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李莫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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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从寒玉床上醒来。
黑暗的古墓让她恍惚了一瞬，这才记起现在她年方十六，陆展元昨日跟他辞行，说明日就要下山禀明父母上古墓提亲。睡前的她还满心娇羞，但经过刚才的梦境，她知道陆展元明日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中冰冷的李莫愁思绪无比清醒。在梦中度过了一生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单纯好欺骗的少女了。
梦中的她之所以过不去这件事情，除了因为着实喜爱陆展元以外，还有就是陆展元是自己病死的，她没有彻底报仇，两人之间的事情无可完结，所以执念愈深就入了魔。
当初她被西毒掳走。好容易装疯卖傻骗得了西毒信任，虽说并未得西毒真传，但也让西毒当成“儿媳妇”教导了多年。西毒一本“五毒秘传”就是那时候到她手中，日后让江湖战栗的赤炼神掌也是由此而来。
后来师父为了将她夺回，苦心琢磨，虽然把她带回了，却也彻底损了身子，暗伤在身，终告不治。〔1〕
她为了陆展元叛出古墓，那是亲手推开了真心对待自己的师父跟自己从小生长的家。
即使她背叛古墓，冷心冷情的师父依旧会护她。在她温情不多的人生之中，师父跟孙婆婆着实是难以言说的温柔角落。而她会失去这些，说到底都是因为陆展元。
陆展元凭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另娶他人，还让大理圣僧以力压人？她没有家、没有师父、没有古墓了，还变成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凭什么他跟何沅君就是郎才女貌？南帝的脸面如此重要，所以一个江湖孤女便能任人欺辱？
可是她本来也不是江湖孤女阿！她是林朝英的徒孙！
生死中有大恐怖，赤练仙子本就不是好欺的人，否则又如何从买东西要会帐都不晓得的少女长成人人色变的女魔头？现在她已经为了陆展元死过一次，与其让陆展元重复此去的背叛，不如在他还真心的时候杀了他。这样，陆郎至死都是爱着她的，也不会碰见何沅君了。
反正陆郎的命本来就是她救的。
【不甘心吗？】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脑海。
李莫愁警惕的四处张望。四周无声，那声音只回响在她脑海。这是传音入密？
那声音又说：【本座路过此界，忽见怨气冲天，掐算得知汝遭了大苦，也做了大孽。于是决意帮你一把，让你重来一回。只条件为不可做恶，否则本座可让你死得比前世凄惨十倍。】
李莫愁垂下眼帘，心想：原来是个没事干的神仙。
接着那声音又说：【若汝心存善念，行善积德，将来自有后福。如果想要你的情郎一心对你，也非难事。】
李莫愁听了以后问道：“还请仙人教我。”
【赐尔一方洞天，洞天内之灵药宝物自可取用，但所有灵宝皆有代价，需得用功德相抵。如果没有足够功德，尔便魂飞魄散。】
李莫愁听了以后点点头，乖顺无比的说：“莫愁谨记仙人教诲。”
不乖顺也没办法，如果那声音说的是真的，李莫愁自知无可抗衡。既然无可抗衡，那对方不要她做恶她也只好不做恶了阿。现在还能捞个洞天福地，岂不是赚了？
只是听仙人所说，洞天灵宝取用必得拿功德相抵。那么眼下的事情，便是积攒功德，只要功德足够，陆展元自然就是她的。
“敢问仙人洞天位于何处？”李莫愁问。
总不能被随便个谁给忽悠了……没有见到实物之前，她总是抱持怀疑的。
话刚问出口，她只觉得恍惚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悟，意念之中的确出现了一个洞天福地，并且她在瞬间就知道了使用方法……果然是仙家手段。
李莫愁趁着夜深，静悄悄的进了洞天之中，里头小屋有个药格，每个药格都有数瓶药，药瓶上贴着各种标签。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找到了一个贴着“钟情蛊”的瓶子，下面还有说明。亲手被喂下钟情蛊，会对喂药之人从此一见钟情，此生不渝。
李莫愁心下大喜，正要拿来，却突然想起那神仙说过，此方洞天须得以功德相抵，功德不足便要魂飞魄散。
如果是上辈子的李莫愁自然不怕魂飞魄散，此生都过得犹如炼狱，谁管下辈子如何？可是经过死亡与奇遇以后，她迟疑了。
生生烧死有多么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大约是不能明白。她从不后悔自己爱过，但为了这份爱情，她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许多。难道现在为了要陆郎爱她，还得继续付出灵魂？
若说死亡那刻她最遗憾的是什么，莫过于亲手推开了师父、背弃了古墓。她从来就是高傲的人，一旦做下决定绝不允许自己反悔，但现在一切都没发生，难道自己还要在江湖上一边飘荡一边问自己情为何物？
只一迟疑，李莫愁便将手收了回来。然后闪身出了空间。
少女李莫愁是个单纯傻缺，但赤练仙子却狠辣精明。跳出情爱迷障回头来看陆展元，跟何沅君的婚事定然是许久之前彼此就有意向，否则下山不过两个月，彼此就能心心相许甚至成亲在即？就算再仓促，走礼也不只这点时间！
山上傻缺少女跟南帝徒孙，就陆展元这种江湖公子来说，似乎就很好选择。反正李莫愁又不能下山，只要以后他不上终南山，两人都不一定能相见。
李莫愁像是看他人的故事一样，第一次以冷静的心情剖析了陆展元跟自己。一生执念，现在事情还未发生，那种呕血的执着虽然深刻痛苦，但梦醒后终究隔了一层。
是人都趋力避害，她现在有仙府洞天，难道还要将一生花费在陆展元身上？不过在放弃他之前，她想要再亲眼确认一次，她想知道，陆郎是本来就无耻欺骗，还是下了山才见异思迁。
这边，陆展元睡到一半，忽然发现旁边有人。他惊吓而醒，发现自己栖身的山洞已经站着两人。一人身形无比熟悉，另一人他不认识。
“莫愁？”陆展元不确定的问：“如此深夜……这位是？”
“这位就是陆展元？”
“是，师父。”李莫愁说：“徒儿在山上晃攸的时候救下了他，照顾他一个多月，跟他两心相许。他说他是江南陆家的二公子，对徒儿情根深种……师父之前说过只要他跟徒儿一起留在古墓就能相守，他已经答应明日下山以后就会禀明家中父母上山提亲。”
“那你现在找我来又是为何？”
“师父，陆郎伤才刚好，徒儿不放心。”李莫愁说：“徒儿想跟他一起下山拜见翁姑。”
“你想下山？”
“是，师父。”
“古墓门规你是知道的。”
“知道的，师父。”
“莫愁？”陆展元见她师徒两打哑谜，心下不安之下，忍不住出声询问。
李莫愁跟他说过，自己师门严厉，不允许门下子弟离开终南山，但现在又说要一起离开却是为何？
“陆郎，这是我师父，你明日就要下山，总不能从头到尾连我师父的面都没见过。”
“前辈。”陆展元一听，立刻起身下拜：“小子陆展元，见过前辈。”
“你可知古墓弟子一入古墓终生不得出，若有违背，教唆之人与此弟子两人必得有一个留下性命。”
“晚辈……不知此事……”陆展元额现冷汗，然后硬着头皮说：“晚辈并没有让莫愁跟随下山，晚辈此去禀明父母之后便会来见莫愁。莫愁对晚辈有救命之恩，晚辈一条命都是莫愁所赐……只要莫愁在山上安心等我，晚辈必会回归，也没有要教唆莫愁下山之意……”
陆展元这边正满头大汗的解释着，李莫愁的师父却已经出手。只见她素手一翻直接朝着陆展元头顶而下，倘若劈实了，这一条命自也交代了。
那陆展元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武功不到，竟是楞楞的一点没反抗。
李莫愁这才惊呼道：“师父！”
就在李莫愁跟陆展元两人觉得此番必死时，那只手掌在陆展元头顶一吋之处生生刹住。李莫愁听见师父叹了口气说：“莫愁，你的誓言破了，可以下山了。只要是有什么不顺意的便随时随回来吧。”
说完一个转身，犹如鬼魅般倏忽消失。
李莫愁眼看着师父离去，又转头看着陆展元。她本想找些毒药让陆展元四肢僵直无可反抗，但想想自己手边无甚材料，师父又不是好欺的人，最后也只能顺其自然。如果陆展元不肯就死，那么自己之后补他一掌也就是了。却没想到陆展元竟然会真的毫无反抗。
“莫愁？”黑暗中传来陆展元后怕颤抖的声音：“刚刚我吓得气息走岔，全身僵直，只当自己就要毙命于此，没想到前辈只是试探我们……”
“陆郎，师父说我誓言破了，明日可以跟你一起下山了，你可高兴？”李莫愁温柔的问道。
“你可以下山了？”陆展元讶异的说：“刚刚那就是你师门的考验吗？”
“是的，只有情郎可以为我而死，我才能破誓下山。”李莫愁说：“之前我跟你说，唯有你留在这古墓之中我们才能一块儿。可即使你愿意，我又怎忍让你跟父母亲人分离？无奈之下我只得禀明师父，如果你无法通过考验，那我们之间便也只得罢了……”
李莫愁一边说，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陆展元。只见陆展元面色除了后怕之外还有着为难。满脸都是沾上了大麻烦甩不掉的烦闷。
少女莫愁或者看不出来，赤炼仙子老于江湖，又有什么不明白？
李莫愁于是心下更沉，她一直认为是何沅君抢了陆郎，毕竟何沅君貌美实不输龙儿，但现在看来，陆展元当初跟她说下山禀明父母再来山上的说词分明只是敷衍。
她自嘲一笑，师父一直说她偏执过甚，看来是一点也没说错。就这样一个男子，即使是江湖第一风流美男子又如何？（原文）
看着陆展元这副为难模样，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自己等了他两个月后下山寻他，结果两人再见到面时陆展元当面睬也不睬，还道：“李姑娘，我跟你是江湖上的道义之交，多承你过去待我不错，将来如有补报之处，自不敢忘。”甚至还老了脸皮道：“李姑娘，下个月二十四日，我在大理跟何姑娘成亲。那时你如有空请你大驾光临来吃喜酒。”（原文）
当时她气得当场呕血，晕倒在地。陆展元将她救醒，扶到一家客店中休息，就此扬长而去。
直到那时，李莫愁才不得不承认，当初师父说“你若要下山寻他，便再也不是我门下弟子”这句话，根本就是为了她好。师父何等见识？怕是早就看出了陆展元此人心中不诚，却没想到她会执着至此，最终害人害己。
也不只师父吧……当年江湖上人人都说她执着，杨过说过她自己过得不好，就要让天下人也过得不好。
她无所谓的想着：是又怎么样？大家都觉得一个女子辜负了就辜负了，那她偏就要成为个辜负不得的煞神。
当初陆展元自己亲口所说，为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后悔（原文），没想到分别两个月，就能跟另一个姑娘好得如同一人。
陆展元后来为什么死？因为害怕十年后的自己找上门？怕定是有的，但怕到提早病逝可不一定。当初她因为那对夫妻杀了附近多少人？陆家庄正义良善的招牌摇摇欲坠了吧？他们如果不死，陆家庄跟南帝的名声就得让江湖人在嘴里每天嚼巴着配酒。
陆展元也就罢了，南帝的名声可不是小小一个陆家庄能负责的。
那天龙寺的高僧不就是觉得她一个孤女无关紧要吗？也不晓得后来他知晓自己放过一个女魔头以后，有没有一星半点后悔？有没有觉得自己愧对佛祖？有没有觉得自己给南帝惹祸？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李莫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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