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箴女史》胭脂墨台

53、虺虺大蛇寿命终

　　“是历万乾？火融，你如何看出来的？”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未在天机镜里露下，她再次看向影像，并未有任何关于历万乾的细枝末节

　　“妺喜点火焚烧玉圭时，她纵身一跳，伊水河面很平静，倒影里有光，那光是北斗星光。”

　　“北斗星光和历万乾有何关系？”伊挚伸出大拇指给她看说，“师父有一件不离身的宝物，那个扳指可以使北斗星在白天现出，扳指还可以发出和北斗星的光。”

　　“北斗星光和历万乾又有何干系？”

　　他徘徊步子说:“楚江王他脱不了干系，姐姐，我投生为伊挚，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楚江王师父授意过我。”

　　火融是幽冥界选中的天乙灭夏的人选，楚江王的授意也是幽冥界的授意。“有何授意？”

　　伊挚推开东阁楼的门，里面堆了半个小山，“姐姐你看！”无忧捡起一张狐皮，“长生古方，不老颜汤！”

　　“这是黄帝时期流传下来的？”令她很震惊，伊挚接下来的一番话更令她不寒而栗

　　“这是我从天下各地收集来的，并一一焚毁。这些是从黄帝至夏亡的记载，其中除了散佚的长生不老古方，还有夏王姒启前，人与神生子的祝辞。还有很多关于神界隐秘之事。”

　　他又捡起其中一张虎皮，“这上面记载尧帝的十六字心经，传到大禹失传，人间流传的是伪造的。”这其中蕴含着绝非修生养性那般简单，说这心经人参透后可起死回生，逍遥自得，毫不为过。

　　伏羲整本的八卦图，神农氏记载的神草，大禹记载的神山龙脉，女娲神族人体解构图等等，尽是神传入人界的神力，使人活几百岁，使人不老容颜。

　　天帝偷减了人的寿命，人已失去了看见神的瞳仁，幽冥界也开始删去人的三世记忆。“这是将散落人间的神力全收回？”

　　无忧气竭，一些身强体壮的古方汤也要烧，那是古人生活的经验，与神无关

　　伊挚脸扭曲，“不，是将夏朝以前的文字记载一一抹去，将女娲氏神族与人的记载一一磨灭。即使商朝人口*口*相传下去，后人也以为这些传说是先祖的胡言乱语，杜撰的。”

　　“将人赶出神界，将人变成只能在土地上走。”在神的眼里，那样的人和牛羊猪狗没什么不同

　　他郑重对无忧说:“姐姐，你一个人在地府多加小心，楚江王这种只爱钱的也站了立场，我后半辈子会好好练导人王。你总说我迷信，总和人提神，我是在提醒他们人的危机四伏，并不是让人崇拜神，人与神理应是平等的。”

　　“火融，这些你该焚毁焚毁，姐姐不希望你再有事，你在人间谨言慎行，不死古方别再大肆流传民间，你只教他们强身健体的汤药。”伊挚恭敬颔首

　　“火融！姐姐走了，其他的你莫再管了，有始母神姐姐在，我自解去人的困局。”总有一天人会知道神是人的仇敌

　　腓腓也跟着上火，“始母神，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走，先归地府，去奈何桥收入门弟子！”无忧胸有成竹

　　奈何桥上陆陆续续的魂魄，无忧打算从中选个弟子，亲自授教他观星台的天文之学。至于男女都不拘，总不至身为女子，还嫌弃女子不能学此道？

　　一上午了，连合眼缘的也未遇到，到阴司鬼差午休的钟头，她正要回无涯岛，黑白无常恭引着新的魂魄归来。

　　“黑白无常二位大人亲迎，恐怕又是王伯之尊吧！”见财循着仪仗望去

　　占戈接过轮转王府新递过来的生死竹薄，无忧借过来看魂魄的来历:任仲虺，商国左尹，薛国国君，寿终六十岁。

　　“他比伊挚，和商汤先到地府了，太好了，这下不用担心他刺杀天乙了。”腓腓已盯他半辈子了

　　“别胡说，如此看来，我们错怪他了？”懒于应付这种接引王伯的仪仗，“腓腓，我们回无涯岛！”

　　正在熬制无忧水，黑无常范无赦登门，与无忧密语，“薛国国君请你子时到六桥洞密谈。”

　　夜到子时，她如约而至，六桥洞外，仲虺倚着石壁盘腿打坐，王伯身份是臣，只得在桥外悔过，不过六桥洞本身是个天然结界，任谁在这儿讨论什么，神也察觉不到，“拜见始母神！”

　　他闭目说:“对于始母神环光易敏的是妖，除之而后快的是神，混忘得快的是人，对于人，什么事经过三世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夏王孔甲时期，他从农家抱回的，后认作义子的螣是我的弟弟！他没有谋害孔甲！”

　　“虺左尹请我来是说这些陈年旧事？”她等着仲虺说出他是受谁指派

　　“取乱，悔亡，兼弱也！我是受谁派遣，始母神已了然于心。”他深呼口气说，“人，神，妖，最弱的当属妖了，我脱了人胎，如今也自然现回我黄龙的真身，将取乱，悔亡，兼弱这谋略放在三界，妖势必将被神兼并铲除！”

　　取乱？兼弱？不言而喻是秦广王蒋子文的手笔，“你放过天乙，不惧神界不放过你吗？”

　　他不屑一顾说，“我千年化为黄龙，封神只是一个形式，封神罢了，下辈子当个凡人！”

　　谈及天乙，他敬重的说，“灭夏大胜后，有一次天乙外出穿过林子，我以为这是刺杀他绝佳的机会。他见到一个野人张四面网捕鸟。”

　　这个野人说:“祝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从四方钻入网中。”

　　当时天乙感慨说:“大概只有夏桀才能如此一网打尽！”

　　仲虺继续讲述，“后来天乙命令从人撤去三面网，他说愿意往左飞的往左飞，愿意往右飞的往右飞，不听话的就往网里钻吧！他对鸟尚有如此怜悯之心，何况人呢？何况妖呢？他对任何生灵皆有爱悯之心。”

　　“所以后来我放弃刺杀他，一直以左尹仲虺的身份追从他，辅佐他建立商朝。”仲虺斗志昂扬

　　忽而他神色黯然，“等着有朝一日妖将被神尽数杀死，我宁愿妖最后皆变成了人！”

　　他躬身一跪，“仲虺代替妖界欲与始母神订一个盟约！”

　　“切莫行大礼，虺左尹你有话直说！”

　　“妖界再不与人界为敌，望始母女神准许妖可修炼成人，为妖族网下一条生路，以防神界对妖赶尽杀绝！”无忧与他击掌为誓

　　“制衡三界是我的职责，神界现已提拔了很多妖封神，一心对付人界，我先在适当时机讨来女娲秘药，找一个一心修人的妖先试药。”无忧规劝他，“放弃千年修行，你不如看着妖族平安无事！”

　　“神界不会放过我的，我的灵力已和天帝不分上下，神界是不允许一个妖的灵力可以与神界为敌。经过几场大战，天帝对人、妖二界甚是警惕。连人间的巫，巫术也仅是通灵，飞行的巫术也不能再有！”

　　寅时一过，他将跳入轮回眼，拒绝封神升天。

　　几日了，徒弟还未招到，不过人间恢复了安宁太平。正有些心灰，奈何桥上一个魂魄，手指在掐算什么？看到忘川河尽头的观星台，两眼放光。

　　“观星台！”他从桥上跳下来，游到岸，对黑白无常说，“鬼差大人，可容我去观星台瞧一瞧？”

　　“速速投胎，别给我耍花招！”白无常谢必安笑呵呵赶他走

　　无忧冲他招手，“你过来！”青衣白面，眼神笃定，他似乎在看地府的风水，一直在卜算记忆，
　　“你想去观星台作什么？”

　　“我自小对天上的星辰以及伏羲所画的八卦感到神秘莫测，我总疑惑夏后氏以前所用的历法与我们现在人间用的不一样。”

　　“那你觉得如今人间用得历法是多少天一年？”无忧出题考他

　　他胜券在握答:“用的小花甲，六十天一年。”

　　“你叫什么名字？”她大致决定收下这位徒弟，

　　“我名唤万年！”

　　她再考一题，“万年，那你认为三皇五帝时期，比如黄帝时期是多少年一天？”

　　万年不安答，“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年，由此可推算黄帝三百岁是真的三百岁，而我也是三百岁，其实我的真实年龄只有五十岁。”

　　“你怀疑现在人间用的历法是在欺骗你们，因此想到观星台一探究竟！”无忧将观星台的陨石钥匙给万年，“你现在就可以去观星台，我是观星台的太卜官，我收你为徒，即日起，我会授教你天文历法。”

　　他竟然能参透人间前后用了两套历法，天帝东皇太一为了推行减少人寿命政令，偷偷将夏后氏以前的历法失传，推行了小花甲的历法，六十天一年，这样明明活了四十年，用此历法推算是二百四十岁，还和当年黄帝活三百岁相差无几

　　翻开万年的生死竹薄，上面记录的是:万年，三百岁卒，当然这些是做给人王先祖们看的，掩他们的悠悠之口，神不知鬼不觉，毕竟他们已不在阳间生活

　　“无忧，听说你在收徒弟？”历万乾看着大喜若狂奔向观星台的万年

　　“火融也是楚江王的徒弟呀，如今在人间也长成商朝右尹，那日他还和我说你有一个宝物扳指，可在白天令北斗星现。”

　　“你和火融知道了？”他紧张的转动着手上扳指，然后承认，“我是见了嫚戾魂魄”

　　“上次幽冥界要处置关龙逄魂魄，你也是同意了的，这次你又害得嫚戾灰飞烟灭。你是几时站的立场？”

　　“关龙逄之事轮到前三殿阎罗王商讨，我未同意，我一己之力反对无用。至于嫚戾，我也不知她会为几句话，魂飞魄散！”

　　“她虽说为天乙灭夏立了功，神界不肯给她封神吧，毕竟她是和天帝对立的妖，你是为了你徒弟火融的前程，故意这等说，让她和火融划清界限，毫无瓜葛吧！”无忧怒目而视，历万乾眼神游移，做贼心虚

　　打从耳鬓厮磨拌了嘴，与秦广王蒋子文定了三百年之约，两人未碰过面，酆山上两位大帝求之不得。今时她却要去秦广王府寻蒋子文问个清楚。

　　“人间在谣传妺喜的恶行，说她建酒池饮酒，说她喜听裂帛之声，还说她放荡。”腓腓去了趟人间，听到关于妺喜的污言秽语，飞回上报无忧

　　前些日子与楚江王历万乾起争执，夏桀和妺喜的引魂阎罗王正是蒋子文，妺喜走这么久了，还要诬蔑一个亡魂。

　　无近侍的蒋子文正自斟自饮喝闷酒，他满饮一盏给无忧，她推开盂爵，“为何人间突然对妺喜辱骂甚嚣尘上？你又给天帝出了好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