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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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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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那年是苏溪人生当中最灰暗的时光。
先是爸爸下雨天出车，不小心发生了意外车祸，她得知消息从学校赶回家时，爸爸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另一辆车的主人，听说当场死亡，这样的结果，她们也无法再追究责任。那几天，她和妈妈日夜不休的守着，医生说因为他的脑袋受到了撞击，虽然做了开颅手术，但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
在这之前，苏溪从没想过有一天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好像前一天她还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享受着她的大学生活，此刻，她却不得不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可能会永远的离开自己。
妈妈每天夜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回，可是第二天依然假装没事的帮爸爸做这做那，才几天的功夫，苏溪就看到她明显的瘦了许多，整个人也憔悴不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偷偷的把安定片放在她的牛奶里，她想让妈妈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杯子还没递到她手中，妈妈竟突然晕倒在地。
她慌了，赶紧呼叫医生护士，虽然过了一会儿妈妈就醒过来了，医生还是建议让她做个检查。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这几天有点累着了。”苏妈妈安慰她。
“还是检查一下吧，你这两年也没做过体检。”苏溪劝说着。
医生问了她一些最近的症状，然后让她去抽个血、做个CT和核磁共振，苏溪坐在检查室外面，有些惶惶然。妈妈平时身体都挺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她安慰自己。
可是当医生把结果拿给她看，告诉她那个图像上显示的信息是脑部的哪儿哪儿长了个瘤，哪儿哪儿很危险，哪儿癌细胞扩散很快就算做手术也不会有明显效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妈妈因为太累还睡着，爸爸也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她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
“小溪，你去哪儿了，正好，我要回去拿点你爸的东西过来，你在这里守着啊。”苏妈妈从床边站起，嘱咐了她几句就要出门。
苏溪回过神，拉住她的手：“妈，我去拿吧，需要什么，你告诉我。”
“……你能找得到吗？”苏妈妈有些怀疑。
“找得到的。”苏溪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怕一抬头就会忍不住哭出来，“你多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我来做吧。”
苏妈妈没有多想的把钥匙递给她，然后交代了些要拿的物品：“早上的汤在砂锅里，顺便热一热晚上吃。”
“嗯。”
苏溪站在公交站牌下，不知道等了多久，却始终没有一辆是回家的车。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对面马路上的红绿灯，还有3秒的绿色，3，2，1，行走的小人变成了红色。她无意识的迈开步子，直到左边尖锐的鸣笛声将她拉回现实。
司机把头探出车窗不耐烦的嚷着叫她走开，苏溪小声道歉退开，打不到车，只好沿着马路一直走，到了拐角处，她正思绪混乱的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手机铃声适时的响起。
是乔思宇。
只是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的眼泪却突然无法抑制了，接通电话，那头却传来思宇压抑的哭声，她听到她难过的声音，说着爸爸妈妈终于还是决定要离婚了，她和弟弟也会分开，妈妈和弟弟今天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去美国定居，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
苏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说没关系的，至少你知道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思宇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乔思宇哭过之后也觉得好多了，觉出她的沉默，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明是想说的，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可是这一刻苏溪却突然说不出口了：“没事，没什么，你别难过，如果想他们了，以后也可以去美国看他们。”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挂断电话，苏溪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哭了起来。
她握着手机，翻开自己的通讯录，看到第一个名字阿瑞，是当初查明瑞自己存进去的，说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他的号码了。她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半晌，手指划上去，里面却依然是那句一成不变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已经一个月了，她联系不到他，已经一个月了。
天色越来越暗，苏溪却完全失去了力气，她不知道蹲了多久，突然有人走到她面前问道：“你没事吧？”
只一句简单的关慰，苏溪却再次泪崩，她微微仰起脸，只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男人的轮廓：“没，没事。”
莫森没有走开，反而是也蹲在了她面前：“没事怎么还哭得这么伤心。”
苏溪不再回答他，眼泪却愈发止不住。
“走吧，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莫森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她，就有种想靠近的感觉，特别是看到她哭了，他觉得自己更加没法扔下她不管。
依然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抱你上车咯。”
苏溪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不能自已，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莫森等不到回应，便真的一把把她抱起，朝车里走去。
“你，你干什么。”苏溪惊吓的挣扎，只是原本就很疲累的身体根本没什么力气。
“我不是坏人，只是你一个人在路边蹲了那么久，应该也累了吧，我送你回去，行吗？”
“回去……”苏溪有些茫然，“不想回去……不要……他们都会走的……”她一直哭着摇头，不想回医院，回去就会看到爸爸妈妈都躺在病床上了，医生说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妈妈脑袋里面的瘤也很严重，要开刀，要化疗，会很疼很疼，也可能，会醒不过来……
莫森不忍看她这么无助的样子，柔声安抚道：“好好好，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了，你想去哪儿？”
很显然他也得不到什么答案，苏溪只是不停哭。莫森只好把她带到自己暂时住的酒店房间，看到她哭久了之后脸上木木的表情，莫森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他对天发誓，那个时候他真的只是心疼她哭得太伤心，觉得或许喝点酒能让她稍微舒服一点。他也没想到她这一喝就喝了那么多，喝醉后还会抱着他不撒手，只是即使是喝醉了，她也在哭。他安慰不了，就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苏溪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记不太真切，莫森递了酒给她，她就喝了，不记得喝了多少杯，也不记得自己后来做了什么，反正到第二天醒来，就已经是那样了。
因为爸爸妈妈的事情，她根本没心情去管自己是怎么失贞了，该怎么办，她一个人匆匆离开酒店，赶回医院。
妈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却表现的异常平静，也没有追问她昨天去了哪儿。
接下来就是遵照医生制定的方案开始化疗，一开始妈妈不肯接受治疗，听医生话里的意思，这一切也只是拖延些许时日罢了，苏溪跪下来恳求，苏妈妈才勉强答应，爸爸住院的这些日子已经让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苏溪只能四处找亲戚借钱。
那段时间，她的生活里只有数不清的医药缴费单，丝毫没有清醒迹象的爸爸，和一日比一日消瘦的妈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她而言，根本无暇想起，也没有精力去放在心上。所以当莫森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甚至都没有第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我找了你好久。”那是再遇到莫森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可能，喝了酒，头脑不太清楚，不是，我是清醒的，也不是，我，”他有些慌张的样子，语无伦次，“我，我喜欢你。”他终于像是找到某个支点，眼神也坚定清晰起来，“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苏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震住，第一次仔细的打量他，才发现他也只是和她一般大小的……应该算是男生吧，虽然个子挺高的，但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一身休闲的T恤上衣和牛仔裤装扮，理了短短的平头，清爽干净，只是此刻脸上满是忐忑。
“你这几天……没事吧。”莫森有些担心，从那天早上醒来之后他就开始懊悔了，明明他喝的酒比她少，却竟然会比她还不清醒起来，这下好了，就算他是真的想追求，人家不知道会不会把他当作流氓变态直接拖进黑名单去。“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那天就……”
见他又提起那件事情，苏溪赶紧打断：“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不用给我道歉，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再见。”
“哎。”莫森拉住她，“你生气是应该的，那天是我犯浑了，不过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对了，我叫莫森，今年二十三岁，本来是过来这边玩的，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可以留在这边找工作，我……”
苏溪使劲挣脱他的手，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首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虽然那天晚上我无意做出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我们自己会解决好。第二，我不喜欢你。”
“你，你有男朋友？”莫森白了脸，“他知道你那天晚上的事情了吗？”
苏溪深吸了口气：“那与你无关，让开，我要走了。”男朋友？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他在不在意，是不是要分手，她统统都顾不上了，何况她现在根本都联系不到他的人，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她已经那么累了。
莫森看到她突然红了的眼眶，以为是他们的事情真的被她男朋友知道了以致他们现在闹了矛盾，更加愧疚起来：“对不起……我可以帮你向他解释，我，”
“不用，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就好。”苏溪直接回绝。
“可是——”
“你烦不烦啊！”苏溪不耐烦的吼出声，连带着这些天的压力一起喷向他，“我都说了不用，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莫森被她突然爆发的怒火惊吓到，一时忘了该说什么，苏溪狠狠的推开他径直走掉了。
本以为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他应该不会再纠缠，可是苏溪完全错估了某人的厚脸皮程度，竟一直跟着她跟到了医院，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了爸爸妈妈的病情，然后就更不肯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苏溪并不太记得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相处，她的大部分心思都在照顾妈妈上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每次面对他时恶狠狠的态度和不耐烦的话语。
“我不喜欢你。”
“你能不能不要缠着我。”
“我再怎么倒霉都不关你的事。”
“你离我远点。”
“再出现在我面前小心我报警告你骚扰。”
“……”
她实在搞不懂，她都已经把抗拒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他怎么还可以若无其事的继续跟前跟后。
妈妈的病情终究还是无法回转了，坚持了4个月，终于在某天晚上悄悄的停止了呼吸。
当苏溪早上醒来认清这一现实时，脑袋有一霎那的空白。爸爸早在那之前的两个多月就安静的走了，为了不影响妈妈治疗的积极性，她还一直瞒着，骗妈妈爸爸的手指动了，爸爸的眼皮动了，现在突然觉得好多余。
莫森赶来时一脸慌张的抱住她，好像生怕她怎么了似地。其实再多的绝望，也早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点一点，磨平、腐蚀。
之后就是葬礼，叔叔伯伯们礼节性的来慰问了她。
回到家里，原本是三个人吵吵闹闹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人，显得格外空荡。从来都是暖和的G市，她竟然也感觉到冷了。
一直缠着她不放的莫森，终于也在两天之后因为一个电话要离开了。
虽然他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好好吃饭，有什么事情给他打电话，他很快会回来的说了一大堆，但苏溪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相识，她不想继续一直这样和他纠缠下去，现在爸爸妈妈也不在了，她更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一直以来都是莫森在她面前碎碎念念，讲许多他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得来的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苏溪没有再透露过自己的任何信息，所以只要她一走掉，他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于是真的，后来的那三年，他们完全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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