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玉露金风

4、长大

　　瑟瑟的寒风吹拂而过，本来已经穿得很厚重的林晓婷，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当然也替旁边心情未转好的小青黍裹紧了他的围巾，然后就用自己带着毛绒绒手套的手抓住青黍向前跑去。“青黍，别哭了，你看，那里还有放烟花的，我们俩赶紧过去看看，都已经一年多没看到烟花了。”应青黍感觉被表姐抓住的手掌处传来温热的感觉，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安。不一会儿，二人就已经到了近前，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多的人，由于自己跟青黍的个子与周边的人相比有点低，他们两个就左窜右突地向前钻去，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位置。近距离观看烟花绽放的效果，或许比不上远距离观看视野那么宏大，但可以看到多处同时绽放的烟花，但没有近距离那样的清晰，没有那样一种莫名的成就感。看着天空中一幕又一幕的烟花绽放，它是那样的绚烂，那么的美丽，可是这样的绚烂跟美丽也仅仅只有几秒钟时光，人生也是这样，看似那样的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努力地绽放了呢？烟花虽然短暂，但它毕竟绽放过自己，好过大多数人碌碌无为的一生。应青黍心中感觉顿生。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下自己才失去了生命，她也不是努力地绽放了自己吗？她的的确确是无悔的。“青黍，青黍，发什么愣呢，烟花都已经放完了，这都已经没人了，我们快点去别处看吧。”林晓婷发现应青黍的心情也没有先前那样的糟糕了，便出声询问道。“噢，婷姐，那我们走吧。”应青黍恍然。林晓婷就拉着他的手又去了另外一处，如此周遭几次，都是她叫醒正在那兀自发呆的青黍，二人才离开当下的地方。她本想问清楚的，但想想今晚也不是问这问题的时候，要不然贸然一问，指不定又出什么事情了，还是过些天，等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下再问吧。二人当晚回到家里的时候，林晓婷的父亲和母亲已经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还开着呢。林晓婷过去将电视关了，才去叫醒了父亲和母亲。她给他们俩人说了一声，就拉着青黍去睡觉，逛了大半晚上，已经够累的了。本来她的父亲跟母亲是不赞成她一直和青黍睡在一起的，但奈何她说，青黍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需要我来照顾他，他们二人又拗不过她，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柔和的月光照射进来，林晓婷和应青黍在床上相对而坐。 “青黍，过年了，我们都长了一岁，这就意味着我们离长成大人又进了一步，你高兴不高兴？”床上的林晓婷问道。“高兴呀，婷姐，那你有什么愿望呢？”应青黍的兴致仍然不是很高。“我呀，我的愿望是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然后你跟我都能好好学习，将来都能考一个好的学校。”她的愿望非常简单，双手作祈祷势，闭紧双眼，睫毛一眨一眨的，似蝴蝶振翅双飞的羽翼，轻盈而又韵律十足，似乎都能振动周围的空气气流一般。她说完就睁开了双眼，望着青黍应和着月辉的面庞。“青黍，那你有什么愿望呢？婷姐帮你实现它。”林晓婷的话语之中透着一股坚定之意。“婷姐，我的愿望跟你差不多，我希望婷姐长得越来越漂亮，就像不似人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还有……”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话语已经渐渐低沉了下去。听到青黍的前半句话，林晓婷已经喜不自胜，抓住应青黍的手，欣喜道：“青黍，婷姐若是真长得像天上的仙子一般，也不会丢下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表弟，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照顾你的，还有什么，你快说呀。”她忽然想到了青黍刚才的语气，又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还有，我希望爸爸能够抽空来多看看我，看我是不是听话……”他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泪水从眼眶里慢慢地流了出来，嗓子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哽到了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林晓婷这下就知道坏事了，自己非要提什么愿望，搞得好不容易安抚好了他的情绪，现在情绪又失控了，都怪自己。林晓婷忙搂住应青黍，让他靠在自己同样稚嫩瘦小但却又异常可靠的肩头，“青黍，别哭了，都怪婷姐不好，又惹你生气了，毕竟舅舅他该回来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别哭了哦！”她将青黍放倒在床上，替她抹抹脸上的眼泪，安慰道：“青黍，赶快睡觉吧！”“嗯嗯，婷姐你也睡吧。”他就闭着眼睛准备睡觉。林晓婷将被子盖在了应青黍的身上，然后就支着自己的胳膊，侧着脸看着睡觉的青黍，看了好些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青黍那块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确信他睡着以后，就去吻了吻他的额头，默默地在心中念着自己一直保守的誓言，做完这件事后，她才躺了下来，睡在了青黍的旁边，搂着他的身体睡觉了。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明晃晃的窗户映射进来的时候，林晓婷和应青黍还在酣然地做着美梦。林母进到房间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的睡姿不由得摇了摇头。应青黍几乎将整个被子都卷了过去，而他却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就像一个屈伏在蚌壳内的小生灵一般，而反观林晓婷，她仅仅在肚皮上盖着一点可怜的被子，身体却笔直笔直的，好似感受不到冷一样。“晓婷，青黍，该起床了，太阳都照到屁股了。”林母来到床边抚着女儿圆润的脸蛋，轻声叫到。林晓婷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到近前的母亲，又开始埋怨了，“妈，这才几点呀，还让不让人睡觉。”“几点了，饭我都跟你爸已经吃了，你说几点了，还不赶紧起床，我先出去了。”林母慈爱地看了女儿一眼，抬步出去了。林晓婷伸手碰了碰旁边的应青黍，将他叫醒，二人才穿起了衣裳，是崭新的衣裳，过年时候应该穿的衣裳。等到了客厅的时候，两碗一般大小的米汤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旁边还摆着一碟子菜，够她和青黍吃的。林母从厨房出来看到应青黍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再是昨天晚上的样子，放下了心来。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想到东西快忘掉东西也快，一件崭新的衣裳就能让他将所有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了。吃完了饭，林晓婷就带着应青黍去走街串巷了，亲身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
　　春去秋来，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小青黍已经长成了大青黍，褪去了那稚嫩青涩的面孔，更加彰显出他的青春活力。今年他已经大学毕业了，凭借着自己那坚韧不拔的毅力，和表姐常常的敦促，他已经取得了旅游管理学和英语学两个学士学位，之所以多选择了一个英语学，是为了适应当下越来越不可阻挡的经济全球化，已经渗透到了各行各业，总不能在一些外国人士去公司的话，自己还搞不清楚人家讲什么吧。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目标，他要去在一家旅游公司应聘，谋求一份自己的工作。而林晓婷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进入了一家国企工作，工资倒还不错，她自己也对工作条件挺满意的。
　　林晓婷在景阳市工作，而应青黍他自己的意向是要去临湖市，所以他是打算去临湖谋求工作的。林晓婷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应青黍打电话的，嘘寒问暖，什么今天过得如何如何，有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说出来她帮他解决解决。应青黍也会一直跟他的表姐林晓婷说一说自己这方面的状况，二人之间有说有笑，自自在在。
　　应青黍一直对自己父亲的音讯耿耿于怀，他总会有由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失落，表现在面子上就是时常蹙着眉头。终究在他十三岁那年，林晓婷看情势是再也瞒不住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将他的父亲早早逝去的情况告诉了他。她将消息如实地告诉了他，连她自己都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能够瞒了如此长的时间，以她那瘦小羸弱的身躯与同样娇弱小巧的心智快有些承受不住了。当突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应青黍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属于自己了，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轰然崩塌。他自己只是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其他同龄人的欢乐与幸福，而他自己心底里却掩藏着一股深深的悲哀。他本以为父亲这几年没有消息就算是好消息，他心中好歹还有个期盼，而如今，这最后的一份期盼被深深地打入了谷底，再也无望出谷。林晓婷看着一脸悲伤之色的青黍，亦是悲从中来，她摊开双臂，搂紧了自己的表弟，二人伏在各自的肩头，双双哭了起来。林晓婷知道当下是不能劝青黍的，他也是该发泄发泄他的情绪了，相信发泄过后他才能更加勇敢地面对现实。二人之间哭了好大半会儿，才相互分开彼此。虽然说应青黍的情绪不会马上变好，但也有了一定的缓和。林晓婷替应青黍抹了抹他眼角和脸上的泪痕，应青黍也用自己更为瘦小的手掌擦干表姐脸上的泪珠和残留在眼角的点点泪花。“婷姐，别哭了，哭了就变得不好看了，你看你都快成小花猫了，将来长大谁会要呢？”应青黍并未说感谢的话语，他和表姐之间从来不需要那些看起来亲密的话语。林晓婷马上就破涕而笑。“胡说什么呢，谁是小花猫呢？再说呢，要是将来没有人要了，我就赖着你了，到时候你不会不要我吧！”林晓婷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要要要，一定会要的！”应青黍马上就表态了，对于一直照顾他自己的表姐，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要是你老婆不要我呢？到时赶我走该怎么办？”林晓婷继续说道。“不会的，要是她赶你走的话，我也会跟你一起走，到那个时候就不要她了。”应青黍表现出一种慷慨就义的气概。“不会这样的，婷姐又怎么会黏着你呢？那样的话让你老婆误会的。表姐呢，只要在你旁边看着你快乐幸福就心满意足了！”其实她听到青黍真诚的话语，心里还是特别高兴的，也没枉自己这些年疼他，但青黍终究会娶妻生子的，她自己终究会离开他的，自己终会有一个归宿的。听到表姐的话，应青黍只是默然地点点头，表姐一直都是他的天，自己不管有多大的问题，在她那里都能解决，他不能想象自己离开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