主事的成年男丁,下聘之后的请期礼便由姑父和族里的长老代为操办。
这天,姑父刘里正请来了城里摆摊的算命先生,算命先生开了香案,拿起龟甲往里扔了几个铜钱,双手抱住龟甲开始摇晃,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龟甲一扔,扔出来个坎上坤下的比卦。算命先生掐指一算,摇头晃脑的说道:“三月初五,癸卯月,戊午日,兔喝水,日当空,宜嫁娶,多子孙,乃大吉大利多子多福之黄道吉日。卦象坎上坤下,成亲之人必定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刘里正捻着长须,对算命先生作了一个揖,微微笑道:“先生辛苦,我侄女的婚期就依先生所卜,定在三月初五。”说罢便叫林氏给算命先生包了一串铜钱作为请期费用。算命先生走后,刘里正对着喜滋滋的林氏皱了皱眉,喝道:“笑这么开心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把你侄女给赶出了门啊。”林氏扭着腰舞着手绢依过去,嗔道:“我这还不是为了虎子嘛,怎么也要给他挣个媳妇本呀。”
提起自己儿子,刘里正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虎子他一天到晚的都在干嘛?叫他跟着王秀才读书不去,叫他去田里干活也不见人,成天就知道跟着一帮狐朋狗友拿着家里的钱逛窑子赌彩头,你这当娘的是怎么教他的!”林氏委屈的撇撇嘴,“我的老爷诶,虎子他不还小嘛,玩性大正常,王秀才再有学问,他家二狗不也跟着虎子一起耍嘛,也没见多读几本书呀。”
“你竟然还说他小?他都十八了还小?我像他这么大我都娶亲生子了!你看他这成天游手好闲的,有哪家闺女肯嫁他!恐怕连你那个丑侄女都看不上!”
林氏不乐意了,叉着腰就开始数落了,“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虎子啊,我们虎子可是里正的儿子,体面人,哪是那个没爹的丑丫头能高攀的,你这不是埋汰你自己嘛。等过段时间,给虎子找门好亲事,有了媳妇就能让他收心了,还怕虎子不会顾家?”
刘里正看着自己婆娘一副准备掐架的架势,头开始疼起来,“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只要给我记住,不管你怎么去眼红林家的田产,别影响我的名声就行,虎子能不能有门好亲事,还得靠我的这点面子呢。赶快的把那丫头嫁出去,该干嘛干嘛。”
当丁氏和林兰得知婚期时,两人正在绣花。丁氏听到林氏的传信,愣了一愣,喃喃道:“怎的这么快……”林氏眉开眼笑的说:“这不是好事要赶早嘛,嫂子诶,你就安心的为兰儿办嫁妆吧,有需要帮忙的就叫我啊。”说完便离开了。
林兰看丁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强作镇定抱着丁氏的肩,挤出一朵笑容笑道:“娘你别难过,这就是早晚的事儿,就算嫁人了,我也会经常来看您的。”丁氏忧愁的嗔道:“你个傻孩子,哪有出嫁的姑娘老往娘家跑的,娘没事,娘会为你准备一副好嫁妆,就算我们家没人男人主事,我女儿的嫁妆也是不能让人看轻的。”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三月初五这日,林兰早早起床,由丁氏和王秀才的夫人李氏为她梳头妆扮。李氏是个白净慈祥的妇人,她拿着木梳,一边捧着林兰乌亮的黑发,一边一遍遍的梳一边嘴里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林兰看着铜镜里点了红妆的自己,不禁有点恍惚,第一次有了将要离开母亲和弟弟,独自一人去另一个陌生人家的心慌。当姑父替傻子请来的迎亲队将她送到傻子家时,这种心慌达到了顶峰。
头上盖着红盖头,她看不见前方,只能盯着脚下,看着路边的泥土从靠近山坡的黑土变成了村东的黄土,看着山脚盛开的落英花变成了少人居住而丛生的狗尾巴草,空气中的气息也从山林的湿润清新变成了尘土般的干涩。
一声鞭炮响起,如那天的春雷炸醒了她。随着林氏尖利的嗓子喊出一句“新郎官接新娘子啦”,一只指骨粗大的麦色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林兰只感到一阵粗砺的摩擦,对方手上老茧丛生,连她干惯农活的手都磨的生疼。
林兰被这陌生的触感激的想撒手,一想到今后她就要离开娘和弟弟,与一个陌生男人一起生活,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生儿育女,将自己的第一次都交给他,而无论自己是否喜欢他,他又是否喜欢自己,都会绑在一起一辈子,还是和一个傻子绑一辈子,林兰害怕了,她不想去管黄大户的报复了,她现在只想逃离。
林兰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捏紧了,手上传来一阵痛。耳边飘来一声低沉的传音:“进去,别乱动。”充满了不可违逆的威严。林兰十分惊讶,是谁在跟她说话?是傻子?可傻子不是傻的吗,怎么会说这种话?纵然脑子里各种猜测翻天乱成一锅粥,林兰还是收起了逃跑的心思,乖顺的被男人牵进了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