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Tingi

1、上

　　原著中小露彷佛是在乎一护多些的，但就偶而言，一护是个天生就拿来虐的绝好角色，不虐对不起自己。

　　——他以为，露琪亚爱他…
　　千世万世都不改变。

　　＊

　　收到露琪亚答应嫁给恋次的消息，一护先是不肯相信，其後从当时人口中得到证实，顿觉色彩斑斓的世界化成一片虚无的灰白。

　　她从尸魂界飘然进驻他的生命，带著一身浅蓝的灵气，像个精灵站在他的窗户上，轻轻落地，轻轻回转，轻轻涉足他平淡乏味的生活，以一双沉黑水灵的眸子，在大虚狂啼的年代，掀起惊天的波浪。

　　他用拿著剑的手保护她，用傲桀不驯的眼睛注视她
　　…用放在左胸下的心爱她。

　　他在双极挡住相当千万柄斩魄刀的威力，把坚强帅气的背影留给了她，对她说：有我在！

　　露琪亚是一护无可取替的灵魂人物，他以锋锐的刀尖挑起整个宇宙，燃烧生命最炽热的动力，从现世来到尸魂界，战斗到失去意识，又浴血重生，一步一步捱到她的身边，打败更木，打败白哉，打败尸魂界食古不化的定律，跟她说：呦，我来了。

　　我来了，露琪亚，我向你走来了。
　　让你受苦，归根究底是我不够强，当时我无法追得上你，可是现在我变强了，我追来了。

　　他记挂著露琪亚临走前的悲戚，还有点缀在星子般的眼瞳中，那水晶似的泪光。
　　她伤心的表情在眼前一遍一遍闪掠，成为一护跌倒後又站起来的理由。跟浦原修练的时候，与白崎战斗的时候，生死系於一线的时候，他握紧拳头，想著露琪亚、露琪亚，我来救你了…便能持著一口微弱不断的气，跨越重重难关，去到尸魂界。

　　…
　　她站在学校的窗户上，身後树影婆娑，午後的太阳如同天使的神光。他久久不能自己，她说：嘿，一护！好久不见！

　　有多久？一护没有数过，只是她不在的日子，欢乐的气氛平添寂寥，金红色的夕阳变得阴冷，好吃的食物变得无味，回家的路途显得漫长，安逸的夜晚感觉孤寂…
　　时间彷佛静止，流淌著但没有行进的轨迹，昨天和今天犹如水龙头的两滴水，没有分别，渐渐一护不去在意季节的变更。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出现，好像聚集了这个世上的光芒，硬生生逼入他的心房。

　　露琪亚照顾他，著紧他，心疼他，而且住在他的家，分享他的房间，和他一同上下课，还坐在他的背上指挥他超渡虚……

　　她为他流眼泪，为他展露开心精灵的笑，为他开解愁闷、分担他的压力，为他不惜背叛尸魂界的规矩……她美丽忧郁的双眼倒映著他挺拔的身影，带著丝丝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一护骤然觉得袖白雪温柔地刺进他的左胸。

　　这份思念，让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露出舒怀温暖的笑。

　　她气势如洪，一字一字透露焚心的热切：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男子汉，一护！

　　他曾经以为，露琪亚爱他。

　　＊

　　姑且略过细节不谈，经历天昏地暗的战斗後，最後蓝染的野心以失败告终，连同虚界一起灰飞湮灭，成为史册里一颗微小的沙尘。
　　尸魂界回复和平安定的盛世，瀞灵廷的要员裹著伤喜气洋洋。

　　除了四番队内挂著朽木名牌的病房。
　　作为前锋的露琪亚在终极之战受到很重的伤，几番以为救不回来，多得卯之花妙手回春，留住她的性命，保住她身为死神的一切。

　　她昏迷的时候，同样差点挂掉的恋次，每天最早来最晚走，神情呆滞，脸色和露琪亚一样苍白，嘴里喃喃念叨著甚麽。

　　一护深深自责，内疚几乎把他压垮。
　　——对不起，露琪亚，要是我变得更利害，要是我有挡在你身前，要是我有好好保护你……你要撑下去，露琪亚，我答应你，从此以後，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他疯了似地拼命修练，等待露琪亚苏醒的日子太过艰苦冗长，他需要分散注意力。除了到医院留意她的康复进展，其馀时间一护躲在夜一和浦原偷偷建造的山洞，不分日夜向斩月挑战。只有沉醉在战斗之中，才能够让他慌乱失措的思绪，得到暂时安稳的平衡。
　　他有了长足的进步，强得能够与更木作战而面不改色。

　　在这些时间，恋次依然撑著拐杖，每天来到露琪亚的病房，垂下血泪一样的艳红长发，最早来最晚走。就一护看来，这无异浪费时间。

　　然後露琪亚不负众望，睁开了眼睛，战胜死亡的威胁。

　　一护立刻丢下刀赶去看她，气喘咻咻从窗户跃进来，当著白哉卯之花乱菊冬狮郎一角弓亲一干人等，湿润了乾涸十几年的眼眶。
　　抱歉斩月，让你淋了几个月大雨，现在终於放晴了。

　　她微微一笑，嘴梢含著狡黠。『干啥毛毛躁躁的，一护？』

　　…太好了，还有气力开玩笑。一护放下心头大石，为了掩饰腼腆，立刻跟她拌起嘴来。『笨、笨蛋！你说谁毛毛躁躁？睡了这麽久，你都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啊？！』

　　『哎哟？你担心我？』呵呵笑。

　　『废话！大家都被你吓个半死！』抓头发，他坚持脸上的红晕是落日的馀辉。

　　卯之花上前把她按进被窝，柔声说：『好了，露琪亚刚刚恢复意识，身体仍然虚弱得很，让她歇歇吧，要探病明天再来。』

　　露琪亚却抓住她的手，深黑如同子夜的眼睛转了几转，说：『怎麽恋次不在？』

　　卯之花微微一怔，笑著摇了摇头。『阿散井副队长需要休息，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现下该他静心休养了。』

　　『我想见恋次…』她咬著唇，挣扎一下还是脱口而出。

　　『不行，我已经说过了，阿散井副队长必须休息养伤，他的精神相当靡顿。』

　　『可是…』

　　『没有可是。』毫无反驳的馀地，卯之花把露琪亚塞进棉被，白哉吩咐一声『好好休息』便率先离去，其馀的閒杂人等也陆续离场，一护依依不舍的辞别，扬起她熟悉的笑颜，轻声答应明天再来看她。

　　他好想吻住那苍白的嘴唇，好想亲口告诉她，这些日子他的提心吊胆。

　　然而现在不是时候。等到他更强大以後，等到他独当一面，能够因她一笑而撑起半壁天空…到那个时候，他再向她讨一个简单而隆重的誓言吧。
　　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

　　第二天晨曦初升，他立刻动身赶赴四番队，却发现露琪亚的病房了无一人，被窝还暖暖的，墙角的拐杖也不见影踪。

　　这该死的丫头竟敢不顾伤势偷跑？！一护火里火急找遍偌大的队舍，最後在恋次的病房外听到她铿锵洁净的声线……
　　——对不起，恋次，让你担心了。
　　——谢谢你，恋次，一直陪伴我。

　　一护的心有点空，在门外屏息敛气，听著恋次和露琪亚的对话。

　　他知道恋次与露琪亚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在凶险的流魂街相扶相助渡过有一顿没一顿的童年。恋次爱她至深。
　　因为始终确信露琪亚爱著自己，一护不曾想过…
　　走进他的生命的人是露琪亚。
　　而走进露琪亚的生命的人，又是谁？

　　＊

　　自从偷跑被抓包，激怒卯之花险些祸及四番队上下，露琪亚唯有乖乖在病房休养，百无聊赖看著窗户外的苍绿松针，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一护凝量她飘缈的美丽，她的目光没有焦点，置身於繁忙的医院，那份出尘的悠闲彷佛把她和世界区分开来。
　　他觉得她那里变不同了，然而又无法正确指出是甚麽地方。

　　他们默不说话，光阴静静流淌，夕阳的光芒刺进她的瞳孔，盪发一阵暗红色的水波。

　　光芒敛去，黑夜降临，天上的雨水连接到地下，沙啦沙啦，白雷劈断医院外的老树，一护乘馀光看她映在玻璃窗上朦胧的清秀。

　　她蓦地回过头来，双眼一闪一闪，带著某种一护不熟悉的坚定，说道：『一护！』

　　『嗯？』

　　露琪亚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又喊：『一护！』

　　『…干啥？』她在搞甚麽？

　　『一护！』彷佛叫上瘾了。

　　『你叫够没有？有话就说啊！』额头裂出青筋，一护催眠自己——我不能对伤患动粗我不能对伤患动粗我不能对伤患动粗。

　　露琪亚显得更开心了，深呼吸一口气，连珠炮发大声叫了出来：『一护！一护！一护！一护！一护！……一护！！』

　　『你发甚麽神经？！』掩著耳朵，要不是在尸魂界寄人篱下他老早掀桌了！

　　她脸色谐和，格格笑了几声，望著他的眼神柔软到不自知，遥远而轻煦。『一护…我在虚界战斗的时候，遇到吞食了海燕大人的灵魂的虚。』

　　一护噤声，从恋次口中得知这个“海燕大人”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海燕大人一直很照顾我，教导了我很多，包括作战技巧和做人处事。』她静静讲述，眼皮微敛，淡然的口吻中有著泪尽的怀愐和痛苦。『虽然海燕大人对我那麽好，可是我却无法回报他，无法保护他，甚至亲手断送他的性命。』

　　沉默半晌，她暗淡的笑容再度灿烂起来，彷佛整个面庞都生了光，美得不能逼视。『还好你是一护！我只是想确定…你不是别人，真的是一护！那麽我就能了无牵挂，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了。』

　　一护愣住，良久才伸手揉她的发，带著如同志波海燕的温柔与气势浅浅微笑，像汪洋一样深不可测。『笨蛋，你睡昏头了吗？我当然是一护！』

　　『甚麽睡昏头，你才是笨蛋！笨蛋一护！』

　　『骂我笨？你这蠢墨鱼！』

　　『我是蠢墨鱼，你就是烂橘子！』

　　『甚麽？！死丫头，你敢再说一次！』

　　和她斗嘴的时候，有种错觉，这份难难可贵的和谐，可以一直延续到地老天荒。

　　一护觉得自己等不及了，只消等她出院，便要向她讨那个简单而隆重的誓言。他要剖白心声，他要牵住露琪亚的手，他要挑起天空博她的一笑，他要成为那个…唯一保护她的人。

　　露琪亚，露琪亚，我的露琪亚……
　　你的过往我来不及参与，你的现在我没有勇气索取，那麽请你把你的未来……加上我的名字吧！

　　只是…一护怎麽也想不到，过了几天，露琪亚答应嫁给恋次的消息传遍瀞灵廷。

　　一护先是不肯相信，嘲笑一角信口开河，然後乱菊的口吻带著几分同情的意味，白哉队长已经首肯了，他才害怕起来，旋风似的来到医院问她。他的语气如此焦急，眼神几欲喷出火花，让迟顿的露琪亚愣了一愣，隔了会儿玉颔轻点，亲手撕碎了一护的梦想。

　　她的表情如厮镇静，她的声音…甚至带著略略的羞涩，白晳的脸浅盪著愉悦的神气，使得一护不能不相信，露琪亚是自愿嫁给恋次。

　　昨天这个时候，她分明还开心地叫著他的名字，用最温柔的眼光看他，告诉他，还好你是一护。

　　事隔一天，一切彷佛颠倒过来。露琪亚依然期待出院，依然灿放清亮的眸子，依然鼓起勇气…迎接往後未知的经历，开始人生新的一页。
　　然而那些日子没有他, 没有黑崎一护的名字。

　　一护彷佛在她的里程碑中看见自己的姓名画上了叉叉，旁边凿刻鲜明，一笔一划写著阿散井恋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