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他所想要的，不过是那方笑 ...
-
夏侯瑾轩回到夏侯府也已经一月有余，兰的伤势也差不多痊愈了，昨日夏侯瑾轩已送她回到了司云崖，说来也是前段时间他才知道原来司云崖是现在的阎王被贬之前在人界的居所，阎王被贬之前是位列正品的山神，而他的云来石竟然是前世的他亲手所致（虽然是因为被贬不得不制作一个能瞬息千里的工具）。
啊，话扯远了，因为瑕的愿望，他们将瑕葬在了司云崖，瑕旁边有一个衣冠冢是谢沧行的，那是暮菖兰执意要这样做的，他已经没有轮回了，灵魂散落在神魔之井封印的每一个角落，旁处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瑕妹子走了，瑾轩还能有个念想，还能祈祷她转世到一个好人家，幸福一生，可是……他却再也不存在了。
所以暮菖兰执意为他立一个衣冠冢，她一直陪着他，而他们也不愿逆了他守护苍生、守护酒鬼师兄的心愿，因此每次祭奠他，他们都会前往蜀山。
这些都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话说回到夏侯瑾轩这边，他现在实在有些苦恼。
自从那日他对姜世离开诚布公以后，姜世离却并不曾离开，他一直守在夏侯瑾轩的视线范围之内，既不离去，也不靠近。好在茗儿或者雪儿靠近的时候，他会隐藏了身形，至于弟子、下人已经被夏侯瑾轩命令禁止进入伏波院内。
极为偶尔的时候，夏侯瑾轩坐在书桌前，抬首之时，目光所及的便是那微微俯首，眼神透着隐忍却坚定的姜世离。有那么一瞬间，夏侯瑾轩都要将那个身影与他记忆中的身影相融合了，可是那瞬间的错觉之后，就是醍醐灌顶的清醒，那个想法也就显得可笑了。
从感情上来讲，夏侯瑾轩绝不愿意把那个为达目的，几乎是不择手段的姜世离与他所想所念的那个人划上等号；而从理智上来讲，他们本就是一个人，不过是性格改变了些许，他擅自将他们分隔再重合，不是可笑是什么？
姜世离执意要守在夏侯瑾轩身边，因为他不想再错过。
虽然他至今没有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他，不过他知道那是很早之前了，在他们都还能被称为孩童的时候，这份爱就滋生了。或许是因为某一个刹那，也或许是长久的往来。现在想来曾经他是明白的，只是性格的隐忍，按照姜世离的话说，是懦弱让他下意识的就将这份感情当做了友情，甚至友情他都不敢承认，因为他们的身份实在悬殊。
姜世离抬首看向窗内，瑾轩似乎是在看一本极有趣的书，不时发出轻笑。姜世离是蚩尤血脉，所以重逢之日，他第一时间便注意到瑾轩的改变了，只是那天他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去将这个改变同他不变的容颜联系起来。现在倒是觉得这个改变并不坏。
姜世离看着唇边浅笑的瑾轩，这才该是他的样子，应该是二十年前他应该保持的样子，可是，他们却让他四处奔跑，最后，一夜长成夏侯门主。
他本来就应该是那个不谐世事的夏侯小少爷，这么聪明的人，早在他十四岁那年就已经规划好了他不得不继任门主之时，如何不违背自己的兴趣又不至于离经叛道的甩手不干。
他一早就规划好了，也很早就“收买”好了堂妹的人心、物色好了得力手下。到他继任门主之时，他便接下这门主之位，再重用堂妹和一个叫尤为的明州夏侯府弟子，由他们共同处理江湖事务，由老掌柜们掌握经商事务，而他便做个甩手掌柜。这样一来，一则他也尽了孝道和少主责任，二则凭借夏侯琳的野心和尤为的精明，自可维持夏侯家的武林地位，最后他还能在稍微提升了青州夏侯家的地位的同时保证了明州夏侯家的绝对地位。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结果这个早已规划好偷懒的小少爷却因为结识了他们这群人，四处奔走，为他姜世离奔走于蜀山、苗疆、蚩尤冢，又为瑕姑娘奔走、为暮菖兰奔走。
而且，到头来，都没有一个人去想过他的心境。
那个懦弱的姜承也没有真正去体会过，瑾轩为什么一直想方设法要帮助姜承回到折剑山庄。现在姜世离能明白，因为他不想两个人天各一方，人魔殊途，甚至兵戎相见。
而最后证明，他所担心的一切都成真了，因为姜承从不曾去设想过夏侯瑾轩的心情。
姜承、姜世离当时的心里只充满了三件事，一个是守护族人，一个是倩儿的情，最后是龙溟那句：即便他日因立场不同而刀兵相见，这份情谊还是在的。
当初觉得此话应当是此间真理，可是现在姜世离总算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这种背叛者为自己找的借口，为自己的背叛行为正名。
情谊在或不在不应该由他说了算，因为身为背叛者的自己没资格。
“爹！”
“唉？雪儿。”打断姜世离思考、夏侯瑾轩阅读的是夏侯瑾轩的儿子。
夏侯江雪不止一次对自己的名字十分嫌弃，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被取了这样像女孩子的名字，他爹说这是为了纪念他对娘的情愫，据说他对娘产生感情便是因为雪石路的雪女开始的，而且这名字还包含了他未曾实现的愿望：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他爹不正常也就算了，他娘当年竟然也不阻止，为此，夏侯寒雪郁闷了好些年。
“爹！你又做了什么好事？！阎王翘班来抓你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阻止，你已经被带到冥界去赎罪了！”
“吖……久长兄真是小气，不过就是偷带了一只鬼带人界而已嘛。”
“不过是！爹！你，你！啊。”
“没大没小的小鬼。”一掌打了夏侯江雪的后脑勺的是夏侯茗。嗯，就是那个假传盟主指令的夏侯茗，“堂叔不过就是带了一只鬼上来嘛，冥界那么多鬼，才差这一只么？要真差了这么一只，我现在就去杀一个人给他送下去！”
虽然不满意夏侯瑾轩的行为的也有夏侯茗，但是不管怎么说，堂叔是她的堂叔，其他人凭什么来欺负。而且想来也是堂叔比较亲吧，胳膊肘总要向内拐嘛！
说不过夏侯茗的夏侯寒雪无奈的出去了，顺利保障了自家东西的夏侯姑娘也出门了。徒留下事情因他而起，结果他却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兴高采烈的夏侯瑾轩。
还有……同样看热闹的魔君姜世离，只不过他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曾经听血手说过这个夏侯茗，血手将魔君太子的消息传在了江湖，接手的就是这个夏侯茗。现在也总算知道她为何敢擅自假传欧阳英的指令了，被某个自己本身就爱好“胡作非为”的夏侯门主养成了一个骄纵的世家千金。不过更让姜世离感兴趣的是那个看热闹看得笑眯了眼的夏侯门主，这样的瑾轩，姜世离想要珍藏，想要让他永远都处于这般高兴的样子。想着想着，姜世离也是笑出了声。
夏侯瑾轩抬首看了看笑出了声的姜世离，有些无奈的轻微的叹了一口气。想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又没有办法让其离开。
罢了罢了，要跟就跟吧，当做不存在就好。这样想着的夏侯瑾轩也就豁然开朗了，然后他起身招来了云来石。
说起来是时候去取墨了。
这是姜世离第三次到酆都。第一次是为了折剑山庄办事，第二次是为了替瑾轩制造“不属于人间的墨”，第三次就是现在跟在瑾轩身后来了。
夏侯瑾轩径直去了“老墨”，就是那家制造不属于人间的墨的百年老店。呃，好吧，据不可靠江湖传闻说那是千年老店，而且店主还没换过。不过夏侯瑾轩也来过好几十趟了，一次也没见过店主。
夏侯瑾轩取了三盒墨，付了一千两银子，余下的一百两作为赏银也就没要了。这一举动，看得姜世离不得不感慨，虽然他早已不再是折剑山庄穷弟子了，虽然他贵为教主，但是真的，这么一比较起来，姜承很穷，净天教很穷，他很穷。
夏侯瑾轩转身看到姜世离的时候，呆怔了那么一刻。他也是在做了门主之后，才知道山庄子弟，薪资不低，但是那也不是能够负担高昂的墨费的。他夏侯家的弟子一月有三十两，而折剑山庄据闻更低，当年，姜承似乎是倾其所有只为了他的一句戏说，姜承啊，瑾轩真的很想念。
收拾起了情绪，夏侯瑾轩思考着要不要去鬼界转一转，他也有一个月没有和云兄畅谈了啊。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毕竟是夏侯门主，还是称职些好，嗯，他是这样想的，不是因为上午阎王才发了脾气，真的不是。
说起来他夏侯家在最近几年逐渐恢复了昔日的江湖地位了，可是这却和他这个门主没有关系……没错，没有关系。
那说来也是一个较长的故事，我们暂且不提。
就说后来夏侯家经历了净天教这么一闹，元气大伤，两位门主死亡，少主消失，远房青州夏侯家弟子带着夏侯茗任职夏侯家门主，夏侯家自此名存实亡。
夏侯瑾轩带着瑕和雪儿回到了夏侯府，回到了挚友皇甫卓、挚友暮菖兰身边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年了，那个时候雪儿也已经一岁了，他对于江湖中的事务不甚熟悉，只得采用休养生息，勉强能够维持夏侯家在江湖中处于四大世家的位置，商业上，他倒是一把好手，因此较之之前的夏侯家，夏侯瑾轩接手后已经又将产业扩张了近一倍，产值近两倍。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大概七年前，那时瑕已经再无法撑住去世了，而茗儿已经长到了二八年华，茗儿便开始了对夏侯家江湖地位的巩固，因为一则夏侯家本就应该是江湖翘首；二则她曾经听到过上官家的败类说，夏侯家门主不过是一个奉须拍马只懂经商的庸才，她说过，她堂叔只有她能欺负！
这小女子倒是极有手段，即使她的目的是傲视上官家，她在达到目的之前也不介意联合上官家。就说围捕魔君太子一事，她是组织事情的人，她却没有派遣很多夏侯家弟子前去，而是找了其他江湖门派，因为如果成功了，她是发起者，自然夏侯茗扬名江湖，夏侯家重整声威；败了，她自可擅自逃去，不损她夏侯家的元气。
并且雪儿也慢慢长大，雪儿从小喜欢武学，当然乐于经营夏侯家的百年基业。因而这两年，夏侯家在江湖上也慢慢恢复昔日荣光。
因此可见，夏侯瑾轩这个门主实在是……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夏侯瑾轩是被这个声音吸引了的。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夜叉发出的，呃，不是魔翳、龙溟那种魔界夜叉，是冥界的夜叉，你也可以称为伪夜叉，因为他们是怪，不是魔。
这就是在酆都，也很难看见夜叉光明正大的在街道上行走，而且还是冲他来的。只见那只夜叉浑身绿色，微胖，身形矮矮的，看起来，蠢蠢的……
“呃，这位夜叉兄，可是找在下有事？”
姜世离眉眼跳了一跳，即使过了这么二十几年，对此行径他也实在无奈。不过，罢了罢了，瑾轩喜欢便由他吧，他再也不是那个不堪一击的姜承了，夜叉，他还不看在眼里，就算是魔界夜叉实力也不过尔尔。
“哎呀哎呀，今天好多魔啊，今天好多魔啊。”
“呃，夜叉兄？”
“哎呀哎呀，今天四个魔，就你好欺负，好欺负。”
“呃……”到不那么蠢。
“哎呀哎呀，让我咬一口咬一口，增加修为。”
“呃……”
他的拟声词才刚发出来，视线就被姜世离的背影挡住了。也没有等他反应，姜世离便已经出手了，并且虽然没有要了这夜叉的命，但是也并不算是出手轻的，夜叉重伤是难免的。
夏侯瑾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躺在地上受到了惊吓的夜叉。接着上前去查看夜叉的伤势，然后出手相救。
在救治半途，周围突然出现极为霸道的魔力，就是夏侯瑾轩这种半路出家的魔都能够感受得到。夏侯瑾轩抬头，看见的又是姜世离的背影，不过这一次还有浑身散发出的蚩尤之力。
夏侯瑾轩略微好奇，侧了侧身看了一眼，就是那一眼，让他兴奋不已。
只见姜世离前方一个浑身散发霸道魔力的男子站立于空中，不是飘飘忽忽的飘在空中，是稳稳当当的站着，红发无风而动。一脸的傲慢和兴趣。
夏侯瑾轩也是满脸兴趣，这么霸道的魔力根本不用作他想。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呃，那个……”夏侯瑾轩开口想要引起对面的男子的注意。
“退到我身后！”姜世离不敢有任何分心，面前那个男人是他蚩尤之力爆发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让他如此紧张的对手。
“红毛！你又不看环境！”夏侯瑾轩这才注意到重楼身旁，俊秀的中年模样的男子。这……真是，天助我也！
“这位兄台可是原蜀中巨富——景天景老板？”
听到被叫了名的景天，看了看被紫发的魔护在身后的红衣少年，先是想到了那个原蜀中巨富，狠狠的伤感了一把，他不过就是陪这个红毛转了一圈，怎么料到他回到渝州就发现，他从蜀中巨富一瞬间变成了穷困潦倒，再是有些小得意，竟然有年轻人认识他景大侠。
“我是，这位小兄弟是？”
“在下夏侯瑾轩，明州人士。”
“夏侯！明州！你是四大世家最有钱的那个夏侯家的人！”
“呃……是的。”夏侯瑾轩实在感叹原来人还能有这么丰富的表情、情绪变化，比起皇甫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这位战胜了邪剑仙，解救了人间浩劫的景大侠，先从一开始对重楼的炸毛再到有些呆板的属于正常人的表情，接着听了他的话立刻一脸哀戚接着又是一些小得意，最后出现现在这种比他看见魔尊、魔尊看见尚能算对手的姜世离还要闪亮的表情。
原来这个大侠很贪财啊。更好办了……
“那个，请两位先不要轻举妄动。让在下来梳理一下情况吧。既然这位是景大侠，那么不用多想，这位一定是魔尊重楼吧？在下夏侯瑾轩，身旁这位是有蚩尤血脉的姜世离。不过年纪尚不过四十有余，远不是魔尊的对手，因此魔尊若想切磋一番还望手下留情，不过就算是姜教主同意切磋，也还请两位不要在这城镇之中如此，两位的蚩尤之力远不是这凡人能承受得起的。最后，景大侠，可还记得一只叫精精的灵猴？”
“师父？夏侯兄认识师傅？”
“啊，是的……”夏侯瑾轩将和精精的相遇讲了一遍接着说，“精精在冥界认识的那位云兄，有事拜托魔尊重楼，不知魔尊和景大侠可有兴趣一听究竟？”
“哼。区区一只鬼求本尊？”
“当然，事成之后，在下愿奉上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红毛。”
重楼看了看景天那小狗一般的眼神，太……太可爱了！
“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他所想要的，不过是那方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