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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秋意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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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元驹被抵在冰冷的料理台上,与邵正则额头抵着额头。胸膛起伏间,彼此炙热的呼吸交错,难分难舍地纠缠在一起。
邵正则的手臂撑在元驹两侧,漆黑的夜色遮住了他的脸庞,却遮掩不住意乱情迷的喘息。
元驹都能感觉出他手掌抵住的地方,心脏仿佛打鼓般快速地跳动。
“一一……”邵正则微微低头,试图捕捉元驹的嘴唇,却又带着一丝近乡情怯,蜻蜓点水般靠近。
元驹心脏一抽,侧过了脑袋。
他自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可是邵正则又怎肯就此满足。
他一僵,索性放弃那些不必要的束缚,不顾元驹的挣扎,捧住对方的脸颊。
情动的亲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元驹脸上,他听到邵正则喘息着喃喃低语:“一一……我试着去找过你,将那栋房子都翻了个遍,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一一,你去哪里了……一一,告诉我……”
找他?元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扔进一片深不见底的湖里,而那寒意彻骨的湖水皆是由荒谬构成。
邵正则当然找不到自己了,他在那栋豪华的大屋里逍遥快活的时候,却不知道他已经被沈明杰当做货物一样卖掉,惶惶无助地踏上一场目的地未知的颠簸旅程。
邵正则这种享尽了锦衣玉食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他们这些浮萍幽草的痛苦。
更何况……
恨意如同扑上岸的浪花,绵绵不绝地涌上心头,他一边躲避着邵正则的亲吻,一边用手在身后摸索。
更何况还是邵正则亲手将他推下深渊的……蓦然间,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一柄叉子。
“一一……”前方,邵正则还在不住地低语,像是被打伤的动物,喉间隐藏着悲恸。
他在为重遇元驹而欣喜若狂的同时,却也为当年的事情而自责万分,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只要一看到现在的元驹,他就能想象得出对方当时的遭遇。
元驹忽然笑了:“你看到我很开心是吗?”
邵正则愣住,因为元驹突然的态度大变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眼中生出显而易见的激动。
他大概以为自己终于肯和他说话了。元驹在心底发笑,左手抚上邵正则的侧脸。
“哥哥,”他凑到邵正则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然后恶趣味地看着对方因为这个称呼瞬间瞪大眼睛,“你希望我这样叫你吗?”
邵正则的喉结一动,张开了口。
电光石火间,元驹掏出隐藏在身后的叉子,迅速地抵到邵正则喉间,像是换了一张脸般,恶毒地盯着对方。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呢?”
“所以离我远点。”
一边说,他一边将叉子向前递出了几分,尖锐的前端深陷进颈部的皮肉里,似乎下一秒就会戳破脆弱的血管,鲜血四溅,可是邵正则却仿佛浑然未觉,动都没动。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元驹,似乎这样就已经心满意足。
他怎么敢……被那专注的目光所注视着,元驹却只觉得如芒刺背,甚至恨意都因此加剧了许多。
他狠狠地咬紧牙关,和邵正则对视,捏着叉子的手指开始无声地颤抖。
“啪——”,厨房里的灯被猛地打开,让一切隐藏在黑暗里的事物都无所遁形,包括料理台前紧密相贴的两个人。
艾信鸥高大的身影立在入口处,脚底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
看到元驹吃惊的神情以及邵正则此刻的姿势,他神色未变,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鞋子碰撞地板,发出一阵清晰又节奏分明的声响,就好像有人在以相同的间隔按击琴键。
艾信鸥越走越近,元驹慌张地去掰邵正则的手臂。
纹丝未动。
这时艾信鸥已经走到料理台前了。邵正则就保持着圈住元驹的姿势,一动未动地和他对视。
惊慌越过顶峰后,反而快速地减少,元驹这会儿倒是心如止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失措。
他好笑地看着这实在称得上荒唐的一幕——
一个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一个是让他落入风尘的推手,现在倒好,先后让他重遇了。
大概他们看他的生活实在无趣,于是就像唱大戏般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充当调剂品。
只是有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呢?
元驹还在走神,“砰”的一声闷响就响彻耳畔——艾信鸥给了邵正则一拳。
而邵正则没有反抗。他被打离元驹身边,向后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艾信鸥把呆若木鸡的元驹从料理台上抱下来。
就像是拿掉熟睡的孩子手里紧攥的糖果,艾信鸥低头,温柔地掰开元驹的手指,把已经在他掌心烙下痕迹的叉子慢慢地取了出来。
“人该有自知自明,”手中的动作未停,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去肖想。”
“尤其是……”他一把搂紧元驹的腰,将他拥入自己怀中,对着那被抬高的额头上的疤痕,轻若无物地印下一个吻。
他看着邵正则——
“你只是一条狗的时候。”
对面,邵正则漆黑的瞳孔急遽一缩,手握成拳,缓缓揩掉了嘴角的血渍。
元驹不知道艾信鸥那晚的话有没有对邵正则起到震慑作用,只是在他看来,邵正则现在的行为绝对是不合时宜的。
他撑住阳台的栏杆,梁管家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看着底下小花园里的那个人。
手指几经跳动,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掉头冲下楼梯。
“你在做什么?”
邵正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挥动手里的工具,泥土被利落地堆到一旁,一个浅坑渐渐在他脚边成形。
“山茶,”他言简意赅地说,汗水不时跃动着滴落,“一一你不是最喜欢山茶吗,现在种上,冬天就可以开花了。”
元驹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答案愣在了那里。他是说过自己喜欢山茶,可那不过是很久之前的随口一提,而且是在那栋废园里。
他没想到的是,邵正则竟会一直记在心里……
“一一,你待在这里,我去接点水。”邵正则说。
元驹看着他走开,蹲下身,审视起那株将被移栽进去的山茶幼苗,深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泽,昭示着即将落地生根的喜悦。
他伸出手,手指茫然地顺着叶片的边缘滑动。
也不知道邵正则扦插了多久……
忽然有凉风起,吹乱了他的额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分明,等到他站起身,就看到不远处的围栏外站着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