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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Chapter 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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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沉闷的声响落地,相川沢斋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一团疙瘩。
他是这座名为浅丘沙的阴阳寮的主典,会长与副会长皆有事外出,最近一段日子只能由职介最高的他来管理寮内各种大小事宜。镇子太平,没有妖物来犯,而且浅丘沙向来与世无争,按理来讲应该没有什么仇家,可今天他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有人要踢馆。
当时相川沢斋正在整理往日书写的和歌,听到这消息时他顿时愣住,木简唰啦唰啦掉了一地,随后跑出门去,才发现来踢馆的只是个小姑娘,小姑娘面容粲丽,华如桃李,就是说出来的话不太好听。
“喝水就免了,我只是来找茬的,找完就走。”
相川沢斋:“……我们从不仗势欺人以大欺小。”
“啊,”立花眉眼一弯,“但我想以小欺大。”
浅丘沙里都是一水儿的老爷们儿,听见立花这么说,不免纷纷笑了起来,有的还打算象征性地和她交手两招,赔完笑脸再请她吃顿饭,好利于以后的发展。相川沢斋似乎读懂了成员们的心思,知道他们都从最开始的敌意变为了默许,但作为浅丘沙的当前负责人,他还是站在先前的立场上跟立花讲道理试图婉拒,无奈立花太过执拗,他只得松口答应。
反正也只是小姑娘的无理取闹罢了,敷衍敷衍就行。
随后,相川沢斋带领十几名成员来到了一处训练用的道场里,充作擂台。
但他很快就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了。
那小姑娘像是有备而来,刚上场,没到半分钟就撂倒了一名个子比她高一大截的男成员,四周观望的人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不过片刻后就恢复了散漫慵懒的态度。
肯定是同伴过于轻敌,看人家长得漂亮就放水了。
被撂倒的男子满脸懊恼,坐回朋友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接下来的打斗。
只见第二位成员才站稳脚跟,立花便一个飞踢踹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挡住攻击,谁知对方却忽然旋身化手为刃劈向他的颈脖,他赶忙弯腰躲闪,又因来不及挪动脚步被立花绞住双腿,凭借身体天生的良好柔韧性,立花猛地弓腰将男子摔出去,自己则连续几个后空翻,平安降落在地。
这次,连相川沢斋的脸色都变了。
“哈哈哈,”一名少年扶起被摔出去的男子,打趣道,“叫你别防水,你偏放,这次丢面子了吧?”
男子非常难堪,他动了动嘴,貌似要辩解些什么,可到最后只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少年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整理好衣袖,径直走向道场中心。
“先说好了,我跟他们不同,不会给你放水的,”少年稍稍歪头,有些倨傲地说道,“不过我也舍不得对女孩儿下重手。”
立花眯了眯眼,也没回应什么,只等相川沢斋宣布开始后迅速上前,如鬼影一般掠了过去,少年微怔,直到腹部被狠狠击中一拳才有所反应。
这次的速度比前两次都快。
少年暗叫不好,连忙倒退两步,想调整状态找个适当的时机进行反攻,可立花丝毫不给他准备反击的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以极其敏捷的身姿绕到少年后方,随即趁少年不注意时快速反剪他的双臂,不过少年这么多的基本功不是白练的,虽然十分勉强,但他还是借巧劲挣脱了立花的束缚,继而挥起拳头朝后者砸去,立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掌抵住对方的拳头,和预料中的不同,她并未使蛮力,而是在抵住拳头的下一秒微微侧身,侧步让过,瞬间就来到了少年身旁……
“慢着!”相川沢斋高喊制止,“不用比了,小姑娘你赢了。”
少年诧异:“为什么,我们还没比到最后?!”
“她距你不过半寸,你又来不及收拳,想击败你简直轻而易举。”
这个判断令少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呲了呲牙,没好气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立花也没在意他的无礼,只望向对面众人,道:“按照踢馆的规矩,我得把在场的你们都击败一次。”
浅丘沙的成员神情骤变,面容都带上了几分狰狞与愤懑。
自从被两名妖怪偷袭掉下悬崖后,立花就掌握了唯快不破和趁其不备的技巧,在之后的几场对战里,她都依靠着这两点取得了胜利,但浅丘沙的人不是白痴,渐渐地就掌握了她的攻击方式,可偏在此时,立花又以最快的速度换回了自己以前端正规矩的进攻手法,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等到十几名对手全部落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相川主典大人,”立花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尽力遮掩疲惫之态,“只剩你了。”
相川沢斋打量了她一会儿,摇头:“我不是你的对手。”
话音刚落,他便向立花走来,在即将错身时压低声音说道:“而且你的腿伤快撑不住了,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立花晃神,竟瞬间觉得腿上的疼痛无比清晰起来。
这里离夜叉所在的妖怪窝很远,但根据夜叉的性格,他或者他派来的人找到此处只是时间问题,因此,立花需要给他们留下一条线索。肆意找茬,吸引注意,报出姓名,镇民不久就都会知道有石原立花这么个人,夜叉无论如何都会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到时候她便能够得救了。
当然,能在此之前靠自己逃出去更好。
离开浅丘沙,立花走到镇口把藏着的东西全部翻找出来,随后将小腿骨折未痊的地方重新固定好,就地坐下等待茨木童子和兔丸的讯息。
刚刚踢馆的时候她是忍着剧痛上场的,要不是凭着一股狠劲儿,她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真的,好痛……
天色逐渐变晚,立花等得快睡着了他们都还没回来,她实在没办法,只能拄着拐杖去镇里找医师治疗,那医师见了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说女孩子应该安静温婉,再怎么好动也不该野成这样,立花干笑两声,极力辩解自己是去神社为父母祈福时不慎摔下台阶的,医师这才稍微客气了点。
“你这腿走不了路了,”医师收下治疗费用,说道,“还是好好找个地方养半年吧。”
立花:“……”
她可能要被茨木打死了。
茨木和兔丸将近傍晚才回来,立花当时还在跟镇里的小孩儿玩“竹笋竹笋冒出头”的游戏,结果一看见茨木小孩儿全被吓跑了,只留下立花一人蹲在原地扮竹笋。
“进展如何?”她起身问道。
“不太好,”兔丸一边回答,一边偷瞄着旁边情绪糟糕透顶的茨木,“而且附近有很多奇怪的传闻。”
“什么传闻?”
“说最近有一只妖怪四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嗯……那只妖怪叫茨木童子。”
语毕,茨木以极其凶狠的目光横向他,兔丸吓得一个瑟缩,连忙低下头补充道:“都是谣言都是谣言,不可信。”
……第一条确实冤枉。
尽管茨木的脾气不太好,但像那种有所大妖尊严的事他着实做不出来,立花抬头望了眼茨木,见他眸底的火都快把地烧穿了,也就没有多问。
夜半子时,雾气浓重,三人在镇外将就着歇息一晚,准备养好精神明天继续前行,可茨木却心怀异样。作为强者,被弱者畏惧本该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但如果弱者畏惧他的理由是某些无稽之谈,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得痛快。
“喂,人类,”茨木忽然开口,语气低沉得有些骇人,“对于今天的传闻,你怎么想?”
“啥传闻?”
眼瞧着茨木的表情越来越愤恼,立花连忙摆正坐姿,认真分析道:“我以前见过不少这种情况,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你的名声太大,无论发生了什么坏事都有人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不过这是无心的,真正值得在意的是第二个。”
兔丸颇有兴致地凑过来,问:“第二个是什么?”
“和第一个原因正好相反,有心为之,”立花说,“就茨木本身的状况而言,大概是被他打败过的弱小妖怪行恶后谎称是他指使干的,但行凶者是人类的可能性更高,毕竟镇子里有阴阳师在,妖怪出现的概率比较低。”
她分析得在理,茨木也难得陷入了沉思,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处理麻烦,刚思考几分钟就没耐心了:“明天接着打探吾友的消息,人类,你继续负责这座破镇子。”
“……嗯。”
次日清晨,和兔丸告别后立花就钻进了镇中展开询问工作,可镇民们的说法都十分统一,没听过,没见到,没空理你,有少部分和善的则告诉她要打听妖怪的踪迹就去问浅丘沙里的人,阴阳师知道的肯定比平常百姓多,立花本来是打算试试的,但一想到昨天的踢馆事件就赶紧缩了回来,老老实实地问下一位镇民去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哟,冤家路窄啊。”
立花转过头,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跟她搭话的是昨天那名少年,叫古屋越。
与立花的紧张不同,古屋越的情绪很平静:“没什么,就想帮你个忙而已,你不是在寻找红发妖怪的踪迹么,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明路?”
古屋越轻笑两声,转而背对着立花朝前走去:“不来也不勉强你,但要是来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立花攥了攥拳头,向古屋越的方向靠近两步:“先把条件讲清楚。”
“很简单,我帮你找妖怪,你帮我训练,助我顺利拿到下次副会长竞选的推荐名额。”
少年的为人立花暂且不清楚,但对方的语气中没有挑衅的成分,听上去还较为恳切,她琢磨良久,终于点头跟了上去,只是双方之间一直搁着七米远的距离,这段距离足够她逃跑了。
二人在镇子里绕了大半圈,然后来到一面小山坡上,此处偶尔有村民经过,他们笑着同古屋越打招呼,古屋越也迎合着招手示好,待村民走远,他才看着立花说道:“要不要我扶着你走啊?”
“不用,带你的路。”
嘴上的逞强根本没法遮掩住立花的虚弱,可为表无碍,她仍旧卯足劲往山坡上挪,拐杖按压在地,印下了不少深圆的土坑,然而,当她好不容易挪到山坡顶端时,却发现早已走远的古屋越此刻正站在一株落叶松旁边,唇角扬起了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