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清羽的健忘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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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夏至之日鹿角解，又五日蜩始鸣，又五日半夏生。
陶季磕磕绊绊的跟在清羽身后，清羽却像没事人一般神定气闲的走着，却比陶季走的快多了。
眼看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密林里，陶季连忙叫道：“清……清羽，慢一点，等等我啊！”
清羽疑惑的扭头，看着跌跌撞撞的跟上来的陶季，拍拍脑袋笑道：“啊，差点忘了还有你跟在身后了。”
陶季泪流满面，这样也能忘记？自己明明一直在跟着啊。
“看这个。”清羽在一棵树前停下，那是棵小树，看起来树龄不到五年，本应茁壮成长的年纪，枝叶却隐隐泛着枯黄，一副将死之相，然而缠绕在其上的绿色藤蔓却生机勃勃。
“这是毒绞藤，遇上猎物便缠绕其上，吸收其养分，等到猎物被其吸干，便再寻找其他目标。”
陶季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看，那藤蔓主茎倒是挺粗，不过从主茎上分出无数密密麻麻的极细的分支，如同丝线一般，紧紧缠绕，甚至嵌入树干之中，仔细一看，尖细的头部竟然已经钻入树皮中，想必是在疯狂吸取养分。
陶季打了个寒战，若这棵树是个活物，恐怕……
“有些进化出灵魄的毒绞藤，能够灵活自如的捕杀野兽，一旦被它缠上，若不第一时间放火烧它，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清羽道：“不过，只有千年以上的毒绞藤才有能力做到这一点，青森
只有不到五株。”
陶季想了想，道：“那这棵树怎么办？”
清羽莫名：“什么？”
“再这么下去它会死的啊。”陶季有些担心。
清羽微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笑道：“弱肉强食本就是森林的法则，无需干涉。走吧，要看的东西还很多。”
陶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藤缠树，跟着清羽向前走。
森林中的路很难走，此时陶季已经和清羽在密林中逛了将近两个时辰，本应觉得又热又累，但陶季看得越多，却越觉得全身发冷。
会放出迷幻味道使人自残而死的忘忧兰，一不留心割破皮肤便会中毒的毒齿草，喜欢用枝条吊人脖颈的缠柳……因为植物不像野兽一般可以随意移动，因此它们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捕杀猎物，比起野兽更加叫人防不胜防。
陶季跟着清羽小心翼翼的绕过一丛紫色的毒齿草，觉得自己灵语师的能力无比的好用。植物大多是善解人意的，而且传递消息的速度极快。陶季刚刚讨好过一株千年的缠柳让它不要攻击自己，结果没走几步便发现周围的植物纷纷向自己致意，八成是那株缠柳散布出的消息。
一根不知是什么的藤蔓抚上陶季的肩头，陶季吓了一跳，心里暗想，这些植物倒是颇为热情，虽然没有危险，但还是觉得有些诡异啊。
“植物也是有感情的，”清羽道：“他们太久没有见到过人类了，自然会觉得有些寂寞。”
“历代的灵语师，与青森草木的关系都相当好呢。”清羽温和的笑：“因此你不用害怕，它们一定都很喜欢你。”
陶季点点头，心里的恐惧去了不少，心中暗暗感激这善解人意的仙鹤，若不是有他引路，自己怕是早就在这危机四伏的森林死了十次八次了。
走了这么久，陶季觉得又累又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前面的清羽在一棵树前停下。
“这是龙血树，并没有攻击性，树中的树汁可以饮用，并且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清羽道。
这棵树树干呈光滑的暗红色，掌形的树叶是鲜艳的火红，看起来妖冶非常。清羽看着陶季的表情，莞尔一笑：“味道也是相当的好，要不要尝一尝？”
清羽摘了一片大叶子卷成筒状，右手在树干上轻轻划了一下，树皮便被划开一道口子，接着，陶季惊奇的发现整棵龙血树都奇怪的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似尖叫又似叹息的怪声，像极了人类受伤时的反应。
透明的红色液体从伤口中流出来，很快接满了一小杯，清羽右手在树上拂过，那道口子顿时完好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清羽把树汁递给陶季，陶季看了看龙血树，问道：“那棵树……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关系，”清羽道：“这类树若是被取了树汁，自身便会吸收养分补足，不用担心。”
陶季捧着树叶杯子，杯中血红的透明液体轻轻晃动。
“尝尝看。”清羽笑道。
陶季心一横，将树叶凑到嘴边，仰头喝了下去。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而下，舒爽的感觉传入四肢百骸。陶季精神一震，方才的疲累都去了大半。树汁还剩一半，陶季喝完，细细的品味着，那树汁清甜可口，好像苹果和石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陶季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心说这简直是仙露啊。
清羽带着陶季继续向前走，突然一个石头一般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在陶季的头上。
“嘶……什么东西？”陶季捂着脑袋抬头看，只见头顶的一棵树上，挂满了褐色的小小坚果。
“咦？榛子？”陶季欣喜的道，空空如也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陶季当即便伸手压低一根硕果累累的枝桠，然而另一只手还没碰到榛子，手中的树枝便像有生命一般弹了出去，同时另一根枝条带着劲风向陶季脑后袭来。小心！”清羽拉着陶季扑倒，那根枝条险险擦着陶季头顶过去，陶季回过神来，一脸惊恐的望着头顶的榛树：“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野榛，平时没有攻击性，但若是冒犯到它，便会主动袭击人，”清羽歉意的道：“刚才忘记告诉你，没事吧？”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会忘记告诉吗？陶季心里腹诽，嘴上道：“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
头顶的榛树硕果累累，陶季看得直咽口水。
榛树前，出现了一个穿褐色衣衫的青年，浅茶色的短发干净柔软，嘴角却挂着一抹痞兮兮的坏笑。
陶季：“……”
青年挥袖，一转眼便到了陶季跟前，居高临下的道：“你是陶季？”
陶季可怜兮兮的点头，道：“不小心冒犯了你，对不起。”
“哦？”青年挑眉，捏了捏陶季光滑的脸蛋：“既然你已经道歉了，那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既然道歉了就不要惩罚我了啊……陶季泪奔，嘴上道：“我……我只是想吃点榛子，就不用惩罚我了吧？”陶季一边赔笑说，一边偷瞄一边的清羽，心说你倒是帮帮忙啊，清羽倒浑然不知，微笑着双手背在身后，云淡风轻的在一边看戏。
青年半信半疑：“真的？”
“绝对是真的！”陶季拼命点头。
青年看着陶季的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揉了揉陶季的头发：“小灵语师，你倒是有点意思。”
陶季郁闷的用手梳理着被揉乱的头发，心道为什么都说我小，明明再过几年就该行冠礼了……
“不过，”青年话锋一转：“惩罚还是要有的。”
“……”陶季哭丧着脸：“什么惩罚？”
“嗯……我暂时还没有想好。”青年有些懊恼的道：“不过留着以后再说也是一样的。”
……暂时逃过一劫了。陶季暗暗松了口气，从地方爬起来，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果真饿了啊。”青年笑起来：“那么就给你一些榛子。”
青年一挥手，榛树的树冠一阵颤抖，随后，陶季上方的树枝便剧烈抖动起来，榛子像是下雨一样砸下来，陶季反应极快的向旁边一闪，就见自己原来站的地方，榛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劫后余生的陶季怒视着青年，青年毫无诚意的笑道：“抱歉，方才没注意到你在那里。”
“这些榛子你想拿多少都可以，”青年道：“还有，我叫叶榛，你以后可以常来找我玩，几百年都呆在这里，真是无聊死了。”
还真是直白的名字啊……陶季把榛子往口袋里装了一些，便站起来道：“这些就够了，谢谢你。”
“不用谢，”叶榛笑眯眯的道：“要走了啊，记得常来看看我哦。”
谁要来看你啊……陶季一边暗自嘀咕着，连忙向叶榛道了别，和清羽一道离开了。
陶季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榛子，又想起刚刚的惊险场景，有些委屈的道：“清羽，你方才为何不帮我？”
“人脉关系是要自己去打理的，我帮你的太多会适得其反。”清羽笑道：“当然了，你若是真的有危险，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这样啊。”陶季理解的点头，嗑开一颗榛子，掏出里面的坚果放进嘴里嚼，顿时一阵奇妙的香甜从口中溢出。
“好香啊……”陶季有些惊讶，这叶榛脾气挺恶劣，结出的榛子味道却是意外的好。
陶季递给清羽一些，清羽摇摇头，道：“我不喜欢吃这个，不过有人喜欢。”
“谁？”陶季纳闷。
“你回去便知道了。”
青木之森不但有千奇百怪的毒物，奇珍异果更是不少，陶季与清羽一下午转下来，吃了不少美味的奇珍，可谓是大饱口福。
“唔……”陶季咬了口鲜美的鳄梨，有点可惜的道：“这些东西都长在山林深处，回去后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了。”
“哎？”清羽愣了一下：“我没有叫你拿些种子，回去便能自己种植？”
“……你没有说过。”陶季一脸惨不忍睹：“清羽，你是不是有点健忘。”
“啊……年纪大了，记性果然变差了。”清羽有些懊恼的道。
陶季无语的看着清羽的英俊的侧脸，道：“你明明还很年轻啊。”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清羽道：“过了今年，我就三千岁整了。”
陶季：“……”
“其实早在千年前，我就有成仙的资格了。虽然陛下他们极力劝我渡劫成仙，但我舍不得青森，还是留在了这里，”清羽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如今神木衰微，青森危在旦夕，我便更不能离去。”
陶季皱起眉头，又想起自己肩上的重任，不由得叹了口气。连那些强大的灵兽都没有办法，自己又如何能拯救神木？
“别灰心，陶季，”清羽温和的鼓励他：“强大的灵语师和神木能达到完全的契合。你多与它聊聊天，就算是待在它身边，对它的苏醒也有好处。”
陶季点点头，心里有了些底气。突然又想起桥的事情，便问：“九色说让我自己造一座桥才能到达神树下。可我自己怎么能做到？难道真的要去砍树？”
清羽眨眨眼，道：“你是灵语师，别忘了自己的能力。若是将你的能力运用纯熟，那么造桥自然不在话下。”
“我的能力……”陶季蹲下来，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身前茂密的草丛中突然伸出几根藤蔓，彼此紧紧缠绕在一起。陶季伸出手指拉了拉，好像还挺结实的。
陶季顿时恍然大悟，欣喜地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清羽含笑点头，道：“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陶季点头，站起来跟着清羽往回走。此时的青木之森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和虫鸣鸟叫，四周皆是参天的大树，空气清新的让人心旷神怡。
陶季突然道：“清羽，为何我们走了这么久，一头灵兽都没有见到？”
清羽道：“这里的兽类基本没见过人，警惕性有些高，即使被九皇陛下交代过，也不会轻易接近你。有几头灵兽在远处观望你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陶季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自有伪装自己的方法，不会让你发现的，”清羽道：“等到他们真正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人类，才会主动接近你。”
陶季低头默默走路，清羽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陶季便感觉几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甩也甩不掉。
由于回到森林中央是抄近路，因此才走了半个时辰，陶季便远远看到神木发出的柔和绿光。陶季小小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榛子来吃，还没剥开就看到眼前红光一闪，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火球一般的扑到自己怀里。
“有好吃的！”红色的毛茸茸钻到陶季口袋里，咬着颗坚果探出头来，含糊不清的欢呼：“是榛子！”
陶季半天没回过神来，将毛茸茸从口袋里弄出来捧在手上，是只小小的红松鼠，正用门牙剥榛子吃。
“这是……”陶季呆滞的道。
“他叫灵风，是只七百年的松鼠精。”清羽道：“我方才说爱吃榛子的就是他。”
陶季将小松鼠捧到眼前，灵风正忙着吃榛子，毛茸茸的大尾巴蹭的陶季手心痒痒的。
“唔……你是陶季？”灵风将最后一点榛子送到嘴里，对他摊开小小的爪子：“我还要吃。”
陶季：“……”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清羽的健忘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