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北上 ...
-
介意，介意又有什么用？
言棉做个鬼脸，严肃地告诉他：“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这样我就能再多寄点过去给你和大家一块儿用。只有那么一瓶，怕是不够分吧？”
姜乐对着手机屏幕好一通乐。
凛冽的老北风刮在脸上、手上，剐骨般的疼，但他心中却漾开暖洋洋的光。
他不知道言棉独自乘坐北上的火车正向他而行。
一天一夜的漫长旅途，言棉靠着颠簸晃动的车厢，翻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书，心思却全不在一个个英文单词上。
不知道跟池阳对的口供能不能瞒过爸妈……
希望池阳那丫头演技过关吧。
跟爸妈说校学生会组织去支教，拎着背包一路遮遮掩掩地上了火车，直到火车驶出车站，站台在身后越变越小，言棉长舒了口气，浑身都松泛起来。
就像是展翅飞过天空的鸟儿，心情轻快，充满期待，言棉趴在窗边盯着青山绿水看得目不转睛，直到天色渐暗，她才揉揉眼角，坐回铺位上。
她没提前告诉姜乐自己的决定，想给他个惊喜。
兴奋得翻来覆去快天亮了才睡着，下午，列车缓缓停靠在终点，帝都火车站，言棉拎着包夹在汹涌的人潮里下了车。
她眼花缭乱地打量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
跟上辈子相比，帝都火车站大体构造没变化，不同的是显得崭新的墙壁和灯光，还有人们穿的衣服、拿的红蓝白格相间大麻袋……想起若干年后被某大牌HIGH FASHION带起来的同款包和提篮，言棉忍俊不禁。
一走神，肩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上来，言棉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肩头一轻，她顿时明白过来，忙扭身边喊边追：“我的包！”
周围人群轰然炸了。
一个瘦小灵活的身影在前面左蹿右钻，言棉在后面拼命追着，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肉眼可见地越拉越远。
言棉心急如焚。
火车站这种地方人流量大，龙蛇混杂，就一眨眼的功夫，包就被人给顺了！贵重物品比如手机、证件、卡倒是贴身装着，可那个包里除了言棉的生活必需品之外，还有姜乐新专辑的DEMO小样！
那是姜乐上回圣诞节回去时郑重其事送给她的，言棉爱不释手，视若珍宝。然而这不是最紧要的，如果那张小样不慎流传出去……苦心准备憋了大半年的大招就不管用了！
盗版猖獗，路边大大小小音像店、地摊、流动小贩兜售的碟片五元一张，对原创音乐的伤害是巨大的。
更何况，那些由姜乐倾力创作、演绎的乐曲，如果流传出去，被张冠李戴冒了他人的名……言棉根本不敢想种种严重后果，只能卯足了劲，咬牙奋力往前追。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儿，人们议论纷纷，言棉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喊：“请帮帮忙！他抢了我的包！”
人们不再观望或闪躲，有人帮着指路：“嘿！往那边跑了，堵上堵上！”
“别跑，站住！”
小偷跳上了升降电梯，扒开上行乘客逆行往下跑，言棉急了，再往前可就出站了！到时候上哪儿找去！
入站口排着长龙，一队身穿绿色常服的人正陆续进站。
听得站里闹哄哄的动静，不少人往里张望，一个眼尖的小年轻按了一下帽子，压低了声音兴奋道：“连长，好像出事了！”
“孙猴儿，闭嘴，没你什么事。”被叫做连长那人喝止，警告的眼神扫过这帮不安分的小崽子，待队伍安静下来，他正了正帽子，往前走了几步，朝车站工作人员打听情况。
拎着一个女式双肩包的瘦小男子灵活地蹿下了升降梯，不远处亮堂堂就是的出入口，他心中一喜，脚步快了几分正要冲出去……
言棉满头大汗地沿着下行电梯跑，几乎是绝望地想，完了，要追不上了。
她用力咬了下唇，泪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
男人的痛呼声和骤然响起的高声呼喝吸引了言棉的注意力，她在一片氤氲中只辨认出一块朦胧的绿色，身影那么一晃，就把逃窜的抢包贼给掀翻在地，几个人跟着冲过去一块儿把那人死死摁在了地上。
“连长，你刚才那记扫堂腿，再加小擒拿手，可真叫大家开了眼界！”几个小伙子围着当中那人拼命夸。
连长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一眼：“别以为拍我马屁，就能让我忘了你们几个不遵守秩序，擅自离队的事儿。”
言棉小跑着过来，她先跟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包里的东西，小样安然无恙，言棉松了口气，朝工作人员打听到见义勇为出手帮忙擒拿抢包贼的人。
纪辰临正被小战士缠着要学他家传的招式，旁边响起一道柔若春风的声线。
“打扰了……刚才多亏了您，不然我的包就得丢了。”言棉浅浅一笑。
余光瞥见小战士们神色激动，纪辰临转过身，漠然道：“不用谢。为人民服务。”
不愧是最可爱的子弟兵。
言棉低头在包里翻出一袋牛肉干，塞进对方怀里：“这个送你！谢谢啦！”
挥挥手，言棉留给他们一记感激又俏皮的笑容，飞也似地跑了。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生了张娃娃脸的纪辰临板着脸，牛肉干上车后就被小战士们瓜分一空，平素最爱缠着纪辰临的小战士偷偷塞了一把给他：“连长，人小姑娘特意送的，你别不吃啊。”
眼前晃过那张奔跑后红扑扑的笑脸，纪辰临眸底冰霜消融，他没做声，沿着车厢从头到尾走了一圈，再回到自己位置上时，周围已经渐渐安静下来，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习惯了抓紧所有机会休息，保证精力充沛……
深冬，天黑得早。
车窗映出远方苍茫原野上星星点点的灯火。
纪辰临闭上眼，从兜里摸出一根东西咬在嘴里，不是香烟，临走前回家那趟让母亲搜出来给扔了，他苦笑了一下，用力朝牛肉干咬下去。
味道出奇的好。
很有嚼劲，牛肉的香味一下子激得他全身细胞都活了过来。
在晃晃悠悠四面通风的寒冷车厢里，嘴里那一点鲜香，成为了漫漫长夜的唯一慰藉。
而城里，言棉小心地搂着失而复得的包，倒车，再倒车，站得脚都酸了，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到达了目的地。
夜色如一头危险的猛兽，扑下来笼罩了远近不同的街区。
白日里的安静或喧哗都在夜色下变得诡谲，一路行来，异样的安静，传得很远的空洞脚步回声，还有斑驳陈旧墙面上张扬的各色涂鸦，扭曲着狰狞了面孔，窄长的墙仿佛朝中间倾倒坍下来……
言棉紧了紧步子，这里是废弃的工业园区，现在已渐渐成了年轻艺术家的聚集地。越往前走，灯火越通明，那种无可名状漫天遍地的恐惧被光明驱散。
姜乐说乐团晚上就在这儿名叫“蓝BIUBIU”的酒吧驻唱。言棉翻开手机犹豫了一下没拨号，沿着道路打量，准备找个人问问路。
前方一阵儿高声的嬉笑，言棉循声而去，看见了一群打扮前卫的男男女女，他们招呼着彼此，进了一栋由两层楼高仓库改造的建筑。
定睛望去，那暗灰色的建筑墙上嵌了个铁艺做的招牌。
蓝BIUBIU酒吧。
粗犷，直率，简单。
拉低了围巾，言棉笑了。
进入酒吧，言棉仿佛从冰窟窿陡然掉进了温泉桑拿。
起初她以为是屋里的暖气开太足，紧接着她很快发现并不是。
热源来自人满为患的盛况。
灯光晃动，交错的光与影，每一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瞩目的方向全部相同——
舞台上抱着吉他的少年魅力全开，一首校园民谣经过重新编曲，被他唱得荡气回肠，扣人心弦。台下人们欢呼鼓掌，跟着节拍，随着旋律，晃动手臂，摇曳身体。
一段时日没见，言棉发现，他更帅了。
举手投足间挥洒的自信，对舞台的掌控力，加上他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让他逐渐褪去青涩稚气，沐浴着荣光，成为绝对的主宰。
这种帅气不在于皮相，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吸引力，才会让这么多人汇聚在这里，只为了听他们演奏，听他的演唱。
看见这样倾情投入的姜乐，言棉心一下就踏实了下来。
她记得自己重生前，曾在微博看过一篇短漫。
一个孩子，还在襁褓时，他第一次拿起笔，乐呵呵地在父母脸上涂画出不成样的线条。长大了一点的孩童，架着椅子在墙壁上涂鸦。上了学的他，开始学着在纸上画出一幅又一幅画作。同龄人在踢球，他在画画；长大后，跟女孩子约会，他灵感涌现，在烛光下画画……最后，他已长大成人，画画成了他的本职工作——如果你做的是自己热爱的事，你永远不需要抱怨工作。
言棉心想，舞台上站着的那个人，他之所以会被她视作本命，奉若男神。兴许就是“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
比起自己，比起许许多多为了生存而选择一份自己或许不那么喜爱的工作，并为此付出全部努力的人来说，姜乐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他眼神里是纯粹的喜爱，对音乐，对舞台，对唱歌，对创作，对艺术……月光倾泻在他眼底，照映出了无数人未曾实现的梦。
而他，坚持了下来，并实现了它。
连带着，也实现了那么多人寄放在他身上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北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