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君主系列之蜀乐》公子心泪

5、汉宫秋月

　　自打上次司马昭设宴后，他再也没有来找我，准确的说，是没有找我的麻烦。不过，我倒希望他能来找我麻烦，或者，是有人还能记得我。被人遗忘，真不是个好兆头。
　　就在这门可罗雀的寂寞中，我看到魏国灭了，吴国亡了，天下再次一统。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登帝位，建立晋朝。短短几年，三个政权覆灭，兴衰荣辱，不过一瞬间罢了。而今，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只不过是个连自由都被限制的亡国之君，哪有资格管门外事？
　　院中的草木荣了又枯，花朵谢了又开。一年一年过着相同而单调的日子，心愁难解，终日抑郁寡欢。终于，我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病榻上的我看着愁眉不展的张皇后，笑着安慰她道：“前几日不是好多了吗？再过些日子就没事了。”她强笑着应了一声。沉默一时，我猛然起一件事，问道：“今儿个，可是相父的祭日？”
　　“相父祭日已过，你忘了吗？”
　　我想一想，自笑道：“过了，早过了。”我说罢，让她扶我坐起来，接着说道：“那年在荆州，我听到相父弹琴，琴声真好听，有如天籁。在成都，相父亲自教我诗书、教我乐曲，相父还说我极有天赋，会成为一代明君。我仍记得我对相父说，我不会辜负他的栽培，我说到必然会做到。相父北伐，上表要朕‘察纳雅言’、‘亲贤臣、远小人’，如此，汉室之庐便可计日而待’，朕照着做了，也在等，等着等着，便等来了相父病逝，等来了山河落陷，等来了投降殉国，等来了天下一统。可，它终不是相父亲手收复的，再完整的天下，与朕而言总有遗憾。朕曾多次梦到与相父共冶天下、开创盛世，梦到相父的琴音回荡在他曾为之付出血汗的土地上，还梦到朕就坐在相父身边，听他弹琴，看他弹琴。只是，梦醒来，一场空。朕不想醒，不想。可有永世不醒的法子吗？”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全然未顾眼前人的反应，直到她紧握住我的手，我才看向她，轻拢她发鬓，笑道：“相父为大汉，为父皇，为朕，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啊。”她听了未接话，只低头不语。
　　“皇后，把琴取来。”我轻声道。
　　“那琴……”她迟疑道。
　　“对。”我笑道。
　　不一时，我又看到了那张琴，许多年都不曾碰它了。我将琴放在面前，我抚琴强，说道：“这琴是相父亲自做了送给朕的。朕还记得相父教的第一支曲子名为《望乡尘》，朕学了好久才学会。几年前，朕又听到了，却非相父所奏。过了这么多年，却不知朕忘了没有。”我说着话拨动琴弦。一曲未终了，我便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晋泰始七年，蜀主刘禅病逝，葬于洛阳邙山。数月后，张皇后因忧思过度，病逝，与之合葬。
　　乐消，灯灭，回乡路上没了你，我也只好去你曾走过的黄泉路，望你在奈何桥畔，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