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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跃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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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月圆清朗,满城举灯。
开封金明湖畔早已热闹非凡。街道两侧的商家早早的点亮了大红灯笼,远远望去,犹如两条长龙,蜿蜒在半空中。
人潮中,一前一后两个倩影,十分的惹眼。走在前面的少女丫鬟打扮,十四五岁的年纪,桃红色棉衣,机灵乖巧。后面的女子稍高,浅紫色的轻纱罗裙,外罩一件柔软而宽大的深紫色长袍,满天灯光,映着她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也映着她那温柔的笑容。
她是太傅夏士鸿的独女夏盈嫣,带着丫鬟云儿偷溜出来逛灯会。
金明湖是这一夜最热闹的所在,繁灯若星,直把个金明池照得如同白昼般。一路走过来,满街的花灯,再加上老百姓手上挑的灯,花样数不胜数,有龙灯、宫灯、纱灯、花□□、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礼花灯、蘑菇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不知不觉中,已出了城,走到了金明湖西畔的望月亭。主仆二人走上亭中,坐了下来。
这里人影稀少,地势颇高,一眼望过去,一路走过来金明湖的夜景一览无余。
云儿笑逐颜开:“小姐,今天出来玩的可真值得,就是给老爷一顿打,我也认了。”
夏盈嫣笑道:“到时不要叫疼就行。”
说话间,亭中走上来三人。前面一人锦衣玉带,油头粉面,正月里的天摇着一把折扇,也不怕冻着。后面二人家丁打扮。
此人是开封城一个纨绔公子,姓丁名玮,好色成性,仗着是枢密使的儿子,平日里以欺负弱女子为乐。
虽是夜间,月色之下,灯光之中,丁玮一眼看清了夏盈嫣。他不由色心又起:“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啊?”
云儿警觉的站起来,拉着夏盈嫣往亭外走去。二个家丁挡住了亭子出口。
丁玮嬉皮笑脸走上前:“想走?本公子可还没同意呢!”
云儿急道:“你想怎么样?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丁玮大笑道:“我不想怎么样,也不想知道你们是谁,我只不过是要你们家小姐陪陪我…”
夏盈嫣气急:“你敢?”
丁玮一把抓住她:“你看我敢不敢?”
云儿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丁玮的胳膊。丁玮疼的一把甩了出去,云儿跌在石凳上,顿时昏了过去。
夏盈嫣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目无王法?”
丁玮逼近一步,道:“小美人,你说错了,此刻是良辰美景,可切莫辜负了。”
夏盈嫣退无可退,身后亭子下面是幽不见底的金明湖。一阵微风吹过,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亭子外面却是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丁玮得意大笑:“此刻无人会来打扰我们的,你就乖乖陪着本公子吧!”说完,手欺上夏盈嫣脸庞!
夏盈嫣闪到一边,抬手扇了他一巴掌,突然纵身跃下了金明湖!
笛声戛然而止,远远的湖中央一艘小船上掠出一条人影……
好冷…
夏盈嫣迷迷糊糊醒转过来,只觉得凉气逼人。她发现自己睡在一个船舱里,掀开身上盖着的棉被,她惊叫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
一个男子掀起幔布自舱外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啪”的一下,夏盈嫣抓着棉被串过来打了他一巴掌。原来棉被之下夏盈嫣仅着深衣。
她既羞且怒,眼前一阵恍惚,不及多思量,本能的打了过去。没有想到来人微微侧脸,却不躲闪,挨了一巴掌后又转身走出船舱。
夏盈嫣有点怔住,她打量了一下这个船舱。虽然简陋,却是干净整洁,床边一个炭盆上面挂着她的外衫和长袍。她望了一眼自己有点生疼的手掌,没想到一天之内打了两次人。她记得自己情急之下跳入金明湖,难道是这个人救了自己?那...
船头笛声响起,清扬优越。夏盈嫣想起落水之前隐隐也听过如此笛声。
外衫已干,她穿衣走出船舱。船头立着一个吹着笛子的身影,月光下,颀长清瘦。一袭青衫,风过处,衣角飞扬。
夜已深,四下静得很,笛音清澈,一如天籁,夏盈嫣不由听得入神,仿佛久违了一般,又好似梦中依稀听过一样。
一阵疾风吹来,良久无人掌舵的小船猛的一动,夏盈嫣沉浸在思绪中身子一晃,一个踉跄,眼看又要掉入水中。一个身影晃过,一把扶住了她的纤腰。
夏盈嫣回神抬头,对上了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与她近在咫尺,微垂着头,眉目分明,竟是个清秀飘逸的年轻男子,神情却冷峻异常。
她心头“咚”的一下,慌忙推开了他。男子别开了头,也不理她,望向湖水远处。
一阵沉寂。夏盈嫣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你救了我?”男子未置可否。夏盈嫣垂头道:“对不起……”男子转身,淡然道:“你不用道歉,确是在下褪了你的衣衫。”夏盈嫣呆住,脸上飞红,随即明了,确是此人救了自己,若不是他,自己就算不被淹死,夜深天寒,怕也要被冻死。
又一阵寒风吹过,夏盈嫣连打两个喷嚏。男子微微皱眉:“进舱去,如果不想被冻出病来的话。此刻城门早关,天亮后送你回去。”言罢,转过身去,不再理她,轻扬的笛声复又响起。
夏盈嫣进了船舱,靠在床边,心中思绪万千。云儿不知是生是死,家里不见自己回去,怕是要炸开了锅。思及孤男寡女在一条船上,不敢入睡。然笛声不轻不重,恰似催眠曲一般,又见他始终站立船头,心头暗松,终抵挡不住睡意…
天已微白,太阳还未升起,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湖面。
寒风凛冽,盘膝而坐的叶澜微微睁开了眼睛,要不是内力护体,这一夜怕是冻得够呛。他微微侧头,赫然看见自己背上披着一条棉被!暗道惭愧,只因身在船上,警觉稍松,连有人给自己盖上被子都未察觉!
他起身拾起被子,朝船舱里唤道:“姑娘醒了么?”未闻回应。他微微抬音:“姑娘?”还是无人作答。他只好掀起幔布走了进去,昨夜的女子蜷坐在床上斜靠着舱壁,双目紧闭。
曙色中,只见她的面色,竟已像是红得发紫了,那娇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叶澜心中一惊,想是她经落水,又半夜起来把棉被给了自己,多半生病了!
他扶她躺下,盖上棉被。手轻抚上额头,果真烫得惊人。
叶澜眉头紧锁。若是此刻师妹在此,就不至于如此伤脑筋了。
想起师妹小瑜儿,叶澜眉头更紧。今日本是要进城与她会和,几日不见,不知这个丫头会不会又闯祸
昨夜远远看见亭中有人落水,赶过来时已来不及。好在他水性极好,把落水之人救上了船。再掠上亭子,早已空无一人。船舱内微弱的烛光下,女子脸色苍白,想是呛多了水,已昏了过去,身上衣衫尽湿。叶澜抵住女子后背暗施内力,逼出了水。权衡再三,他脱去了她的长袍和外衫,一层薄薄的纱衣粘在她身上,他微微侧目,终是把她湿湿的塞进了棉被里。
此时叶澜抚着自己的左脸,想起被挨的一巴掌,不由苦笑:“师傅说的对,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不过师傅又说的不对,好心有好报难道就是如此?”
他无奈的拧了一块湿布,敷上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