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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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块石头，不知从何而来，当我有感觉的时候，是一块在溪涧里的石头。不能言语、不能行动。我没有五识，无法听到声音、闻到味道、看见颜色。寒暑对我没有意义，踩踏敲槌我不会疼痛。世界是黑暗的，但我能感觉，时间的流动，大地的变化，这种岁月经过多久，我不知道。
时间对块石头来讲没有意义吗？还是有的。千万年前我躺在水里，硕大无比，历经无数回的山河变动，大地洪荒的洗礼，我还在水里，但露出了半个身子，日日流动的水，将我的棱角慢慢磨平。
又过了多久依旧不知，总之开始有点不一样了，世界好像有了光影的变化，总能感到身旁窸窸索索的。几世几劫以来流水依旧悠悠，是时候到了吗？这一天我开启了五识，空气的流动，四季的交替，花开花又谢，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了！
又是个繁花盛开的春天，身旁的桃树，开得灼灼夭夭，好不热闹。河畔的绿草如茵，直长到遥远的山坡上。我躺在温暖的河水中，仰望蔚蓝的天空，偶有几只燕子低飞而过，来自远山上吹拂来的微风，带有百花散发的香味，如此平静舒适。
从来没看过的孩子，今天拿根钓竿提个水桶，开开心心的坐在我身上钓鱼。我的身子平坦光滑，生灵都喜欢歇息在我的身上，而我也喜欢如此，我喜欢感觉他们的气息、温暖、活力。因为我没有，所以喜爱。
在一个巨石的生涯里，日日夜夜、岁岁年年，除了四季变化、天候变异的自然现象，并没有任何惊喜。就算有，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虽然我对于宇宙洪荒而言，也不过仅仅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石头。但相对于其他生灵，时间对我而言，貌似一条永不枯竭的涓涓细流，只是平静、平静再平静的流淌。
这个眉清目秀的孩子，身上有点不同的气息，与其它的鸟兽和人不一样，是纯净是良善的气质，让他显得不同。他会小心翼翼，很仔细地轻轻拂拭我身上的尘埃，低头俯视，然后对我微微一笑，彷佛我是他的心爱之物，这微笑总像春天飘落的桃花瓣一样，在心头泛起阵阵涟漪，我爱这个孩子，爱他怜惜我的心意。这溪畔有千百颗大石头，为何总是挑上我呢？千万年无声幽静的岁月，这孩子带来点不同。
又有孩子来了「妹妹你快来，你看看河里好多鱼呀！」
「哥哥你等等我，这裙子老长的，一直绊住我。」
溪畔两个孩子开心地在捉鱼，春天茂盛的青草，几株桃杏也开的繁华，这等惬意美丽的风景，连我这块石头也觉得愉悦。
岁月如此静好，当块河边溪畔的石头，春看繁花似锦、夏观满天灿星、秋享枫红叶落、冬感瑞雪飘飞，好生快活。日子一点一滴的过去，孩子来来去去，那眉清目秀的孩子，还为我带来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不知有多少个，来捉鱼的，来采果子的，还有来摘花的。我喜欢他们坐在身上，这样可以感觉他们的温度，体会他们的快乐。有时候恍惚了，我也想跟他们一起笑，可是一块石头又没有五官，什么都做不了，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多少还是有点遗憾。
「子川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摘枝桃花？」一个女孩踮着脚，跳呀跳的想够着枝桠，身量不高老碰不到。
「够不着就别逞强，小心等会儿掉进水里，芳婶定要拿我开刀，还是等我来吧！」原来，他叫子川，这么多年了，他如今也长成个丰神俊朗的少年，可我始终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今日总算是知道了。
「子川哥哥，你别跟娘说呀！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娘老说我身子弱，总把我关在家里，最多就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跟小梓，得空了就往玉川来。」女孩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又充满温柔，光听这么棉柔轻软的声音，就让人好生舒服。
「云娘，你生来身子就不好，大家都知道，芳婶就你这么个女儿，当然仔细小心妳，别怪她。」
「我知道，只是一直以来，我都想来这玉川看看。小梓每回来找我说话，总说这里的桃花开得多旺，水里的鱼多肥，今天我总算看到啦！」
「子川哥哥，你待我真好，愿意陪着我。我长大一定要当你的新娘子。」
听这女孩无限依恋的声音，看她爱慕不已的眼神，想必是深深的恋慕着这个名唤子川的少年。可这个身体不好的女孩，从没来过这里，我没认出这个声音。谢谢妳告诉我，这条我躺了千万年的河，有个名字叫玉川。
少年估计是被天上飞过去的一只雀鸟给吸引住了，抬头注视着蓝天，并没有听到女孩深情的告白。郎骑竹马来，遶床弄青梅，这样一对青梅竹马的少男少女，在这个繁花盛开，蜂蝶缠绕的美丽春天，这如丝如缕的情意，可有在这两人间流转，我真想知道。说不定几年之后，也能像那常到河边喝水的狼一样，公狼、母狼带着一群小狼崽子来戏水。
子川踩在我身上，摘下一枝桃花，递给名唤云娘的女孩。「给，喜欢不？我们回去吧！一会儿晚啦！被发现就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一日来了两个青衣道人，看不清楚形貌，却带有一股极舒适祥和的气息。从祥云中翩然飞临，坐在我身上。
「此山谷地理甚好。远有昆仑群山环抱，位于仙乡之下，近有此水，名为玉川，盛产美玉，又是个滋养生命的灵川。此间仙气荟萃，适合修练呀！」
「可不是嘛！道兄您看，这块石头有点意思，瞧它是何来历？」
「当日女娲娘娘采五色石，炼石补天，这块石头我瞧也是补天所剩，你看看五识已开，你我二人所说，它悉数知晓。」
「当真？」
「二位可是神仙？」我无口可言，但是总有神识。
「你感觉到没？」一人问。
「已然通灵啦！」一人抚摸着我的身子
「唉！女娲娘娘，到底炼了多少块石头？」
「道兄，此物自有缘法，你我二人且看看吧！」其中一人言。
天色渐渐暗了，日照已经西斜，红霞铺满整个天空，云彩层层迭迭，宛如火烧，红艳美丽。此刻天地已渐玄黄、万籁俱寂，仅有神仙落座我身。
「不好，几个天女贪玩，已经往这儿来了，你我还是回避吧！被纠缠住，还不知何时能脱的了身。」这二人抬头一望，速速飞身离去。
这时，晚霞落幕，月华如水、灿星点点，玉川河水温暖。天河九曲连成一带，一轮明月初升，好似白玉般皎洁无暇。月夜下，遥望夜空清朗干净，好几名彩衣女子，从明月之中出现，缓缓从天而降。个个衣袂飘飘，肤白胜雪，年纪有大有小。
「姐姐这里又安静又没人，水好干净、好温暖，我们下水玩玩好不好？」
她们欢快地脱下衣袜，将衣服放在我身上，跳至玉川中沐浴、玩耍。
「公主，小心点。」
这群女子，在水中彼此泼水嬉戏，一个个湿了身体、头发。月光银辉温润，撒在她们白净无瑕的肌肤上，泛起莹润的光泽，黑色的长发，披散肩膀、胸前、背后，落于腰际，湿黏于她们的身子，显出完美婀娜的身型。天女戏水，在月光下呈现异常绮丽的景象。
每日来我这里玩的孩子多了，从来没有这么美的。乡野孩子，多半粗生粗养，男女身子健壮，脸上身上都是劳动日晒留下的痕迹。那个名唤子川的男孩最常来，他是那些人里头长的最好看的，比有些女孩都漂亮，可也没这些从天上飘下来的女子漂亮。
这些天女个个风姿绰约、仪态万千，看得我心里头羡慕的不得了，如果我能是如此这般，不知该多好。头一回我为自己是块石头，感到有些许遗憾，不然我就能跟他们一起戏水了。
「姐姐，你们瞧瞧这里，四周开满了桃花，水底的石头白净温润。既安静又没有人烟，以后我们常来玩好不好。」
「十三妹别说傻话，咱们可是偷偷跑下来的，天宫里的规矩妳是知道的，万一被抓到了，可是仙身被废，会贬入凡间历劫受苦的。今日要不是天帝寿宴，众仙狂饮，我们哪有机会偷下凡来玩呢！」
天女中突然有一人轻喊
「哎呀!不好，雷神来了，怕是一会儿被抓到就不好了，赶快穿上衣服走吧！」这群天女七手八脚的上了岸，连忙穿上衣服鞋袜，慌乱之中，有一人在我身上摔了一跤。
「十三，没事吧！你的膝盖摔伤了，血都流到石头上了，要不要紧？」
「姊姊没事，我们快走吧！」
这些天女，一阵风似的，又飞走了。
一会儿，几朵浮云随风慢慢飘过来，遮住了月亮，整个夜空一点点暗下来了。天女在我身上留下来的血，顺着身子上的纹理，一丝丝渗透到我的身体里。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很难受，像要裂开一般。石头应该不会痛的，可我居然会感到痛楚。天上滴下几滴雨点，看来天女们所言不差，等会儿得下起雨来。
忽地，乌云密布，夜空漆黑无光，隐隐有紫光在云际闪烁，一道焦雷直直打了下来。瞬间雷声滚滚大作，电光火石之际，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宛若刀剑，伴随声声巨响，直劈在我身上，本已痛楚不堪，加上这天雷之力，身子可真的一点点裂开了。乌云滚滚如浪卷，铺天盖地而来。雨，从淅沥淅沥，到哗啦哗啦，下起来了。
雨越来越大，片刻，倾盆大雨倾泻而下，雨水冰凉，顺着裂隙渗入。冰凉的雨，也不能浇熄如火烧的痛楚。千万年来，我躺在这条河中，这条叫玉川的河中，原以为能长长久久如此下去，直到天地尽头。没料到今日遭此雷劫，就算我是石头也会粉身碎骨，看来我是走到了石头生涯的终了，再也没戏唱下去了。撕裂的疼痛，凌迟着我，神识渐渐模糊，雨越来越大，原本只有我半个身子的河水，高涨到漫过我的身子，大水夹带大量砂石，冲刷周身，疼痛至极，终于再无知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