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行》白业

34、第三十四章

　　元宵都没来得及吃，庄苇又带兵踏上了西北的那一片土地。

　　在凉州城以北，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和荒漠，以及连绵雄伟的西凉雪山。西凉山的雪水沿着山谷涓涓流淌，灌溉出了塞北草原，滋养着西戎族的牛羊马匹。

　　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就像戈壁上的绿洲，即使身处最恶劣的环境，也能存活下来，并且茁壮成长，成为七国忌惮的对象。

　　凉州城是他们突破防线进入中原的重要关卡，是褚行国和西戎历代君王的必争之地。

　　年初，苏行钰得到线报，西戎分裂，三大族长率兵出走，各自盘踞在西凉山左右，因此庄苇即可领命奔赴战场。

　　二月，一缕春风从凉州城传回中原，庄苇带兵进入敌营双方谈和，一族投降。

　　这是八百多年来，西戎族首次向褚行投降。

　　四月初夏，庄苇凯旋。

　　她坐在马背上，唇角的笑容一直没下去，整个人看上去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军营的将士都知道，庄将军这次回都城，就要成亲了。

　　此时坐在马背上沿途欣赏风景，哼着小曲唱着小调的庄苇并不知道，前方，有一场浩劫正在等待着她。

　　接下来的故事，清晰地还原了六十八年后说书人口中的场景。

　　庄苇回到汝州城后，第一个先去的，是苏行钰为她大婚特赐的府邸，她兴高采烈的策马过去，以为于又阳肯定在门口等着。

　　事实上，于又阳确实在门口等着，他这次没有了等待的兴奋和对即将见面的惊喜。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风苗，她的肚子已经微显，此时站久了脸色有些苍白，见他回头，便对他温柔的笑笑。

　　庄苇将马停在门口时，一眼就看见了这二人，看见有个孕妇怯怯地站在于又阳身后。

　　她当时只是有些不高兴于又阳和别的女人走那么近，并没有往别处想。

　　她跳下马，看了于又阳一眼，随即大步的往里走。

　　于友阳安慰的看了风苗一眼，带着她跟了进去。

　　庄苇坐在堂上，端着杯茶，正在浮去茶沫，噗通一声，却是于又阳跪了下来。

　　她脑袋一时就蒙了。

　　于又阳红着眼，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阿苇，我......对不起你。”

　　庄苇浮茶的手一时忘了动作，愣在那。

　　于又阳道：“阿苇，对不起，风苗怀的......是我的孩子。”

　　......

　　恍若晴天霹雳一般，庄苇还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这是玩笑。

　　她太信任他了，就像信任自己一样，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于又阳会背叛她。

　　不是吗，如果要背叛，他早就跟别人成亲了，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跟他同龄的朝臣都儿女成群了，可他为自己一直守身如玉。

　　她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她希望下一秒有谁能告诉她这是玩笑，可是没有。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于又阳惭愧的神色和他旁边那个柔弱的女子。

　　庄苇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干涩：“她.....几个月了？”

　　于又阳将头低了下去，不敢看她：“四个月了。”

　　四个月了，也就是说，在年初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

　　庄苇至今还记得大年三十那天，他带她上山烧香，求佛祖保佑她平安，可是，转眼间，他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难道是被人算计了？

　　不，不可能，于又阳不是个傻的，又在官场呆了那么多年，谁能这么轻易算计他？

　　庄苇端茶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抖，于又阳见了，膝行上前，悲痛地唤她：“阿苇？”

　　庄苇有些凄然的笑笑，直视他的双眼：“那么，于大人接下来准备如何？”

　　于又阳抬头看他，脸色沉重：“阿苇，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只是......”他回头看看那个风苗，又转回来恳切地求她：“风苗是无辜的。”

　　呵。

　　庄苇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问他：“怎么，难道你怕我会对她做什么？”

　　“我庄苇堂堂一国之将，还不屑，对妇孺做些什么。”

　　她透过他的头顶看着外面的阳光，站起身：“你放心，我会请求皇上解除我们的婚约，不会为难于你。”

　　她径直走向门口，在下台阶时，侧过身，视线落在远方，冷冷开口：“我庄苇衷心祝愿二位能够夫妻和睦，天长地久，不过二位的婚礼，恐怕我不能来参加了。”

　　说完，拂袖而去，不带一丝动摇。

　　良久，于又阳仍跪在地上，俯着头看不清表情，旁边的风苗看他这样有些不忍，犹豫的将手放在他肩上，无声的陪伴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