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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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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Act7
鸣人:『不管发生甚麽事,我也会支持你,佐助!』
佐助:『多管閒事。』
鸣人踏熄了火堆,在草地上擦了擦鞋底,抹掉黏住的土灰。他当上火影以後,空暇时间不比以前,碰巧休假而佐助出任务的日子,他喜欢独个儿到处走走,离开市集,到郊外伸展手脚。今天也不例外,他表现出刚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样子,穿著普通简单朴素的衬衣,沿湖边漫步。
佐助吃力地撑起身体,他的头还在发晕,毒素挤得他的腑脏相当难受,伤口的痛楚像波浪般袭来,前一分钟还没事,这一分钟他觉得全身都不对劲。
鸣人放慢步速,说:「怎麽了?你那里痛吗?佐助。」
——那里痛吗?这个单纯的问题,他该从何答起?身上的损伤?体内的毒素?众叛亲离的孤独?失去鼬和鸣人的孤单和愧疚?他那里不痛?他甚麽时候觉得不痛?
「鸣人,我……」
他说不下去,鸣人伸了伸懒腰,说:「我很喜欢这里。佐助,你记得吗?这里是我们成为忍者的地方。」
佐助不答话,垂著头,他记得他曾经在这儿被卡卡西埋进土里,结果吓得小樱大声惨叫,当场昏倒。回想起来,那段简单快乐的时光,好像已经过了几千万年,像梦境一样不真实。鸣人却显然没有想到这节骨眼上,他拐了个弯,领著佐助走向一棵又老又粗的大树,伸手擦掉上面的泥迹,笑了起来:「哦哦,还在还在,佐助你来看看。」
佐助向前靠,看见树皮上几只模糊难看的刻字,仔细辨认下竟是他的名字。鸣人嘿嘿笑著揉了揉鼻子,接住佐助投过去的狐疑眼色,手指不无唏嘘地轻轻摩擦那列字迹。「这是你离开木叶後刻的,因为很想尽快超越你,将你从大蛇丸身边带回来,所以时时刻刻把你当假想敌,每天都抽空来这里修练。」
佐助无言以对。他紧紧握著拳头,指甲刺到肉里都感觉不到痛,想哭的酸涩又涌上胸腔。他真的活该失去。他真的应该为他背转身用冷漠伤害爱他的人感到羞愧。当他拥有可以後悔的筹码时,他并未学懂珍惜,只顾著报仇,一心投入黑暗的泥沼,任性而且自以为是,拍开爱护他真心想帮助他的人的手——小樱,卡卡西,鸣人……
鸣人对他笑得随便。「呐,佐助,现下你知道了吧?你不仅是我最重要的兄弟,更是我得到梦想的过程,如果没有你在前面推动我,我不会进步得这麽快,不会这麽年轻做了火影。」
佐助哽住咽喉。多久没有人对他这样说了?自从鸣人身故後,大夥儿认定他是无情冷血之辈,没有人尝试来关心他、扶持他。当他因此失去活下去的勇气,鸣人又突然出现,以简简单单的语气,重新给予他被人重视的温暖与感动。
鸣人轻轻叹息。「不只是你有憧憬的目标,我也会有。」他湛蓝的眼珠流掠思忆的细光,彷佛藉著这丑不拉西的雕字怀念起和佐助相识的经过。佐助想,如果鸣人知道他辞去暗部队长的职务,把火影帽子扔到污水里,又滥用残酷的字眼深深伤害小樱,甚至接下自杀式任务了结生命,也许他不会露出这麽细腻的光辉。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几条熟悉的旧路,佐助依稀认得是去波之国的必经之路。以前他很少用漫步的方式走路,嫌浪费时间,却原来浪费了很多美好的湖光山色。每踏出一步,他都看得见往事的轨迹在肩膀流过,他在这个地方渡过几多个盛暑寒秋?每次鸣人约他到村子外走走,他总有著各种各样的拒绝理由——很忙,很累,出任务,没空。
你数数看,你本来拥有跟朋友渡过的时光,可以有一辈子这麽长。
佐助和鸣人并肩行走。鸣人向来不让佐助走在他的背後,不论閒时抑或执行职责都不行。他认为这样是对佐助的尊重,他不需要跟在别人的屁股後边走,他不需要别人将背影留给他。一次岩之国出访木叶,照例双方带上暗部队长。土影把高傲的背後留给那个以性命做代价保护他的忍者,用不可思议又轻蔑无比的语气问鸣人,为甚麽火影大人你的下属站在你旁边?
鸣人的答案并不重要。总之佐助是五大忍者国唯一和“影”在公众场合并肩的暗部队长,这件事曾经在其馀四大忍者国做成不少的轰动。但鸣人不理,他和佐助平起平坐,他旁边总为佐助预留一张椅子。土影为此斥责他们无视礼法,鸣人气忿地回嘴:如果蔑视朋友才叫礼法,这种礼法由我打破!
虽然鸣人以赤诚之心对他,然而佐助并没有回报同样的礼待。
他常常毫不犹豫拨开鸣人搭上来的手,常常因为腼腆不肯承认两人的情谊。
他习惯快步走在鸣人前边,把背影丢给追逐了他一生的人。即使他在後边放大嗓子叫喊,他依然懒得回头应他一声。双手插兜,假装非常不耐烦。
但是没有听过鸣人抱怨。他总是加速追上佐助的步伐,笑嘻嘻在他身边行走,配合他习惯的速度。这样慢慢地并肩散步,纵然不是第一次,却也寥寥可数。
半路,鸣人突然又停了下来,望著地下那片毫无特异之处的沙地,露出咧齿的笑。「就是这里,佐助,我们第一次出任务,蓦然有两个中忍莫名其妙扑出来攻击我们。」
佐助取笑他。「当时你吓到动弹不得。」
鸣人点头。「而你救了我。」
佐助怔住,鸣人回过头来正视他,说:「你笑我是胆小鬼,不过你还是救了我。那是第一次我真切地从你身上感觉到情谊。即使我们吵开,我们打架,我们竞争,但我们是同伴。」
佐助颤抖起来,有一刹间,他感到氧气被逼出胸膛。
「我只是,心血来潮,又或许…我是想打击你。」他彷佛看到十三岁的自己傲立在鸣人身前,扬起目空一切的眼眸,轻视对他推心置腹的好友。佐助心里也许这麽想过,鸣人这吊车尾成事不足败事有馀,他学不懂的忍术,我全部都会;他喜欢的小樱,花痴似的黏著我;他想要的强大,偏偏落在我头上。
因为鼬伤害他很深,他不期然想在别人身上看见同样的侮辱和凄楚。於是他报复在鸣人身上,那个也不过十三岁,没有血统继限,没有写轮眼的热血少年。
此时此刻,佐助内疚到恨不得杀死自己。
「我知道,但你的而且确救了我,这是事实。」鸣人眨眨眼睛,伸出手掌,如同触摸那不存在的十三岁的佐助。「在那之後,我不停苦修,我以为自己想要超越你,打败你。其实我是想得到你的认同而已,到後来,我只是想你回来。」
佐助习惯用“心血来潮”这个字眼伤害鸣人。他心血来潮不在他的胸口刺下去,心血来潮要了他的性命,心血来潮回到木叶,然後又心血来潮地离开。
他真的该跪下来请恳鸣人的原谅。然而鸣人从来就没有怪过他。由始至终,如同他所说,他只是想佐助回来,至於他的性命,佐助要的话……
『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对,那个时候他是这样说的。抖胆袭击长老和暗部副队长,即使作为至高无上的火影,鸣人依然必须接受长老们严苛的审问。当然,关键人物佐助也跑不掉这场浩劫。
鸣人馀怒未消,一脸傲桀不顺,相反佐助表现得很从容。所谓君子坦荡荡,他不为他没做过的事申冤,反正鹰派的人不过想藉他开除鸣人,他说甚麽也没用。
佐助的态度轻挑又漫不经心,十问九不答,指尖挑著狸猫面具把玩。这副蔑视的神色激怒了长老,他们继续就佐助的信用的问题大做文章,坚称鹰派的顾虑并非毫无理由,宇智波佐助有太多让人怀疑的地方,火影大人不该太感情用事,误信匪人。
鸣人天性火爆,做不到佐助的气定神闲。佐助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不容许别人抵毁佐助。鸣人拍著桌子反驳,指天劈誓佐助的信用绝无问题,他不会危害木叶。
叛离木叶以前,佐助是长辈心中的明日之星,他把宁次比下去,不少人跑去向卡卡西问长问短,暗号解读部和暗部不约而同跟他的老师打照面。他们竖起姆指感叹,宇智波家最後的子裔,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是货真价实的天才!
那是当他没有被复仇蒙敝理智的时候,大家都这样看他。一旦事情脱离他们的预期,就甚麽都变了,其他人不愿意信任一个打伤同伴离开木叶的冷血青年。
因此,佐助失去了很多信任,他还不如吊车尾受重视,他是人人巴不得赶出去的害虫。他们全部认为,他随时会神经失常,切掉鸣人的头颅。
长老暴跳如雷,霍地站起身来,全身气到发抖,指著佐助冷淡的脸,骂道:『难道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漩涡鸣人,他会杀死你的!』
鸣人深吸一口气,站在佐助身前,彷佛要替他挡下这些指责。
『如果佐助的目的是我的性命……那麽,他要多少,我给多少!』
他将双手放在心坎上,那模样傻得好像要是此刻佐助拿起苦无,他就挺起胸膛让他刺下去。因为他说得很有气魄,火影的威严与凡人的感情在眼内炽热地交织,在场的人无不吓得一愣一愣. 佐助很难用言语形容这句话对他做成的震撼,他只能告诉你,在往後的人生中,再没有比这话更动人的了。
佐助亲眼看著鸣人被泥土掩埋,亲身感受他的性命随秋风飘逝,他甚至把死去前的最後一句遗言,都留给了他。鸣人艰难地张开唇舌,旁边围著很多哭到不见了眼睛的同伴,他的双目温柔地从小樱俨如死灰的脸移到佐助血红的写轮眼上,他的声音很轻柔,细细的似要被风吞食,他说:『佐助……』
这是鸣人最後一次叫唤他。
佐助彷佛要避开死亡地从他身边跳开,把握再也没有下次的机会,对鸣人大吼大叫:『谁叫你多管閒事!!』
风中飘起浊雾,像龙卷风把鸣人和他隔开。
风很急很大,他半撑起眼睛,却甚麽都看不见。「佐助!振作一点!佐助!!」佐助猛地发抖,女人的嘶吼在风眼中轰轰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张开眼睛!佐助!」
佐助感到有股锋利光芒像潮水涌入眼帘,他迅速地闭上,待光芒息止以後,回过头去想找鸣人,鸣人却已经越来越远,彷佛他一直往前走,而佐助停了下来。
佐助情不自禁伸手去抓,他不希望和鸣人重聚的时光就此结束掉。当你看见你亲爱的死去的朋友出现在你面前,他和你共渡一段短短的时光,是即使你用生命馀下的所有光阴去交换,也要不回来的宝贵经验。而当佐助甚麽都抓不住,情急之际,他的名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鸣人!」
湿雾里伸来一只温厚有力的手掌,握住佐助的指尖,他知道是谁的,他知道是谁永远只待他一叫,便巴巴赶到他的身边来。
他们的手指相交仅限幻想之内,属於精神上的交流。
一秒钟前忐忑不安的心奇迹似地安定下来。佐助到今天才知道,鸣人那疤痕密布的手好握到让他不想放开。
鸣人就这样默默跟他走了一段路,然後他听到水声淙淙,空气泛起湖水的涩味。
浓雾退去,出现在眼前是一面波平如镜的美丽湖泊,天蓝水绿,几丝清淡的烟霞若隐若现。拉著他的人转过头来, 对他说:「来,佐助,我们该上船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