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打死也不提醒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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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亚连的房间出来时，时间已近薄暮。黄昏的暗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漫上教团所在的这座古堡。一眼望去，那些余晖照不进的角落里，愈发显得深黑而模糊。
虽然根本也没多远，拉比却坚持怎么来的，又怎么把我给送了回去。临到近前，见四下无人，还飞快推着我进去，然后用背抵着关上了门。
我以为他这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却不想他只是郑重其事地叮嘱了一番让我不要把照片的事告诉他和亚连以外的第三个人。
我：“……我又不傻，再说也没谁可以告诉的啊。”
“别不当回事嘛，”拉比看上去有些无奈，“虽然科姆伊是不会对我们不利没错啦，但别忘了他上面还有教团的高层和梵蒂冈的大主教，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与诺亚相关的线索的。”
也对。
“可是，”我刚要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书翁不会告诉教团吗？我记得，不，是我之前听……听人说过，你们书人一族好像和教团方面达成过那种情报共享的约定？这种事……不能隐瞒的吧？”
“……嘛，是有这么回事。”
拉比显然没想到我竟会知道这件事，慢了一拍地答，同时也不知怎么，微微错开了和我相交的视线。
“不过不用担心，照片的事，老头他……目前还不知道。”
“书翁不知道？”我奇怪地问，“你没告诉他吗？”
在我窥探过的那些记忆中，除随身携带亚连遗落的扑克牌这种小事外，起码正事方面，他还从未主动隐瞒过书翁什么。
或许是我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拉比神色也跟着微妙地变了变，就好像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没这样做。
“反正就是记住我说的话啦。”但他很快就回归了正题，俨然害怕我会继续深究下去一般，飞快叮嘱，“而且听说中央厅的人这两天也要到了，总之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加倍小心，除了库洛斯元帅、亚连还有我，谁都不要相信。”
其实我还真没太当回事，但此刻看着拉比认真的神色，心跳却不知怎么，蓦地漏了一拍。整颗心就仿佛被泡进了温水里，熨帖中还带着一丝奇异而陌生的饱胀感。
这感觉对我来说非常新奇，我条件反射一般，巨乖地应：“好——”
谁知拉比才离开，那股嘴角压都压不住只想往上翘的满足感便凭空一收，丝丝缕缕的凉寒和戾气再度自心底悄然渗出，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我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许久，再次摸出那张年代久远的老照片。
煤油灯昏黄的光影下，样貌与我如出一辙的女性，就这样隔着不知相距多远的辽阔地域，隔着二十多年的漫长时光，无言望了过来。
“……妈妈？”
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背脊却陡然蹿上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
这个人……真的是我妈妈吗？
我忽然有些不确定。
可是，如果不是的话……又会是谁呢？
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成功睡过头。我火急火燎地赶到食堂，一进去，就看到西北角的壁画下面不知何故围了不少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我好奇地走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都是些熟面孔——科学班和探索部队的人在最外围，里面则是利巴班长和乔尼他们，隐隐还能从中听到亚连、拉比和莫支部长的声音，就连每次饭点都坚守厨房寸步不离的杰利也在。
我目光微偏，又注意到人前的长桌上放着一只从没见过的、容量超大的茶壶，茶壶边还散摞着很多用过、没用过的一次性水杯。有的杯中茶还是满的，像是刚倒不久，热气氤氲，茶香扑鼻。
前天是牛奶蜂蜜饮，昨天是核桃芝麻糊，而今天……这是轮到清国茶了吗？
食堂这一阵还真是变着法儿地犒劳我们啊。
“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我刚拿起其中一只水杯，就见拉比被莫支部长推搡着赶出人群，“虽然我严重怀疑是你小子的审美出了问题，但不管怎么说你的嫌疑算是被洗清了！可以去吃饭了，慢走不送！”
“什么嘛！你这家伙……”
拉比的表情中透着股形容不出的古怪，单手捂脸，像在窘迫，又像在羞恼，连脸颊和耳尖都微微泛了红。然而这种微窘在瞥到我喝茶的一刻，瞬间就升级成了惊悚：“等等！不要喝！”
——咕嘟。
我直接给咽了。
“啊！塞西！”最里面的亚连也发现了我。
“什么什么？塞西也喝了吗？”
“好耶！我刚好有事情想问塞西呢，塞西——”
“干嘛啦你们！不准问！”拉比情急之下，撑身翻过桌子，几大步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他已然先行错开了视线。回头和亚连他们说了句什么后，就这样保持着一种捂着我耳朵，挡着我视线的怪异姿势，把我带去了一边。
因为是拉比，我也就没反抗，他想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地任他带着走。
不过这实在是种无法形容……却又无比奇妙的感觉。
明明刚踏入食堂的时候，那股深黑的凉意都还在胸口翻涌不止，呼之欲出，却又一次在看到拉比的一瞬，毫无缘由地，消弭于无形。
甚至随着走动的幅度，还能感觉到拉比掌心的薄茧不经意地磨着自己的耳廓，带着些痒意的热度贴着耳后的位置蒸腾、扩散，最后漫至全身。我只觉心口都好像被涨得满满的，虽然一直巴巴地压着，嘴角却还是克制不住似的往上翘，就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连空气都变得温热而安稳起来。
……不过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好像越来越热了，热得都快冒汗了。
为了洗去自己脸红的嫌疑，我刚想欲盖弥彰地问问今天的温度是不是比往常要高，嘴巴就自己动了起来：“好热啊，还好饿……”
成功和亚连他们拉开距离后，拉比便放下了捂着我耳朵的手，改为在后面推着我走：“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吧——”
“一起吗？”我刚要点头，就又听到自己说，“我想和拉比一起吃，我喜欢和拉比一起……”
等等？我怎么直接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
我连忙转头，果然撞上了拉比一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表情。
“不，我是说，一个人吃饭也太没意思了，不只是拉比，我也喜欢和亚连他们一起吃，人多才热闹啊。”谁知我前脚刚解释完，下一秒，嘴巴就又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怎么可能，要他们干嘛……我就只想和拉比一起吃，单独和拉比。”
我：“……”
所！以！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可是，为什么会想要，那个，单独和我吃啊？”拉比的声音都不稳了，像是担心我会说出什么，又隐秘地期望着我会说出什么。
那当然是——
“那当然是因为拉比和亚连完全不一样啊，从来都不和我抢吃的。”我立刻倒豆子似的，数起了他的好，“不但不和我抢，还会帮我剥虾去皮切牛排，远一点的食物也会好心地帮我拿过来……”
……不！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
起码、起码不只是这样的！我是那种不喜欢自己剥虾去皮切牛排的人吗？必然不是啊！你一定要相信我！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拉比脸上的表情由怔忪转为无奈，最后哭笑不得地叹口气。
“好啦，陪你一起吃，所以塞西早上都想吃点什么？”
“想吃泡芙，就是总觉得杰利做的没有我们上次在印度吃的……”
这回拉比不捂耳朵了，他直接捂住了我的嘴。
“嘘，这个不能说啦。”
“——那个好吃。”
我却一边眼巴巴地看他，一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嘴唇湿濡地刮蹭着他微烫的掌心，坚持把话给说完了。
拉比明显被我磨得掌心发痒，却强忍着没有放下手。
“我……可以自己捂的。”我试图提醒他。
因为嘴被捂着，只能发出一些含混的声音，拉比显然没太听清我说了什么，迟疑了下，和我解释。
“刚才塞西喝的那个，是莫·张那家伙从亚洲支部带来的诚实之茶。虽然他本人一直都没承认就是了，但我猜里面应该是放了自白剂一类的东西，所以哪怕只喝了一口，也会不分场合地点地开始吐露心声。”为了不被行注目礼，拉比拉着我找了个角落坐下，“不过不用担心，药效最多持续十五分钟左右，过去就好啦。”
“可是，莫支部长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过来？难道是向李娜莉表白失败，伤心过度就想报复社会？”
拉比：“……”
拉比和我打商量：“所以在塞西能控制自己说什么不说什么之前，我就先这么捂着了哦？”
“可我好饿啊，我想吃东西。”
“对了，塞西刚才……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拉比试探地问，“就是……在那边的时候。”
“没听到……怎么你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吗？”
脱口而出后，我才想起对方现在根本听不清我在嘀咕什么，便小幅度地摇摇头。
拉比这才松口气似的挪开视线，我目光一顿，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耳垂上的红非但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而愈加鲜艳，及至此刻，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你耳朵怎么……是太热了吗？”
察觉到我在说话，拉比忙转回头，安慰我：“不怕啊，药效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没怕，我就是……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也就好在我此刻嘴被拉比捂着，瞎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晰。
“再坚持一下，”不然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地对我笑，“十五分钟马上就要到啦。”
然而十五分钟还没到，人倒是先到齐了。
“你们怎么干巴巴地坐在这里？不去打饭吗？”推着餐车路过的亚连讶异地问，随即蓦地反应过来，“啊……是不是塞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身穿短款旗袍的李娜莉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什么意思？”
“是在玩什么游戏吗？”米兰达小心地问。
马里也闭目竖耳，转向我们。
亚连和拉比只好把莫支部长和诚实之茶的事又跟他们讲了一遍。
“可是，塞西不能自己捂着吗？”亚连疑惑地看过来。
我：“……”
该来的总会来，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盲点。
拉比似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一愣，目光下意识和我相接。
“还是说，必须由别人捂着才管用？”今天的亚连显然是一个格外没有眼色的亚连，“那我先帮塞西捂着，拉比你去打个饭？”
我立马按住拉比的手，拼命冲他挤咕眼睛。
“……嘛，不要紧，反正我也还不饿。”也不知是不是顺利接收到了我发出的信号，拉比竟真的婉拒了这个提议，“再说时间也马上就要到啦。”
就这样，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终于得以在几分钟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这天的早饭。
饭后，大家便各干各的了。
李娜莉直奔厨房，一如既往地准备帮连夜奋战的科学班煮些咖啡提神；马里和米兰达商量了下，一同去了教团的地下训练场；亚连则说想去城里逛逛，顺便给蒂姆买个新的澡刷。
我随之想起之前特意给蒂姆买的小粉红澡刷，可惜只用了那么一次，就被恶魔轰成渣渣，连同阿妮塔小姐的船一起被埋葬在了深冷的海底。
我叹了口气，痛惜之余决定再去碰碰运气，看今天能不能堵到师父。
拉比无事可做，陪着我又双叒叕一次扑空后，问：“那接下来，塞西打算去哪儿？”
当然是回房间。
“去……训练场？”我一秒改口，“你呢？”
拉比枕着双臂：“太巧了，我也想去那边看看呢，那……一起？”
总部的训练场设在地下，很大一块场地，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各式各样的武器和训练器械应有尽有，且不止对现有的驱魔师开放，总部的卫兵和探索人员大多也都在此训练。
我环视一圈，除米兰达和教着她基础防身术的马里外，没看到什么熟人。
“说起来，之前好像一次都没在这里见过塞西呢。”
“可能时间错开了吧？”
“有可能……不过塞西来这里一般都干嘛？和人对打吗？”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对着我这个身高这个体格做出如此可怕猜想的？”
“嘛，这么想，起码比熊猫老头要高啦。”
……真是怪不得老人家总踹你哦。
“所以，”拉比问，“塞西应该有一米六了吧？”
“一米六三点五，”我极为严谨地纠正他，“本来就不高，就请不要再轻易抹去零头了谢谢。”
拉比默默和我对视了一二三四秒，冷不丁背过身，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非常明显地……嗯？非常明显地颤抖？
“……你这是在非常明显地憋笑吗？”
“才、才没憋笑呢……咳，所以塞西来这里一般都干嘛啊？”
大约一分钟后，我满脸都写着嘚瑟地站到最里面的一排标靶前。在拉比不明所以的注视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几支飞镖，随手一丢。
嗖嗖嗖，全中靶心。
“哇！好厉害！”拉比吃惊地看过来，“怎么做到的？”
“天……”我刚想蹦个“天赋”出来，却在撞上拉比视线的一瞬，莫名改成了实话实说，“练的。”
“可是，为什么要练这个？塞西的圣洁不是靠意念发动的吗？”
“那是现在，”我想了想，索性撸起袖子，“我示范给你看。”
“嗯？示范？等等！你该不会又要——”
说话的功夫，我已经麻利地撑开了小臂上的伤口。
“你……你干嘛啊！”拉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飞快从裤袋里摸出块医用创口贴，撕开就要给我贴上来。
“没事没事，才这么大点。”
我这还没示范呢，你别贴啊。
“什么叫‘才这么大点’啊？”拉比不满地教训我，“不是都告诉过你，行动力不要这么强的吗……都不疼的吗？”
“不疼啊，”我理所当然地答，“你先看嘛。”
说话间，丝丝缕缕的血液飞快在我指间凝结成针，我唰地一丢，血针便紧贴先前的飞镖，钉入了我们前方标靶的靶心。
“以前都是要这么丢的。”
“那时候无法用意念操控吗？”虽然总觉得拉比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我的手臂上，但他到底意思意思地给了我个面子，一边帮我贴创口贴，一边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意念一动，其中一根血针便自行脱离标靶，重新飞回到我指间。
“但当时的力道和准头完全不行，经常恶魔都飞到眼前了也还是打不中，所以就被师父勒令去学怎么扔飞镖了。”
“不过能用意念操控后，我偶尔也会像刚才那样动动手的。一来是能麻痹敌人，让对方以为这就是我的攻击方式，方便声东击西；二来——”
我忽然踮起脚，毫无征兆地勾下拉比的头，趴到他耳边，小声显摆。
“你不觉得这种唰一下掷出去的动作，看上去特别帅气吗？”
“……你啊。”拉比叹了口气。
“该说什么好呢，”他嘴唇翕动了下，“你这个圣洁，怎么就这么……”
“就这么？”我稍微退开一些，疑惑地看他。
拉比却错开了我的视线，只垂眼盯着我小臂上浅却斑驳的疤痕，仿佛苦恼着什么一般，声音很轻地喃喃：“怎么就这么容易受伤呢……”
……不都挺容易受伤的吗？
我敏锐地察觉到拉比似乎不太高兴，便拉着他玩起了飞镖。
当然玩上我就后悔了，该说不愧是书翁选定的继承人吗，学东西怎么这么快的？同样是新手，我当初累死累活练了一个星期才终于有了点起色，他这怎么刚上手没两把就玩得有模有样的了？
然而，就在拉比玩得兴起之际，也不知一眼瞥到什么，忽然如临大敌一般，扒拉着我转了一圈，借着人群的掩护，推着我就开始往外走。
“怎么……”
“嘘。”拉比一回生二回熟地从后捂住我的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快走，我好像看到熊猫老头了。”
就这样一路偷偷摸摸地溜出老远，我终于得以懵逼地转向他：“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怕书翁的啊……”
“也不是怕啦，就是如果被逮到的话，就又会被抓去练组手的。”拉比有气无力地抱怨，“真是的，饶了我吧，我可还是个伤员啊——”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不对，按理说这又不是在出任务，我们好像没必要总像现在这样一起行动。
但拉比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这点，我花了两秒时间，决定打死也不提醒他。
“去食堂？”拉比想了想，“塞西应该已经饿了吧？”
“……就算是寄生型也不至于刚吃完一个小时就饿啊！”
“那……去图书馆？”
“图书馆？”
“嗯，”拉比点头，“塞西之前去过吗？总部这边的图书馆很大的，书的种类也很全。而且刚好离这里不远，要去吗？”
“去看书啊……”
我支吾了下。
“不过光看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见我迟疑，拉比一秒改口，“不如换个地方吧？我想想……对了，要不要再去看看库洛斯元帅有没有回来？”
“——回来了！元帅回来了！元帅他这次真的回来了！”
却不想还没走近，短短几天里就和我见过不下数十次面的卫兵先生便欢呼着迎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打死也不提醒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