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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地变幻云莫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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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纷纷,沉寂的宫殿外,一群臣子们战战兢兢的跪在雪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愈来愈凝重。
半晌,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划破寂静,穿过大殿,将哀痛的消息传遍整座宫殿:“审神者逝世了!”
像是得到什么号令一般,雪地上的臣子们立即开始哭天抹泪,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二殿下也不禁掀起面纱,用长袖轻沾眼角。
先代审神者身边侍奉的大太监从寝室走出来,将手中圣旨抖开,用尖锐的嗓音宣读道:“刀剑六十五年,先代审神者殁。弥留之际,念二殿下舞品行端正,为人和善,特拟此旨,由二殿下舞即位。”他缓缓的将圣旨合住,双手递向跪拜着的舞“舞殿下,接旨吧。”
“儿臣惶恐。”舞低低的垂着头,脸上蒙着的面纱看不清表情,但那嘴角却是的的确确上扬的。
余下的臣子立即见风使舵的涌进殿内,高声颂道:“恭贺舞殿下即位!”
“好大的胆子!”人未进到殿内,呵斥声已传进殿内每人的耳中。紧接着,一身戎装的乱带着随他出征的第二部队风尘仆仆的来到大殿,众人立即让开一条道路,近身护卫历代审神者的第一部队也戒备的把手放在刀柄上,几乎人人都畏惧着这位号称是“马背上出生”的皇子。
“适才,谁在那里胡言乱语?”乱的一张面孔被隐藏在青铜面具之后,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审视着殿内所有大臣“审神者病逝,然而病逝之时,又有谁可作证,那份旨书是由先代审神者所拟?”
“老奴可为作证。”大太监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才只是刚刚冒出头,一把泛着寒光的薙刀便直指大太监的首级而去,若不是第一部队部队长加州清光的刀更快一些,恐怕今日大太监就要身首异处了。
刀刃相接,震荡的声响激荡在殿内。第一、二部队仿佛得到命令一般,“唰”的一声,锃亮的钢刀出鞘,气氛霎时间凝结,那缩在地上的大太监更是吓得浑身抖个不停。
“都在做什么!”石切丸从殿后走出,严厉的瞪视着剑拔弩张的众人“审神者才刚逝世多久,你们就开始急着瓜分这天下!”
待到第一、二部队收起刀剑,乱和舞二人才讪讪的叫道:“亚父……”
石切丸本是专司监管神社,因着和先代审神者为兄弟,又被二位殿下尊称为“亚父”,得以在殿堂之上极具声望。习得驻颜之道,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有八的年纪。他一向温和,待人极是亲切,尤其对二位殿下,更是半分恼怒的颜色都未露过,今日这一震怒,着实令二位殿下心惊不已。
平息下怒火,石切丸才再次开口:“审神者病逝的消息我比众位晚知了不少。”他顿了一下,眼神瞟向恭敬立于一旁的舞“所以圣旨的真假即便是我也无从而知。但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审神者诞下之子只有乱、舞两位殿下,即日起,也只好委托二位共同治国。此外,经由此事件,我也不能再对这天下不闻不问的。舞殿下,不知第一部队可有空闲?”
“这……”决策一下,众位大臣开始窃窃私语。
这种法子真是前所未闻,也不知能否行得通。但石切丸一直监管神社,对政事略知一二却绝无插手之心,今次做出此决定,多半是为了监视舞。乱心中满意,表面极力压制心中欢喜:“亚父圣明。”
“亚父随时可来,本殿自当恭迎。只这天下总是坐拥两位国君,恐怕不妥吧?”到底舞还是沉不住气了。这到嘴的肥肉,竟然真的从筷子上掉落,滚了一圈的污泥,再也无法入口。
石切丸的眼神仿若早已看透一切:“既为审神者,则是可窥视上天神意之人,一切顺从天意即可。”
看似天平倒向乱那一端,掩着面具的脸孔也抑制不住那份自得,偏偏舞一如平常:“亚父圣明。”又面向乱,语气平缓,如同普通兄弟交谈“兄长刚刚远征回来,你我二人多日未见,今夜一边为父亲守灵一边畅谈家事国事吧。想必父亲若是九泉之下见到我们如此兄友弟恭,心里也是极其高兴的。”
乱冷笑一声:“那就有劳弟弟了。”
二人握住彼此的手,看起来倒真是平和安详的一幕。
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审神者逝世,举国哀悼,为期一月。国号改为乱舞。
此间正是乱舞元年的元月二十五日,大殿上已恢复正常的秩序,看起来似乎和平日里并无二样,只是皇位上,有两人端坐于此。正值丧期,两人身着白色的丧服,以白色的面纱蒙面,与众臣子之间隔开一道珠帘,几乎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不过即使看不到他们的神情,悲哀之情也依然洋溢在他们四周。
“既然众位爱卿无旁的事要讲,本殿倒是有件事要说。”舞一直懒洋洋的倚在皇位上,朝会期间又无任何言语,如若退朝之前还不开口,众人甚至会以为他并不存在。他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说道“我建议将第三部队的大和守安定调往加州清光所处的第一部队。”
被点名的大和守安定愣了一下,他抬头,恰逢加州清光在第一排回头望着他,丹凤眼上挑,满眸的笑意。
“这不太妥当吧。”乱隐在面纱下的眉头轻微皱起“第一部队六人主力部队人员已满,每人又率轻步兵,重步兵等部队,又不是战争时期,无缘无故扩充……此事还是往后再议吧。”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因为第一部队从乱刚刚班师回朝就表明立场。舞嗤笑一声,无非就是惧怕站在自己这边的第一部队过于强大,反倒压过忠心于他的第二部队,乱这账算得倒是清楚。
“兄长想到哪里去了。”舞低低的笑着,一副好似乱误解他的样子“我并非是要扩充兵需,只是想将人员调动一下而已。”
乱挑眉,明显不理解舞的做法。第三部队向来不参与政事,没有任何政治立场,这也就意味着,它只忠心于国家,和两位皇子都无关联。这样一来,也就注定它在国家的不受重视。那么,舞是想拉拢第三部队吗?
“不知兄长可听过堀川国広此人?”
堀川国広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也是一惊。他慌乱的盯着珠帘后的舞,实在想不通为何从调遣大和守安定到第一部队的事上忽然又提到自己。第一部队主要负责护卫主殿,第三部队多是被派往蛮荒之地,两支部队本来就无交集,自己自然对大和守安定并无半点看法与偏见。堀川国広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乱会因舞这一句话而询问到自己。
乱在外征战有一段时间,对第一部队的人并不是十分熟悉,也就示意舞继续说下去。
“弟弟听闻此次出征,兄长所处的主力部队有一将折损,我打算将堀川国広分配到跟随兄长的第二部队,为兄长补齐这一人的空缺,兄长您意下如何?”虽是商量的口气,但却是逼着乱不得不同意的。
说的好听罢了!谁知道那堀川国広什么底细!乱隐藏在面纱后的脸庞黑的仿佛浸了墨一般:“那就依你之言吧。不过你既要从第三部队调派人员,那么第三部队的空缺又该如何是好?”
“我听闻来派新晋一个弟子,资质上佳,继承爱染国俊的名号,由他来填补空缺兄长觉得可好?”
有什么可商量的?看舞那样子,是早已决定好的吧!还故作一副商量的姿态给谁看!乱面上无论表情如何,总之是被面纱遮着,也无人知晓,反倒是底下一伙臣子窃窃私语,大都是夸赞舞恭敬兄长之类的话语,这更令乱心中不快:“按着你说的去做吧。如此,便都散了吧。”
朝会散,众位大臣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小声议论着朝会上舞的表现。待到人散去,大和守安定似是等待谁人的身影便明显起来。
“还未走?”加州清光迈出朝堂,看到大和守安定,对他微微一笑“莫不是在待我?”
“嗯。”大和守安定白皙的脸颊微红,轻轻点头。
加州清光惊讶于大和守安定的回答,在他印象里,大和守安定还是那个自己略微说些恶劣小玩笑就会脸红的玻璃小人,这么多年过去,成长之快速,也不得不令人感叹。
“也是。”加州清光来到大和守安定身旁,长臂揽住他肩头,亲昵地说道“你我师兄弟二人,自你入伍还从未见面聊过什么,今次算是得了空闲。”
“清光君!”再怎么成长,在面对此人的言语下,大和守安定都不得不甘拜下风“我只是想要问问你,把我安排进第一部队,是你的主意吧。”
此话一出,加州清光也不禁沉寂下来。他四处探看一番,拉着大和守安定的手臂向园林走去:“跟我来。”
朝堂出来后不远处就有一片园林,散布在宫殿与宫殿之间,无论什么季节,都算得上是佳景一番。
“你这般直言不讳,到了第一部队,可真算得上是让人胆战心惊啊。”加州清光无奈的瞅着这位脸颊依旧红红的大和守安定“我也只是向舞殿下谏言罢了。”
“多谢。”说的轻描淡写,可这其中功夫必定是艰难的。深知此点的大和守安定愈发不安的低下头“承蒙你照顾。”
“应该的。”加州清光凝视着他“美丽的人自当穿上华丽的服饰,如你这般优异的人才,也不该埋没于尘土之间。”忽的,加州清光重又展露笑颜“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师兄为师弟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师父去世后,你我二人更应该亲近。”
大和守安定乖顺的点着头。这模样令加州清光心情开朗起来:“收拾收拾你的随身物品,今日就搬到第一部队院落中去吧,你我二人晚间也好把酒言欢。”
“是。”
此去是山高水远,亦或是刀山火海,都没什么重要的了。大和守安定走了几步,忽又转头,向身后望去,加州清光的背影,挺拔,美丽。不该流于平凡的人,是加州清光,并非他。忆起儿时,加州清光曾说过,如若以后可参军入伍,定要寻觅一人,可发挥他的才能,将他装扮得更加美丽。
那么他现在找到了吗?
加州清光回到第一部队的宅邸,因着是守卫审神者的近侍,距离乱和舞的寝宫也不是很远,并且住宿条件也是这三支部队中最为优厚的。六位主力队员分别有属于自己的宅院,真可谓是一步登天,但又一不小心,会从天上跌下来,那时便是粉身碎骨,再无翻身的可能。
“你回来了。”刚刚迈进自家宅邸大厅的门槛,堀川国広就阴沉着一张脸,不悦地看着加州清光。
“嗯。”加州清光轻轻应了一声,向着后方的回廊走去,又停住脚步“还没收拾东西离开吗?”
“放心,我已全部收拾妥当,不劳您费心。”
“那便好。”加州清光点点头,径直向后院卧房走去,半分停滞都没有,哪怕大厅中传来摔碎瓷杯的声响,以及堀川国広撕心裂肺的喊声:“加州清光!我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你竟真能自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