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花与水》白夜伶伶

7、新的转折

　　又是一年暮春时节，江户试卫馆的外墙又是披上了一层新绿。

　　本应是好时光，然后蹲坐在试卫馆门口的几个稚童脸上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的山坡，眼神空空完全没有往日的喜悦与活力。

　　近来，来试卫馆学武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倒是不因为，平常人看不起天然理心流这个平民剑术门派，毕竟自从冲田那一场胜了北辰一刀流的馆主清河八郎，来这座小武馆修剑术的门客也渐渐多了起来。也曾有门庭若市的时期，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灾侵袭了江户大半区域，从靠海岸开始一直蔓延到他们所处的街道。

　　每天，都有死人遮着白布被抬出藩邸的大门。一条条街道都空无人烟，这本是最寻常不过的五月，却没有昔日里热闹的闹市氛围，处处弥漫着厚重的死亡气息。

　　当家家户户都有人得疫病死亡时，柳町上的这家小武馆里却无人染病，个个健康的很。只不过，由于许久没有人上门学艺，仅靠之前一点点积蓄来支撑十几口人的饭食，显然已经不太够了。

　　近藤勇作为掌事的馆主，每天也不得不为门徒和食客们的伙食犯着愁，想着要不要去问几位兄弟的亲戚们接济下，借点钱或者粮食。只不过，上月才刚从岁三的姐夫那要来三担米，才这会功夫又去要，显然太狼狈了一些。

　　于是，死要面的几个大男人，只能节衣缩食，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安定和清光各穿着蓝红两色的短打甚平，腰间别着自制的小竹刀，鬓角和头顶发丝尽是汗水。他们刚从道场里训练完就跑出来，站在门前似乎是在等人。

　　待到日落西斜，饮烟升起的时分，远处的山坡隐隐约约地现出一道人影。还未等那人走近，两个小家伙的眼里都不由地闪着光芒，几乎是同时地朝那个缓缓走向大门的青年扑去。

　　“冲田君——”

　　刚从乡下武馆授课归来的冲田君一脚还未迈进试卫馆，就被安定和清光围住了双脚，听孩童般甜腻的嗓音喊着自己，只觉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便消失了大半。

　　习惯性地挨个儿抚摸了下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手上摸出了些许黏糊糊的汗意，满是笑意地说道：“你们也辛苦了一天了。”

　　清光抬起小脸，同样笑容灿烂地回答道：“不辛苦！冲田君才是，为了大家，跑了这么远的路去授课赚钱！”

　　另一侧的安定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最近大家的伙食都缩减了很多，冲田原本纤细的体型显得更加清瘦，面容似乎有些苍白憔悴。不过，他却浑然不在意，像一个不知愁的少年般依旧清朗飒拓，也无怪乎土方君大哥，那个乡中远近闻名的盲人雅士会感叹他是个有颗玲珑心的妙人。

　　人能活的如此洒脱，不计世事，实属难得。

　　然而，面临眼前这种的艰难处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笑置之的。

　　尤其是作为宗家的近藤勇，这个往日里处事粗犷的糙汉子早已为此事担心得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当冲田回自己的屋内稍作修整后再去自家训练场巡视情况时，就看到他的师兄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一角哀声叹气。

　　“哎呀！师兄你还在为家里揭不开锅的事犯愁呢？”

　　近藤还在寻思着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冲田在他身边面朝道场训练的人群坐下，他也未置一词。

　　两人看着偌大训练场里寥寥几个门徒对练，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始终笑眯眯地平视着前方，却让人难以得知他究竟将焦点落在何处。

　　然而，这样相顾两无言的场景近来也竟是常态了。

　　直到，某一日，按惯例轮班从外授课归来的冲田正迈着不算沉重的步伐去后院打水准备洗脸净身时，提着水桶路过檐下某个屋子钱，听同门师弟土方岁三在身旁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今日，山南兄来道场找义兄，说了给大家找了条出路。听说是最近京都治安不太安定，勤王派浪士肆掠，幕府大名想集聚一群同样的好战狂热分子，一起上京佐幕。呵，谈完以后，义兄的心情看上去不差。”

　　冲田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眼那个抱臂倚在廊柱上，目光懒散地盯着自己的青年，那人眉宇间似乎始终有散不开的郁气。

　　听闻这番话，冲田的表情稍有凝滞，露出鲜有的认真模样思考了片刻，然后又恢复到往日里随和的面容，道：“那不是挺好的。毕竟外面疫病盘亘了太久，对于消息相对闭塞的小武馆来讲，如果有了一条更好的未来出路，那应是件幸事。”

　　土方盯着冲田面上那副淡然神色许久，终于似是再也瞧不出别的含义后，视线转移他处，口气冷冽道：“那若是，这个出路需要以舍弃这个试卫馆去别处生存为代价，你还是这么想么？”

　　此时夕阳已西下，立于檐下的两人皆是一半阳光，一半阴影，阳光直射在冲田面庞前，受了屋前大树的茂密树叶阻隔，倒是在他脸上和身上印着大片斑驳的树影。冲田笑眯眯地与面前的青年对视，然后语气轻柔却坚定地回答道：“我从不在乎，身在何处，毕竟在意的是人，而不是周围这些死物，所以在哪儿生活并没有太多差别。往后要如何生存下去，我想只要是不违背忠义之事，与我而言无论做什么，都毫无差别。”

　　似是早就猜到他会这般回答，土方一脸疲倦地微眯着双眼，苦笑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义兄说你是最好说通的，果真没错。”

　　对话止于此，只不过在土方离开前，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冲田没有拎东西的一侧肩膀，颇有深意地朝他看了眼，然后旋身向前庭的道场走去。

　　一直隐身藏匿于冲田背后的安定和清光两人，在土方走后总算怯生生地现形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要直面这个眼神阴鸷的青年，这两个尚且年幼的刀灵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调到最低，仿佛对面站着的是一个魔鬼般。确切来说，按照他们知道的这人的黑历史来说，的的确确是个令人可怖的恶魔。

　　“冲田君，土方君说的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我们要离开这儿了么？”

　　冲田察觉到安定话语中不安的气息，想了想自家两个小刀灵们鲜少出门，甚至没有出过方圆十里的地界，自然明白他们惧怕对未来那份惧怕。

　　双眼怔怔地望着远处那轮即将沉于地平线的红日，冲田的神思有些涣散，口里却定定地说道：“没准儿，京都是个不错的安居之所呢。”

　　未来将会怎样，犹未可知。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总要先往前走一步再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