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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秦姜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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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是你的丫鬟?”青麓露出诧异的表情,“怪不得,怪不得好歹是个一等丫鬟死了,连个为她出气喊冤枉的主儿都没有,我还以为是谢瀚的丫鬟呢。话说回来,你说的麻烦不是指这件事,难不成是指那只受伤的花精?叫怀樾的那个?”
“你已经见过了么?”谢枫道,“你去了后山?”
“还不是追着那几只不成器的妖物,就是杀掉爬了你大哥床的丫头、母体在你祖父身体里的那个。”青麓毫不客气地找了个石凳坐下,“怎么说也是你闹出来的,我帮你善后不指望你感恩戴德,你嘴上就不能厚道一点。”
“我闹出来的?”谢枫狐疑道,“别随便栽赃给我,我可没把那种妖物塞到那老爷子肚子里去。”
“喂喂,你捡到那只花精的时候他重伤吧?”看谢枫点头,青麓才继续道,“妖气不受控制地四泄出去了,本来那只拟形虫不见得会这么快产子,结果吸收了一点妖气就开始产卵了,结果就闹成这个样子。不过正好遇到怀樾就让他用妖气把那作怪的东西引出来了。”
“哦,这样啊。虽然还是不觉得跟我有关系,不过怎么说好像我也有错。”谢枫点点头,“不过喊你来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你成天坐在这么个小破院子里能有什么事情?”青麓困倦地继续打呵欠,“伺候你的其他小丫头又偷懒去了?这么久连一个上茶的都没有?大丫鬟死了,府里也不给你新配一个?”
“收一个侍奉不是需要你册木在么?”谢枫忽略了青麓的抱怨,继续说道。
青麓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不会是……打算收怀樾吧……
谢枫挑眉不语,青麓明白答案是“是”。
“花精跟草木妖不一样,”青麓正色道,“草木妖需要册木在场是因为草木本来就是草木修炼成妖,不能结子繁衍,违背了生命传承,所以需要册木首肯,但是花精不一样,怀樾既然有个怀字,想来是常开不败的一朵槐花成精吧?花常开不败违背的是时令,所以收一个花精是需要亘庾巫祝大人的同意才对吧?”
“唔,这样啊。那个随便就把言之巫祝扔给我当的老头子也真是不靠谱,什么都没说清楚。”谢枫想了想道。
青麓嘴角抽搐数下:“你积点口德吧,你说的,那是我的老师。”
谢枫丝毫不理会青麓的抗议,突然指向站在一旁的临渊,“那你收了一个人类的话是不需要谁的同意么?”
青麓扶额:“临渊他不全是人类。而且我的侍奉也不是临渊,是问荆婆婆,问荆婆婆已经侍奉了十几代册木巫祝了,我也不清楚当初是怎么收的。不过,你要是只是要怀樾他对你忠心,要他发个誓缔结个誓约都行,等有空去了鹫峰再去找弓止大人正式收为侍奉就行。不过那孩子看起来天真的很,他真的不是被你骗了才同意侍奉你的?”
谢枫脸色扭曲了数下,看向青麓,不知该说什么。青麓这孩子,连毒舌都能现学现卖也真不容易,只是突然看向临渊。青麓说他并非完全是人,想来应该是有妖族混血,然而她认识临渊也有些年头了,临渊身上,分明一点妖气都没有。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收个侍奉?就算你救了他的命,他想以身相许也不至于如此吧?”青麓撑着头道。
“啊呀啊呀,收侍奉当然是为了逃跑了。”谢枫毫不在意地回答,青麓道是一下子坐直了:“真的假的?逃跑?你终于下定决心要走了?真不容易,可喜可贺。”
谢枫白了青麓一眼不耐烦地道:“这不关你的事,我要是安定下来自然会用丹毛燕通知你我在哪儿,不会耽搁你的事。既然你以为麻烦解决了,还特地来见我,想来还有别的事情?”
“唔,是这样。”青麓道,“想着既然来了,虽然才九月初,不过还是一并要了吧。按照每年惯例,也差不多时候了。我的,言,之,巫,祝,大,人。”青麓一字一顿地咬着道。
谢枫淡漠地点头,摇着轮椅移动到桌子前面:“我想也是这件事,临渊,你去把我屋子里桌上的纸笔还有砚台拿过来。”临渊应了一声随即很快把东西拿到她面前。
谢枫提起笔,漆黑的眼珠慢慢地变浅,近乎灰色,全身上下突然发出一股难以接近的压力,她的声音忽地变得飘渺而不可捉摸起来:“汝,所求为何?”
“我想向言之巫祝求一个接下来一年的预言。”青麓并不为那压力所动,淡淡地回答。
“汝所求预言,关于何人?又在何方?是何身份?”
青麓起身,即轻且慢地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我所求预言之人,名为姬成,身在如京城建宁城里,正是当今圣上。”
笔很快落下,飞快地写了几个大字,谢枫的眼睛慢慢地再度变黑。
谢枫盯着自己刚刚写的那几个字,“嘿”了一声,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了?”青麓心里一跳问道。
谢枫并不回答,只把纸拎了起来,纸上以浓厚的墨汁草草写着五个大字——
清和殿除夕大凶鬼
“京城有鬼?”谢枫看青麓脸色也不大好,“你求预言已经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有‘大凶’的预兆,既然有鬼,恐怕也不见得你报个信就能避开。你打算怎么做?”
临渊上前一步,看着青麓脸色苍白的样子没有说话。
“还早,除夕。”青麓稳了稳心绪,道,“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你不去一趟京城?”谢枫问道。
“你让我想想。”青麓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大字。
谢枫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外面有通报:
“青麓大人,谢老将军来了!”
“他来作甚么?”谢枫皱眉,把手里那张预言的字卷了起来,“要我回避么?”
青麓还有些发愣,外面谢径倒是也不顾忌直接走进来了。
“青麓小姐,我想问询下你的真名。”谢径开门见山道。
“真名?”青麓倒是并不意外别人能看出青麓这个名字并非真名,毕竟连姓都没有的话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真名,“你问这个做什么?祁凤山主人的名号恐怕比我的真名有名多了。”
谢径正色道:“我要上书给陛下,以封赏您为民除害的作为。”
青麓呆了片刻,加上刚才的预言,有些烦闷:“将军大可不必如此,我也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谢径摇头:“青麓小姐不知道,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向陛下证明,巫术并不是只能为祸,也能造福于人!我这是为了让大家都看看,会巫术绝对不能成为为害的证据,更加不能被当成罪行!我要凭此向陛下进言,为当初的秦姜皇后平反!”
“够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青麓突然狠狠地一击桌子,站了起来,石凳、石桌应声而碎。
秦姜皇后,也就是当年的平硕王妃,在武帝登基后不到两年的时候,由于李氏良妃流产,被查说是秦姜皇后巫蛊之术所致,最终被软禁三个月之后,服毒自尽。
然而秦姜皇后自尽当天,史氏德妃被杖毙,李氏良妃升为贵妃,而秦姜皇后一双尚还年幼的儿女以不足之年被封为皓亲王与温阳帝姬,被赐与封地,并且没过多久就双双离京前往皓亲王的封地青州城。
这两个封号据说是取自秦姜皇后的一页遗书:
“愿我幼子如当空之月,皓然清气,风姿皎皎;
愿我幼女如冬日之阳,温然亲厚,安平静好”
没有人知道到底为什么武帝明明软禁了秦姜皇后却最后有要用她遗书中字给一双儿女定封号,只是这两个封号以及接下来这一切都并不合规矩,然而武帝当时盛怒,居然无人敢反驳。
这一次天翻地覆的后宫变动被称为“巫蛊之祸”。然而无论是朝中还是百姓里,仍然有绝大多数人相信曾经温和亲民的平硕王妃、后来的秦姜皇后必定是被冤枉陷害的,即使被查出秦姜皇后确实会巫术,这样的质疑也从来不曾停止。
直到八年多之后的这一刻,依然有人在说,为秦姜皇后平反。
青麓意料之外的怒气让谢径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然而谢径自顾自地认为青麓是误解了秦姜皇后的为人,很快补充道:“或许您不相信秦姜皇后,然而秦姜皇后确实是冤枉的,早年要不是秦姜皇后,我女儿早就死在后宫倾轧,所以她绝无可能因为嫉妒害死……”
“我说够了!”青麓声音愈高愈尖,“够了!你听不懂么!!不要再做这些没用的事情!秦姜皇后已经死了!不管怎么做难道能让她活过来么!”
谢径听完火气也渐渐地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让秦姜皇后含冤而死是理所应当的么?!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难道不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只是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麓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这么做,秦姜皇后会觉得高兴?还是说你以为武帝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秦姜皇后会巫术武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武帝不肯为秦姜皇后说话,现在就肯??你这一纸折子能改变什么东西?!”
谢径一愣,被这话一堵顿时也觉得心里一沉。
青麓却不肯就此停下来,继续尖声说道:“秦姜皇后既然自尽,这就是她以为最好的结局,为她平反,她怎么可能会觉得高兴?为她做点什么?活着的时候不能救她,到现在这一刻,谁还能为她做点什么!我们谁都不能!谁都不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