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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
阿鱼一睁眼,便看到了屋上是精雕细琢的祥云顶,可惜,只是一般的黄花梨。床右侧端坐着一位夫人,面若桃花,眼角微湿,正紧紧捏着自己的手。
方才明明有个极漂亮的女孩拉着自己的,怎一睁眼就不见了,这个妇人是谁?
想到此处,心里不明,且阿鱼最不喜别人碰自己,用力一甩,妇人并不愠怒,反而擦了把眼泪面带悦色问道:
“阿愉,想吃什么?”
阿鱼心里惨笑,当孤魂野鬼这么久,第一次碰见有人问自己想吃什么。
“蜡烛。”阿鱼随口应答,只当是野鬼做梦,胡言乱语。
面前的妇人当即一愣,原本有些血色的脸上此时又是一片苍白,继而眼泪啪嗒啪嗒滴落在阿鱼方才未来得及藏进袖内的小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温温的,热热的,那种感觉像……像什么呢?
自己刚刚说什么来着,蜡烛?许是当鬼当久了,食百家蜡烛香火惯了,后来又长年在那一片红彤彤的围城里呆着,早就忘记了人间。
“粥。”阿鱼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来,一双硕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妇人,毫无往日的乖呢羞怯,“我想喝粥。”
“周妈……”妇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方才粥听成了蜡烛,还当原本脑袋就不灵光的幺女,此次摔伤会变成十足的傻女,哦米拖佛,兰氏起身,“阿愉,娘亲亲自去给你做。”
末了依依不舍的起身,又伸出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来,轻抚阿鱼两侧垂至腰间的青丝,继而又疼爱的捏了捏阿鱼的脸。阿鱼微微一笑,别过头,脸上的温热感再一次提醒自己:她不再是那一缕孤魂了?
阿鱼傻眼了。
兰氏叫过两个丫头进门,两个丫头一前一后,也不请安也不作礼,默不作声的直直站在床榻边,冬天屋子里光鲜弱,只隐约觉得这两个丫头长得还行,可一点规矩也没有,阿鱼虽想不起为孤魂野鬼之前自己的身份地位,可是骨子里傲气天成,当然受不了这番冷落。
“去帮我泡一壶老君眉来。”阿鱼微微坐起,将一头黑发拨撩至耳后,朱唇亲启,然动摄人心,开口说话的感觉真好。俩丫头也不说话,只往一旁的侧间走去。
阿鱼起身,这幅身子骨倒是不错,铜镜中的自己一身白底竹叶真丝短褂长裤,就是个子矮了些,十岁?十一岁?阿鱼不解,明明自己见英和宗出了宫,自己也随之出宫,只不过一南一北罢了,怎醒来却是在这幅皮囊之上?且这是不是方才未睁眼时和自己说话的那小女孩么?
来不及细想,阿鱼左右踱步。铜镜下的梳妆台,已经有些年头,但用的极为小心。阿鱼轻轻抽开一侧的镀金小屉,随眼一瞥,珍珠玛瑙簪,碧玉绫络苏,几枚小小的额间小夹……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还有几页纸,阿鱼随便抽出一张。
“雨初不见琉璃云,盛夏微露小荷尖。——郑雸。”字体端正,却拿不上台面,一句话总结——太小家子气。
郑雸二字,显然是名,可那妇人唤自己阿鱼是何意?
“小七,娘说你醒了……”思忖间,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掀开门帘,眉清目秀,一脸的关心。金丝底蓝袍,腰间的几何纹腰带左右各挂着一个荷包和玉髓,荷包金色-诱-人,玉髓更非一般的玉髓,乍一看不起眼,雕工材质均是上成,在高瓦红墙中飘了那么久,看到过太多好东西。
阿鱼生的瘦小,循着挂件目光上移,顿时呆住,这不是一直陪伴在英和宗身边的大丞相么?“大丞相”见阿鱼蹙眉,走上前来,宠溺的一把将阿鱼抱起,“晕了三天,醒了就不识得二哥了?”
“二哥,她本来就傻……”
“大丞相”身后又跟进来两人,均姿态非凡,风度翩翩,只是末了那位明显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硬拽进来的。
“小七,我是谁?”郑珏笑意盈盈的将袖笼中的暖炉拿了出来,“太太说你醒了,我托人从宫里要出来给你的。”
暖炉是白瓷底,一看就是出了名的周山东窑,一年也就出那么几件,全进宫里去了,小巧精致,周边镶嵌了一圈别致的翡翠,握在郑珏手里,未触及却能感受到丝丝温润,上面点点竹叶倒和自己身上的竹叶相似。阿鱼犹豫着接不接,这不知是哪个人用过的,她才不要,可这位男子硬是塞进了阿鱼的手中。
“三哥,你看她那样不傻也痴了,问那么多作甚!”末了那位冷冷的抖落肩上的雪花,毫不顾忌阿鱼是刚刚醒来的人,一点也不客气的说。
为首的二哥放下怀里的阿鱼,阿鱼才得以喘气,只是依旧沉默。原本就深邃的双眼此时更如遥不可及的星星,让人不敢正视。
“六哥说笑了,摔了一下而已,还不至于痴傻。”
两个丫头正将泡好的老君眉依次倒满,听完阿鱼的话,手中茶盘“咚”的一声落地,由于惯性蹦跶了好几米远。
这不是七小姐吧?
阿鱼的心神正被这具身体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充盈着,丰富着。
二哥郑珉,三哥郑珏,六哥郑留。二哥六哥和自己乃一母同胞,只不过二哥极其宠溺自己,六哥对自己一向爱理不理。三哥的母亲文氏是父亲郑鼎照的的二房,因是皇后的表妹,碍于身份尊贵,便和兰氏平妻。
三哥正是平妻文氏所出,却和二哥交好,至于大哥,阿鱼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郑珉的眉眼和郑雸有些许神似,已有人中龙凤之感。这个妹妹是郑鼎照的掌上明珠,他当然也倍加爱护。
如果真的重生到英和宗为帝的这一朝,阿鱼心口没来由的一阵刺痛。至于六哥的冷落,根据郑雸的记忆,却也又可气又可笑。
郑留原本有一龙凤胎妹妹,唤作郑珍,五岁时莫名其妙的溺死在郑府后院的荷花池里,如果在世,便和郑留一样大的年纪了。当日兰氏随即晕倒,大夫把脉后告知是喜脉,这个结果郑府不知该喜该悲,这个孩子莫不是郑珍的转世?丧女的兰氏只当是了,便与老爷商量将老六的名字郑起改为郑留,一心想着肚子里的宝贝是个乖女儿,留着这个乖女儿,小字取了一生愉悦。
郑珍的丧事也悄悄的办了,唯一不服的人便是郑留,郑珍和她一同长大,怎能轻易放下这段感情。心里有些排斥兰氏腹中的胎儿,只觉是她夺取了妹妹的性命。
十月怀胎,呱呱坠地。果然是个女娃,只是生下来不哭不闹,反而乐呵呵的朝着众人笑。吓得郑家老太太郑胡氏丢了半条命,于是阿愉更不得喜了。哪有婴儿生下来不哭反笑的,稳婆说她接生三十多年,这还是头一遭,脐带没剪就落荒而逃了。还是郑鼎照亲手剪得脐带。
接下来的日子当然不好过,郑胡氏不喜,郑老爷子驾鹤西去……一连串的变故,郑府已经不如从前风光。这偌大的郑府里除了兰氏郑鼎照夫妇,视阿愉若珍宝,丫鬟们都对她爱理不理。为了让阿愉一世平安,请了千里之外的山里游人,起了个好名字——郑雸。
郑雸,十四岁,小字愉悦。
一瞬间的功夫,阿鱼已将前后捋顺,心里一阵嗤笑。原来自己的身世这么尴尬,尴尬的连下人都看不起自己。
“碧玉,翠玉,你俩不用再服侍我了。”不顾三位哥哥讶异的目光,阿鱼拉开小屉取出那三根金钗,“你们出府罢。”
碧玉翠玉噗通一声纷纷跪下:“小姐,我……”
“送你们出府,是极好的。”阿鱼放下手中的金钗,缓缓拿起一旁的笔来,在苍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不紧不慢落下了一个字“鱼”。和平日里的字体截然不同,苍劲有力,大家风范,然,人更不同。
郑珉看了看跪下的丫头和一脸平静的阿鱼,心里不解。阿鱼抬头迎上郑珉的目光,烂漫一笑,纯真无比。
“你们先下去吧。”郑珉拂袖,走至阿鱼身边。现在幺妹醒了,比一切都重要。
同时惊讶不已的还有郑珏郑留,这幺妹怎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平日里都是翠玉碧玉为她做主谋事,且极其听那两姐妹的话,此时居然敢将她俩遣出郑府。
“七妹妹可醒了?”声音婉转琉璃,似那四月的小黄莺,听者只觉悦耳舒心。渐渐露入阿鱼眼底的是一双朱缎镶着珍珠的云丝绣鞋。
自己一醒,这一辈的人倒来了一半。
“五姐。”阿鱼昂起巴掌大的小脸,顺着绣鞋一路往上望去,真红石青福纹的精致立领苏缎长裙,粉嫩的玉颈露出白白的一小片,银雾色的掐腰棉外袍更显的她亭亭玉立,更不要说那精美绝伦的脸了。正是前世的皇贵妃——惠贵妃。不是英和宗的贵妃,是英和宗父皇的妃子,郑家光耀门楣的人。
郑珏见丫头仍跪在床前,怕多生是非,亲自将翠玉碧玉二人送出房门,往账房走去。意思再明白不过,领完工钱,离开郑府。门外的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脚踩上去脚印已经非常清晰。翠玉碧玉俩嘤嘤哭着跟在郑珏身后,瑟瑟发抖。
“三爷,我们再也不敢了……”刚出账房门的碧玉翠玉又跪了下来。
这本《北冥有鱼》,是因为太喜欢这四个字才写的,心心念念一个主角叫阿鱼。因为牵扯到一些历史(虽然是架空),我想让它有庄重的气氛,所以写的比较正,刚开始或许还会很平淡,可我还是喜欢。你如果也喜欢,那就告诉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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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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