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鸾》雪千城

19、 §019 自找麻烦

　　听此，北门丰祁衣袖一振，怒叱道：“你休得放肆！”不管何时何地，还从未有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哼，”杨冉也不甘示弱，“没想到堂堂祁王会这般恃强凌弱。”纵然眼前这人是个大魔头，杨冉也丝毫无惧。

　　二人间的紧张气氛立即绷到极致。忽然静了静，北门丰祁却是低下头来将眼神徐徐挑起：“是又如何？”

　　“你……”冷不丁的情势急转，杨冉手指着北门丰祁正要继续训斥，这刻竟一时气急无语。

　　“我？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北门丰祁目光阴鸷道，“既然你说你不是回春谷的人，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谁，是从哪里来，又为何独自出现在回春谷附近？”

　　原本只准备作壁上观的心情已被彻底破坏，杨冉头一扬，无惧道：“要不要再问问生辰八字？可就算你问了，我又凭什么非要告诉你？”

　　“别再挑战我的耐性，”北门丰祁的面目已是凶相浮动，他森森开了口，“记住，休想敷衍我！”

　　知晓北门丰祁向来说一不二，一看到这副神情，杨冉知道他开始认真了。但杨冉想了想，决定偏就依他说的继续敷衍。杨冉佯装思索一番道：“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我来自清州灵雪镇。”这里杨冉没有提自己的名字，因名字一事让她头疼，索性跳过不说，将原书中的地名随便报了一个出来。

　　只是不料北门丰祁想也不想就道：“说谎！”“你凭什么说我说谎？”杨冉不乐意了，晴国明明就有个清州灵雪镇。“是吗？”北门丰祁反问了一句，语调更冷道，“那府上高堂姓甚名谁？”这——杨冉忍不住怨道：“还真是刨根究底……”

　　“说个谎真的很难么？”北门丰祁的眼中含着不屑，突然那道声音陡然拔高道，“还是你真的以为自己很能骗人？”

　　这最后的质问，终于将杨冉心中怒火彻底燃起。

　　纵然自己现在确实是在撒谎，但……但什么？杨冉发觉居然连自己都找不着替自己辩解的理由，于是心头更怒。她一脸愠色地弯腰，将北门丰祁拂落在地的画一一拾起放回桌上，冷声道：“我说过我不是回春谷的人。天下之大，你以为就你一人想救君莫白？”

　　这句话是杨冉心中所想，所以说得分外底气十足。但是北门丰祁的全部注意力，丝毫已不在杨冉身上了。“这也是你画的？”北门丰祁用更冷的声音，指着桌上刚刚捡起的一对璧人的画像问道。

　　杨冉含怒起身，望见北门丰祁指尖所指，负气地点头高声念道：“不错！”

　　“是谁允许你画这个？”也就在这刻，北门丰祁终于真正动怒了。若言语能杀人，他此刻的话早已将杨冉碎尸千万遍，他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画上瑟瑟发抖，“嗯？我问你，究竟为什么要画这个？”

　　原本一副极美的璧人图，立即在北门丰祁手中化做纷飞纸雨。

　　而站在角落里的君莫白见事已至此，便不得不立即出面调停，但纸雨纷飞中，仅可见桌面纸上散乱画着的花鸟鱼虫，笔法虽不流畅，意境却是极美。君莫白无从知晓祁王这般愤怒的源头，不禁忧上眉头。他默默望了眼祁王，整张面孔俨然是狂风暴雨欲来黑云密布的模样，而再看看那女子，已不知何时换作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站在桌侧不发一语。

　　——祁王究竟看到了什么要如此动怒？还有这女子说过让自己不要插手，可这样真的无妨？君莫白心里已不确定。

　　而杨冉心里也没底。因为她明白自己正在试探北门丰祁的最后底线。杨冉不再看君莫白追问的眼神，心中只思量着怎么说话才能恰到好处，她装作无辜道：“你干嘛撕我的画？”

　　祁王狠狠道：“以后你若再画这个，本王定治你忤逆之罪！”

　　“为什么？”杨冉还是一脸茫然，“难道是我画的人太难看？不会呀……”杨冉的一字一句蓄意深戳北门丰祁痛处。

　　“没有缘由。”北门丰祁的眼中已有杀意闪过，“本王的命令，你敢不从？”

　　早闻北门丰祁心狠手辣，果然传言不假，北门丰祁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样，着实显露出几分王者的嚣然霸气。可杨冉岂甘如此罢手？她一面怯怯地望着北门丰祁，一面恍然大悟状道：“要不，我再帮你画一张你和沈清瑶的画像，这次我绝对能画得好看！”

　　原本北门丰祁的愤怒就已显露无疑，此刻这句表面奉承的话语，更像更猛烈的煽风点火，让北门丰祁心中一团怒火烧得更加鼎盛起来，脸一黑，不禁失了王家风范吼道：“你敢！”

　　我敢？我当然敢……杨冉面上惊恐不语，心中却是笑得分外豪迈。现在想来，自己穿越后虽不出身富贵显赫，但保底有个了解小说剧情的最终筹码，换句话就是说——不管你们这些主角配角之前如何光彩逼人，以后怎样结局，可只有我知情！

　　而站在一旁的君莫白听到这里，终于隐约猜测到一切。祁王平日里性格虽不算随和，但绝无可能轻易动怒，生气了往往总是面无表情多一些，今日这般怒气，必定是遇到了那个人……君莫白眉头微微皱了皱，望着杨冉迟疑问道：“刚刚你那幅画画的是谁？”

　　“是沈清颜啊。”杨冉无辜道，“还有轩王北庭轩。”

　　“啊？你……”

　　发生了这样的事，君莫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二人。

　　祁王为此动怒是必然。他向来不愿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沈清颜和北庭轩，每每逢之必怒，更有甚者险些因此丢了性命。而眼前这女子着实胆子太大了些，竟敢主动拨了这根弦。

　　可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早与自己说莫再管她，除非她主动来求帮忙。难道这才是她的那出戏……细思极恐，若她当真是蓄意而为，怕她就真不会是从回春谷中来……

　　“好，那你就给我画一幅沈清瑶的画像。记得，你只能画她，不许画我！”没料到怒极之后，北门丰祁却是这样开口了，他沉沉道，“现在就画！”

　　这下，轮到杨冉犯了难。

　　原本计划到这里，北门丰祁暴怒之后应该会追问自己怎会同时认识北庭轩和沈清颜二人，那自己再编个借口就能更好地证明自己与回春谷无关，这样北门丰祁放了自己该不是难事。

　　这般计划，一来是为男神，无须令他劳神费心帮助自己逃跑，或是因无法帮自己出去而心生愧疚，二来是不想欠下人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比较好，三来是要早早归谷免去苏执担心，四则是狠狠整蛊北门丰祁一把，给所有人都出口恶气。当时觉得此计一举多得是在妙极，奈何自己一时多嘴扯出了沈清瑶这个角色，使得北门丰祁压根没往自己设计的这条道上走，真是悔不当初！

　　她根本不知沈清瑶模样，可北门丰祁的声音再度高高传来：“画！”

　　杨冉逐渐心中没底，可面子上不好露怯，只得腰杆挺直了收拾桌面，慢慢将纸在桌面上铺开，然后提了笔，在砚台上蘸墨磨蹭起来。

　　沈清瑶啊沈清瑶……原本小说中不仅提到北门丰祁极尽手段，以破坏北庭轩和沈清颜的婚事与感情，还略说起他曾被指婚与沈家次女沈清瑶的事，否则杨冉怎可能知晓沈清瑶这个人物的存在？

　　沈家乃是晴国最富名望的一族，祖上三代都曾为晴国丞相，家境殷实，是无数晴国人梦寐以求结识交往的对象。而当今一代沈家的年轻子嗣共有五人，两男三女。一子已入朝为官，官拜高职，一子据说不喜官场是非，已游历在外数年。而这三女中，长女便是沈清颜，生得一副倾国倾城貌，还是晴国极有名的才女，无数才子儿郎上门求亲，皆被婉拒，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被嫁入轩王府；次女，正是被指婚与祁王的沈清瑶，也是一碧玉佳人；至于幺女，只知唤作沈清欢，原书中单提及姓名，知之甚少。

　　要问既然杨冉能画出沈清颜，却为何画不出沈清瑶？

　　这不仅靠了三分运气。毕竟沈清颜的主角光环在那里，看过书中太多的人物情态刻画，画出的相貌纵有偏差，可终究是八九不离十。但对于沈清瑶，她的容貌清秀也好，小家碧玉也罢，书中未曾着墨细写。杨冉不知其年芳几何，不知其身高胖瘦，就那么空洞的几个形容词，让杨冉如何动笔？

　　在此情形之下，杨冉又怎可能画出沈清瑶？

　　“你之前的画我看了，用笔生疏，意境倒是勉强。现在你在这里磨蹭，是想说那些画都非你所画？”见杨冉在这里耗费时间，北门丰祁不禁毫不客气道，“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沈清瑶的模样？”

　　便知他是想试探自己，杨冉心中自责，可现在承认也已太迟，更不说令早前精心计划好的一切将会前功尽弃……不如就先一口回绝再稍后想对策，想他祁王不管如何权大势大，只要他还怀疑自己与回春谷有关，就绝不会对自己怎样……“今日我想画的人，只有小白，我请他过来就是这个目的。”一番思索之后，杨冉笃定的目光转向君莫白，“你要我画其他人可以，但不是今天。”

　　“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同意与否，关我何事？”杨冉一笑，对着君莫白道，“小白，今天我想给你画张像，你说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