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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

  •   裕庚来信说自己病重,希望儿女到沪团圆。老佛爷本是不答应裕家兄妹立刻动身的,但奈何周肇霆坚持,只得勉强同意。海龄容龄得知消息后可谓喜忧参半,脱离皇宫是谓喜,老父病重是谓忧。

      “两位主子,裕二爷已经在宫外侯着啦,咱们走吧?”

      “劳烦小张公公了。”容龄拿出几锭银子,“这些钱当是我们两姊妹的谢礼,小张公公收着罢。”

      “这……奴才不敢受啊。”

      “小张公公受老佛爷的命照顾我们姐俩儿,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惜我们在宫里这些年也没攒出什么值钱东西,临走拿的出手的只有这几两银子了。”

      “哎呀,啰嗦什么!几个破钱拿着就是了。”海龄夺过银子塞到小云张手里,“赶紧走着吧,别让二哥等急了。”海龄巴不得早点飞出皇宫,到那灯红酒绿的上海去。

      小云张引着她们出去,太后在颐和园寿乐堂半闭着眼歪在榻上养神,梁莲英一边伺候着。

      “莲英,那两丫头走了罢?”

      梁莲英何等机敏,立马道:“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出宫了。太后有事吩咐?这会儿子还追得上。”

      “哀家不过问问,走都走了,追回来也没得个意思。”

      “要不让侯爷来陪您说说话,解解闷?”

      “算啦,这皇宫也不是人人都想来的地方。”

      天家无情,父子相戮,手足相残,夫妻相疑,叔侄相争,后宫相斗,成王败寇,却又无输无赢。

      收拾好行李,裕家的人就要出发了。海龄伸着脖子张望,却迟迟不见那个人的身影,神情难免落寞。

      “阿姊,你等谁啊?脖子伸得那么长。”容龄嘲笑她。

      “去,你别添乱。”她左等右等等不来那个人,对容龄抱怨道:“他周肇霆也忒小气了,不就是打了他一下么?这都要走了,连个人影儿也没有!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换我我也不来。当初谁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人一耳刮子的?还当着那个唱戏的面儿,他好歹堂堂一个侯爷,丢不丢份儿?亏你们这么多年交情,你当真他周肇霆是那种人?他气量算大的了,不仅没在太后面前告御状,还帮着咱们。听二哥说,这回能顺利南下,是侯爷不惜顶撞太后争来的。”

      海龄憋的满脸通红,好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儿来。心知理亏,周肇霆若真心要求荣华富贵,以他的手腕和恩宠绝不会只是今天的程度。周肇霆应承了这门婚事,必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她现在多么希望周肇霆能来,否则她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两位小姐,二爷催咱们出发啦。”

      “你去和二哥说这儿还有东西没收拾好,再等等。”容龄如是道。

      “是是是。”小厮回话去。海龄愈发焦急起来,恨不得穿过这车水马龙,直接飞奔去侯爷府。

      容龄碰了碰她的手肘,“咱该走了,我看你到上海的时候送个信来,道个歉解释一下也就完了。”

      海龄咬了咬下唇,觉得也只好照容龄说的办了。他们一行人刚准备登船,后面就有人呼喊,“郡主请留步!”

      海龄微微诧异,回头见是着湖色薄衫的年轻男子,唇红齿白气质如兰的很是眼熟,思索半天猛然想起是那天在御花园有过一面之缘的秦……什么来着?

      “在下秦忌。”秦忌抱拳躬身,“此番受侯爷之拖而来,耽误郡主一小会儿。”

      海龄一听是周肇霆派来的,眼前一亮,激动地拽着他的袖子道:“周肇霆让你来传什么话?快说快说。”

      秦忌不着痕迹地抽出袖子,“侯爷他说繁事缠身,未能相送深表歉意。望您一帆风顺,到沪之后一切保重。”

      海龄说不出得失望,周肇霆就说了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繁事缠身个屁!太后怕他热着,特令他在家休息。“他还说别的没有?可急死我。”

      “没有了。不过,侯爷有东西要交给您。”秦忌拿出一叠银票和一个锦囊,锦囊上面的花纹歪歪扭扭,针脚松散,十分不精致。海龄一把夺过来,羞得无地自容,这是她刚回国时绣的第一个锦囊。当时容龄笑说没人要,她为了面子强行送给了周肇霆。

      “侯爷交待,这锦囊里装着重要的东西,让郡主您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打开。钱是给您路上花的,出门在外,多带一些总是好的。”

      “谁要他的破钱!自己不来,却找你来糊弄我!周肇霆个混蛋,小气鬼,没良心的!我又不是故意要打他的,现在也很后悔了嘛。”海龄突然间哭起来,弄得容龄秦忌都是一愣,“我这次离京,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要给他道歉的……”

      “我想侯爷是知道您的心思的,他不来,是有他的难处吧。”秦忌隐隐能猜到周肇霆是不想海龄再与他扯上关系,这还未出京,万事都没个定数,莫要节外生枝的好。

      勋龄见这儿骚动,以为什么大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过来大致了解了情况,知不是宫里来的人,暗自松了口气。“海龄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谁和谁能在一起个天长地久?纵然是夫妻,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天道轮回。侯爷有侯爷的路,我们有我们的道。相见是缘分,不见是本分。看开点。”他转向秦忌,“有劳秦老板辛苦这一趟。你回去对侯爷说,请他一定保重身体,勿须挂念我们兄妹。”他深深作了一个揖,“侯爷的恩情,我们裕家没齿难忘。日后若能再见,我裕勋龄必当拼死相报。”

      秦忌微微点头表示允诺。海龄擦干眼泪,吸着鼻子道:“我看得出来,周肇霆一定很信任你,所以你不要背叛他,他很孤独。还有他任何事情都喜欢自己藏着掖着不和人说,表面上霸道无理,其实心里很善良,请你一定照顾好他!如果有机会,你帮他……帮他离开这个国家吧。”

      “郡主放心,我不会让侯爷少一根头发的。”但是,离开?要他帮周肇霆离开?他一介戏子,如何有这个能耐。

      天色逐渐阴沉,眼看就要下一场瓢泼大雨。周肇霆负手而立,看庭院里夏荷初露,听红窗外鸟叫蝉鸣。凡事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本是打算娶了海龄,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二三年后,让海龄假装暴病而亡,买一具穷人家刚死去的女尸顶包,出殡的同时将真的海龄送出国外,来个偷天换日。之后再求太后赐婚,把容龄迎来做续弦,再如法炮制。姊妹两人前后共侍一夫,又双双离奇暴亡,自己决脱不了干系,虽说背定杀妻的黑锅,不过他周肇霆已是要遗臭万年的人了,也不怕名声再臭一点。

      本来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熟料裕庚恰巧在此时病倒了,只要海龄这次能出去,他就有把握让海龄永远远离京城。裕庚这次病得不轻,不管好不好得了,海龄都可以以照顾老父为借口拖个三年五载。即使裕庚不幸病逝,还有三年孝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六七年左右,到时候也许京城就换天了。或者说,在乱世之秋,有谁还会记起这场婚姻闹剧。

      “你在想什么?”秦忌特有的温润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一下子把窗外风雨欲来的境况隔绝开来。

      “你动作倒快,赶在暴雨前回来了,我还琢磨着等会儿让桂祥去接你。”

      “哪里那么金贵,反倒是你天天吃冰,虽然夏季暑热,但要当心身体受不住。”

      “你知道你越来越像谁了吗?”周肇霆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像宫里的那些教习嬷嬷!”

      “好你个周肇霆,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跑腿。”秦忌佯怒,却是禁不住乐。他与周相处,总是轻快的。

      “哈哈,生气了?我这儿有两盒英吉利来的咖啡,送你当做赔罪了好不好?”周肇霆一把搂住秦忌的肩膀,他身材高大,这般好像将秦忌圈在怀里一样。“上回不是还差你一顿饭么?今儿个一块儿补上。”

      对于周肇霆来说,这可能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很正常的表达友谊的举动。但在秦忌眼里,又多了别的许多意味。至于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只觉得心跳加速。“今天就不了吧,晚些时候还要去广和楼赶场子。”

      周肇霆说不出的失望。秦忌见他如此,于心不忍,可是那边的戏又不能放下,一时间也是难以取舍。

      “我逗你玩儿呢,今天你要真想去宜仙居我还不得空。海龄容龄刚走,太后她老人家没人说话了!,要逮我去颐和园……”

      “我突然间想去了,你能陪我去吗?”秦忌打断他。

      “你……不赶场了?”

      “能让京城小霸王、北平宣靖侯作陪请客,那是三生荣幸,怎可轻易错失良机?”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本侯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语毕两人相视大笑。

      “桂祥,快备好车,本侯要去宜仙居。”

      桂祥慌慌张张冲过来,苦着脸道:“方才成连喜的人来请秦老板赶快回去,说班里出大事了。小的看二位爷聊得开心就先请人回去了,这会儿……”

      “出什么事儿了?”秦忌焦急地问道。

      “那人没说,小的也不知道哇。”

      “你先别着急,我让人送你回去。”

      秦忌抓住周肇霆的袖口,“那麻烦你快些吧,我总觉得心绪不宁。”

      周肇霆点点头,吩咐桂祥叫车送秦忌回去。那边转念一想又道:“我陪你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秦忌是说不出的感动,下意思地紧握住他的手。

      成连喜这边已乱做了一团。看见秦忌赶回来,傅喜刚要说他,却瞥见一旁的周肇霆,就把话咽回了肚子。傅成李长茂等人见惊动了宣靖侯,又是赔罪又是道歉,诚惶诚恐。

      “李大人傅班主你们不要紧张,本侯就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方便的话,不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诶,这点儿子破事还要劳驾您。”傅成转头厉声喊道,“裴秀!还不快滚过来!”

      裴秀脸上虽有惊惧之色,但见周肇霆时极尽勾引魅惑,“小的裴秀,给侯爷请安。”

      周肇霆皱起两道英挺的剑眉,他最看不惯这等长得过于艳丽且带着狐媚的人。红阁的张清歌是一个,这成连喜的裴秀又算一个。

      傅成见周肇霆好像不高兴,忙骂道:“你个不长眼的,侯爷让你说起因经过结果,你他娘的做什么媚态?还不快从实招来!”

      裴秀被傅成戳破心思,面子上觉得过不去,心里面觉得很气愤。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允许秦忌勾引宣靖侯,就不许他这么做了?他也不比秦忌差,怎知就迷不住周肇霆这条大鱼!“之前小的和柒儿一道去茶楼吃点心,他下楼时脚滑,不慎滚了下去。刚好掌柜的新买了块装饰用的石头,就摆在楼梯边还没来得及挪动,柒儿的脑袋就撞上去了。”

      “诶,柒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生来就无父无母,又是个痴儿,现今还怕是要早夭。”傅连说着说着就开始垂泪。他膝下有子,更能体会做父母的不易和丧子之痛。

      秦忌抿着唇一言不发,他把柒儿当做亲弟弟,两人相伴长大,那种心情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大家先不要太悲观,我有一个西医朋友,可以请他过来瞧瞧。”周肇霆的眼神漫不经心地从裴秀身上瞟过,他肯定这个人在说谎。在老佛爷身边这么多年,他早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什么人说谎什么人违心,他一眼就能辨认。

      “肇霆,我听说西医有什么外科的,我们现在就去请你的西医朋友好不好?”

      “你放心,我吩咐桂祥去了,不一会儿就该到了。”他在背后握住秦忌发凉的手,给予秦忌最大的鼓励。而最不安的还属裴秀,周肇霆的那个眼神像是盯住猎物的雄鹰,犀利而倨傲,让人不寒而栗,无所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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