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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朝初见 ...


  •   琵琶的弦在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指尖弹奏,鼓声随着琵琶声有节奏的敲响。

      《贵妃醉酒》又名《百花亭》,贵妃醉酒,贵妃醉酒,谁又能知,贵妃醉得真的就是酒?

      戏台之上只见一个绝世佳人身披着五色牡丹的蟒袍,头戴点缀着珍珠水钻的凤冠款款而来。

      蓝色的滚边,大牌穗,云肩,玉带无不齐全,只见这名伶将衔杯、卧鱼、醉步、扇舞等身段难度甚高的动作一气呵成,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莫不属于他。

      俗话说“旦角要嫩”,这花衫旦角眼角的一抹嫣红再付着他的一颦一笑,真的是把人的魂也勾了去。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夜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

      贵妃婉婉诉说着生平,歌声似柔和又铿锵,似真切又模糊,似甜蜜又酸涩。

      何卫荣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中央被其它戏角儿包围的“贵妃”,他似乎在“杨贵妃”的身上读出了期盼、失望、孤独、怨恨、懊恼、嫉恨、空虚,他此刻多想自己便是君王,拥着这可人儿,听他抱怨,听他哭诉。

      唐人贾岛曾言: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说的不就是杨玉环吗?

      而此时的贵妃质朴中透着华贵,端庄中含着俏丽,妩媚中显着大方,淑静中蕴着情义。

      如今何卫荣脑中仅有四个字――风华绝代。

      “贵妃”颤巍巍的用手端起酒杯,饮下最后一杯酒,何卫荣整个心都揪紧了。

      他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愿为那所谓的爱情痴醉其中,无法自拔。

      鼓声终于停下,台上的贵妃端正的向台下鞠了个躬,见观众都还沉醉在杨玉环的悲情里,何卫荣第一个起身拍手叫好,因为有了带动,客人们也如梦初醒,纷纷开始鼓掌。

      不知是否是何卫荣的错觉,在离台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贵妃”看向他,并冲他勾了勾嘴角。

      何卫荣眼睛一亮,或许他这次回国之后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吩咐猴子带瑞恩回府,何卫荣独自一人向戏院内庭而去。

      先离场的“贵妃”进入了房间,便脱下蟒袍,小心谨慎的取下头发上精致的凤冠,等侍童端来了热水,就对着铜镜,用绸布擦洗脸上的妆容。

      不多时,女人妩媚的脸就如同变戏法般的变成了一张清秀的男人的脸庞。

      “梅爷,茶来了。”侍童端走了满是油彩得水盆,又端来一杯茶递到墨子梅面前。

      “嗯,辛苦了。”墨子梅接过茶,清了清喉咙。

      “对了,门外有个公子哥在爷您卸妆时就等着见您。”那侍童声音有些奶气,说起话来格外好笑。

      “按老规矩,请他离开即可。”

      “我没赶他走是因为今天您唱戏的时候,我看见您对他笑了……”侍童低着头小声的嘟囔。

      墨子梅听了侍童的话突然想到了站在二楼的听戏的英俊男子。

      不过规矩是不能打破的,想到他是第一个鼓掌之人,墨子梅又道:“好生送他出去,莫不要不遵守礼数。”

      “是,爷。”

      何卫荣没见着人,被打发了也不恼,叫侍童不必相送,自己离开了梅苑。

      墨子梅并非天天登台唱戏,一个月唱三台便是勤快的了,不过只要是他登台,座无虚席是肯定的。

      何卫荣自然是早早的订了票,墨子梅唱完戏他都是第一个捧场,而每次也会进□□约见墨子梅,虽然都被送客出门,但也乃至于墨子梅都对何卫荣这位“持之以恒”的客人记忆犹新了。

      当天,墨子梅唱完戏,还正准备卸妆,突然听见外面嘈杂不休,皱眉思量着出去看看情况,门就被一只脚粗鲁的踹开。

      闯进来的约莫五六个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揪着侍童的衣领,看着侍童额角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墨子梅面色阴沉,冷声道:“先把人放了。”

      人群中穿着最为阔气,带着副西洋金边圆墨镜的人点了点头,黑衣人便将侍童丢出门外,墨子梅使了个眼色,那侍童怕是被吓到了,揉了揉眼睛跑了出去。

      这位公子爷又挥了挥手,其它的打手就出门顺便把门也关了过来。

      那公子爷悠哉悠哉的靠了过来:“哟――小娘子还还没卸妆呐。”便用色咪咪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墨子梅,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登徒子,见墨子梅没什么反应,笑得更为猖狂。

      “嘿,脾气还有点倔!小爷今天来在二楼听你一段戏,小娘子可看见啊?”说完,便伸手抓墨子梅的肩膀。

      墨子梅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这位爷,若想听戏,就请去前院,若是来找乐子,那梅某人就只能叫人送客了。”红唇轻起,墨子梅此刻依然脸上画着花旦妆,那愠怒的表情煞是好看,惹得那公子爷勾起舌尖舔嘴唇。

      “瞧你这俊俏的小模样,留香楼的如烟姑娘怕是都不及你三分,要不你就跟着小爷,小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那人说着就准备伸手擒墨子梅下巴。

      而这只咸猪手还凌在半空就被人生生扭转了过来,只见一个行动敏捷的男子直接用巧劲将人拖到了墙角,这人除了何卫荣还有谁?

      何卫荣眯眼看着这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故意加重了手腕的力量,尖锐的惨叫声瞬间遮盖了骨骼发出的“咯咔”声。

      “嘘――别叫了,你的人已经被支走了,外面敲锣打鼓的,叫再大声也没人答应你。”何卫荣将他的手臂反扭起来,又用膝盖跬住他的肩,让他以狼狈的姿态动弹不得。

      “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可是……”

      “谁管你是什么,你这么丑,是猪是狗我也不会吃了你,”挑衅的语气让那人瞬间噎住了,何卫荣又转身向墨子梅道:“这人你打算怎么办?绑着打一顿还是捆着掉在街上。”

      阳光俊美的男人说的话就像在问墨子梅你是想先喝汤还是先吃肉一样,那“亲和”的笑容让匍匐在地上的公子爷打了个寒战。

      墨子梅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救场,隐隐发力的拳头也松开了。

      又看何卫荣此刻这种似故人的开场白,哭笑不得,咳了两声,道:“放他离开,叫他把人带走吧。”

      何卫荣答应了一声,放开了那人,那人解开了束缚,好面子的弹了弹没有灰尘的衣角,扭头刚想撩下一句狠话,就被何卫荣一脚踹来出去。

      房间没了碍眼的人,何卫荣心情好了不少,嘴角的弧度也更胜了。

      “就这么放了,没问题吗?”

      “你真的不知他是谁?”墨子梅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倒了两杯茶,做了个请示,然后自顾自的洗脸。

      “不知。”某人颇为心不在焉。

      墨子梅用手帕擦干净脸叹了口气幽幽道:“不知你还敢打,你还真是刚出生的牛犊不怕虎。”

      何卫荣看着墨子梅绝美真容的一瞬间根本没有心思想其它,连墨子梅的语气也没注意,端起瓦杯,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

      “今天之事除了你我并没有他人看到,他若不想丢了面子,是断不会告诉别人的。”

      墨子梅愕然,看来这愣头青也并不是意气用事,也不再拐弯抹角。

      “那人是城北张家的独子,今天你不来,他也欺不到我头上,倒是你,需小心。”

      何卫荣颔首,难怪这恶霸如此堂而皇之的砸招牌欺良民也没人敢拦,不过真的把他绑着打一顿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个混账。

      至于剩下的那些破事,就让他可怜的老爹去兜着吧。

      “嗯,不过我到应该谢谢他。”何卫荣装作冥思的样子用食指逆扶自己下巴。

      墨子梅不解的看着何卫荣道:“为何?”

      “都吃这么多天闭门羹,没那个王八犊子今天来砸场子,估计又见不了你。”何卫荣说的那叫一个十足的委屈,活脱脱的像一个小媳妇在抱怨外居不归的丈夫。

      墨子梅在心里默默地给何卫荣多加了一个脸皮厚的标记,想到今天他也算帮了自己,和声道:“戏班有戏班的规矩,之前多有得罪,梅某人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哪里哪里,在下今天有些事,下次再来叨唠。”何卫荣作揖。

      墨子梅听着何卫荣说的话似乎哪里有些不对,等人都出院门了才反应过来。

      下次!?我还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中秋佳节,北平城虽然不及曾经繁华,不过如今也算是停了战事,传统节日,老百姓们依旧愿意遵循老祖宗的教诲挨家挨户挂上红灯笼,更在城南的十字巷口挂起了彩灯,猜起了灯谜,好不热闹,丝毫没有硝烟弥漫之象。

      初来中国的瑞恩更是对中国的花灯起了不少兴趣,夜幕刚降就提着猴子出门游玩去了。

      何府作为经商大户自然也红灯高挂,把酒问月,三年了,一家人才终于得以团聚,何老爷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乐的可喝了不少酒,直言既然何卫荣回来了,就要带他接触接触家族的生意。

      何卫荣不喜经商,心想着自己老爹喝醉了,过节嘛,也让老爹高兴高兴,讪讪的答应了两声。

      一个五官与何卫荣有着几分相似的男子给何卫荣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

      虽五官相似,但男人身上的气质与何卫荣全然不同,前者似地那般沉稳,后者如天这般高傲。

      “卫荣,小时候你可最喜欢吃鸡腿了,每次都要抢呢!”说话之人正是何卫荣的大哥,何卫国。

      “大哥,你居然当着嫂嫂的面取笑我。”何卫荣听着何卫国的话也乐了,想起自己童年大哥每次都把好吃的让给自己,“咯咯”的笑起来。

      何卫国身旁的女子名叫张怡凤,笑眯眯的谈起:“听说弟弟在不列颠留洋三年,也不知道学了些什么?”

      何卫荣听着自己嫂子的语气有些怪怪的,随意的回答:“也没学什么。”

      “呵,好男儿志在四方,弟弟一定是学有所成才归来,不像我家这书呆子,成天就知道读书,我爹想跟他谋个职位都没用。”

      这句话表面听起来是没什么,像夸自己弟弟学成归来,但细听便知,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何卫国是个废物,就算张怡凤他爹在军部身居高位,能给何卫国一个职位,他也管不好。

      何卫荣自然听懂了嫂子的话,眼睛眯了一眯,何老爷和何夫人更是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张家权大,也不敢动怒,而身为当事人的何卫国只是将头埋低了些不说话,这懦弱也不知是否是因为长期被骂形成的,没人看见何卫国藏在桌下的左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嫂子哪里话,哥哥饱读诗书定是想有更大的所作所为,卫荣一介粗人,不如哥哥有福气可享清福。”

      何卫国抬起头深深的望了一眼为他说话的何卫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张怡凤嗤了一声,夹了另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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