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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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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常常用山陵崩来形容帝王的病逝。
但其实并不是每一个帝王都适用于这个词汇。
有些君王的存在感实在太过薄弱,死得无声无息、轻如鸿毛。
但显然风戈并不在此列。
风戈是一个事实上的开国君主。
他的离世,让方才立国、稳定没几年的南羽王朝,一瞬间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风戈这个人,平时看着温温和和,不会轻易动怒,与过分霸气外露的雪鹤王相比,似乎相对弱势。但他的存在就像稳定整艘大船的一只锚,有他在南羽王朝就是平稳可控的,朝着正确的航线一直前行。
现在他不在了。
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不安。
风戈当然不是骤然撒手人寰的,他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期间,他封风刃为摄政王,将兵权以及心腹朝臣逐渐移交给风刃,显然是想将风刃捧为风家在他去后制衡雪鹤王的一位实权人物。
但朝中众人显然并不看好这一点。
没人觉得风戈走后,风刃能像风戈一样扛得住雪鹤王的威慑。
风家一脉的朝臣将领,一面陷入朝不保夕的忧虑,但同时又抱着些许隐秘的期望。
毕竟风天逸是“雪素”的血脉,即便为了自己的儿子未来着想,“雪素”应该也不会得太绝吧。
然而谁又知道呢?
权力面前无父子的事情,皇家多的是。
羽族人心惶惶。
人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长风郡驻守在人与羽两族边界的探子回报,人族军队正偷偷摸摸地朝着两族边界调遣汇聚,显然是等着羽族发生的内乱,再次试图入侵。
羽族当然不能乱!
不然我忙着这一圈图什么呢?
风天逸(雪素)在心里道。
所以从风戈病倒再到风戈离世,“雪素”全程立于朝堂之上,压制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什么心思都不敢动,“监督”着一条条的政令无缝衔接、顺畅颁布,这其中就包括风刃受封摄政王的谕令。
风戈走的那一天小天逸正好在。
趴在风戈的床前,小天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天逸从出生起就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又一个强大的母父“雪素”撑腰,有细心又关爱他的母后红鸾照顾抚养,有慈祥温和的父皇宠溺,还有表兄妹做玩伴,又是独子,生在皇室却没有兄弟姐妹相争帝位。
但这几年,母后走了,父皇又病倒了,小天逸一下子陷入了既定生活环境被改变的巨大惶恐中。
风戈看着哭得喘不过气的小天逸,看着自己的孩子,他唯一的血脉,他和红鸾唯一的血脉,心头一片柔软,却又酸涩、悲凉难言,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风天逸的头,尚未触及便无力滑落。
风戈死了。
身边的宫女、太监,疯狂叫喊着出去报信,没一会儿丧钟敲响。
小天逸吓呆在那里,哭都哭不出来。
茫然地看着床榻上闭了眼睛、没了呼吸的风戈的遗体,还没意识到父皇的死亡对他来讲意味着什么?
随后便被冲进来的母父“雪素”带着人一把拉起。
他浑浑噩噩地随着母父的指挥动作,像个傀儡一般,灵前登基。
“雪素”提着他那把惯用的宝剑,站在风戈的灵柩之前,盯着朝臣下跪三呼万岁。
风戈尚不及发丧,羽族就迎来了新的羽皇。
同时,风刃成为摄政王后,与雪鹤王“雪素”第一道联合命令就是调遣一部分金羽卫与雪鹤团的兵力进驻人羽两族边境。
人族无隙可入,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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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风天逸(雪素)是在把如同乱麻一样令人抓狂的朝局加外患理顺之后,在给风戈送葬的路上,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父皇”又走了。
当然,对于此时的他而言,这个风戈比起“父皇”更像是同一个战壕里勾心斗角又共担生死的战友。
也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只要有过在孩童之时仰望父亲的记忆,潜意识里便会将仰望的那个人当做一个可以庇护自己的强大存在。
风天逸就是因为这种潜意识的亲近,在争夺帝位时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羽族尚高,越是贵人便越居于高处,贵人去世也必要去高处撒掉骨灰。
羽皇是整个羽族的至贵之人,当然葬礼就在至高之处。
金羽卫与雪鹤团抽调一部分兵力护送放置了风戈骨灰的黄金棺椁,羽族之中地位最高的一批重臣贵族飞在后面跟随送葬。
“雪素”当然是这些贵族里面领头的,和他并肩而立的是摄政王风刃。
已经登基为帝的小天逸尚未展翼,只能呆在皇宫里遥祭,没法亲身前来为他的父皇送葬。
风天逸(雪素)在伴随着风戈的灵柩飞上高空时,终于确定一件事情,他现在就是整个南羽王朝里最有权势的权臣了。
可是不觉得欣喜。
目送祭祀一边吟唱祭词一边将风戈的骨灰扬在羽族大地之上,风天逸忽地涌起一阵悲凉之感,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十二岁开始被熬鹰的那一刻。
他是那一刻才意识到,肩头层层重压,却再没有可以分担的人的。
只是不同的是,现在的他无比强大。
不论实力还是精神。
缓缓收敛了这片刻放纵的软弱,眼神再次变得冰冷坚定。
返回宫中时,宫女偷偷来汇报小天逸的状况。
迈步进入原本风戈的寝宫,听到了细小的呜咽的哭声。
在心中叹息一声,缓步走到床榻前,看着那个被褥之下的小鼓包,风天逸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时的伤心与绝望,不由得心软,伸手拍了拍被子,道:“想哭何必藏着?”
小天逸扯开被子,睁着一对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到“雪素”后,呜咽一声扑倒到母父的怀里,哽咽道:“我……我不想睡父皇的床,我……我想要父皇回来。”
轻轻拍着小天逸的背,风天逸(雪素)道:“人死如灯灭,你父皇他不会回来了,你父皇会死,未来有一天我也会死,我们都会死,你长大了,要学会忍受离别。”
这话似乎加深了小天逸心中的惶恐,他扯着风天逸(雪素)的衣角,抬头看着自己的母父道:“母父!你不可以!父皇走了,你不能再扔下天逸了!”
也许是因为“雪素”一贯强势而风戈总是很温和的表现,在小天逸的心里,他的双亲是严母慈父的模式,当此之时,强大才恰恰是令惶恐的小天逸安心的要素。
只要母父在,他总是不会担心有人会欺负他的,那些过往老师教导的书上写的命运悲惨的君主的遭遇,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他不想听到母父说,有一天母父也会死会离开他这种话!
叹了口气,风天逸(雪素)似乎看出了小天逸心里的想法,帮小天逸理了理蹭乱了的头发,带着宠溺的口味道:“放心,不到小天逸长大了,看母父都觉得厌烦觉得母父怎么还不走开那一天,母父不会离开你的。”
这个保证令小天逸安心了些,但随即他又脸红着有些别扭地道:“母父,今晚能陪我睡吗?父皇的寝宫好大,我……我害怕。”
他不想父皇刚走就睡在父皇的床上,像抢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但是如果母父肯陪他,他觉得一切似乎就没那么糟糕了。
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自从五岁起迁到东宫不和红鸾住一起后,就开始一个人睡了,现在他都十二岁快满十三了,开口要人陪确实有些羞羞。
又叹了一口气,风天逸(雪素)道:“好,母父陪你。”
“雪素”公然睡在了羽皇的龙床之上,但显然,宫里服侍的这些人是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的。
也许有亲长相伴,小天逸情绪稳定了,靠在母父的臂弯里,睡得倒是很沉。
风天逸躺着思索朝局,慢慢也困了,入眠安睡。
却在半夜惊醒,只觉得鼻尖香韵浮动,耳边满是小天逸的呻//吟之声。
风天逸立刻起身查看,只见小天逸满脸通红,意识全无,却忍不住在床榻上翻滚着,显然是很难受的样子。
风天逸气得想要骂人了。
小天逸分化了。
分化成坤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