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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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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乾德在窗户边站着,看见赵步光进来,就说:“我有事告诉你。”
本来赵步光憋了一肚子的话,看见赵乾德仍旧一脸病容,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她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你过来。”
赵乾德走过来坐下,赵步光扬起下巴,“说吧,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会每月按时吃药。”
赵步光一头雾水,眉毛微微皱起,“好,我答应你,那药也不是我说不吃就能不吃的,疼起来我可受不了。”
赵乾德微微一笑。
“还笑!昨天吓死我了!”想起赵乾德口鼻带血的样子赵步光仍旧惊魂难定,当时她还以为赵乾德是中毒之后七窍流血要挂了,一路都在试探他的鼻息,马上颠簸厉害,有时不能立刻摸到赵乾德的呼吸,她就觉得头晕目眩要从马上摔下去了。
“以后我会小心。”赵乾德握住赵步光的手,这时丫鬟们纷纷端来碗碟,赵步光不好意思地抽手,赵乾德却不放手。
姜庶进门就开始用力咳嗽。
“哎,我说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小两口还是注意些行吗?不知道睿王府的婢女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呀!”
丫鬟们手脚麻利将饭菜摆上桌,不发出半点声响地退出门外。
赵步光不满地看了一眼坐在侧边的姜庶,“你来干什么?”
“吃早饭呀。”姜庶大摇大摆取过一双碗筷,眼珠子落在桌面上,笑道,“没看有三双碗筷吗?”
赵乾德松开赵步光的手,盛上一碗粥递给她,又盛了自己的,最后把勺子放在其中放在桌边上。
手短的姜庶站在凳子上依然够不着,看一眼赵步光,让她帮忙不如宰了自己痛快,又看一眼赵乾德,他还没忘赵乾德是怎么逼迫自己为他所用的,算了。姜庶垂头丧气地拿起了鸡蛋。
用过饭,赵步光见赵乾德食欲尚好,才真的放下心来,但凡能吃能睡,身体便不会有大问题。下人撤去碗盘,被赵步光下令离开院子,姜庶仍旧袖手在屋里杵着。
“姜大夫,你怎么还不走?”
“因为你男人要说的话,恰好和区区不才在下有点相干。”姜庶掸了掸袍子,要抬起头才能看见赵乾德的脸,他倨傲地说:“可以说了!”
赵步光看了赵乾德一眼,见他不避讳姜庶,约略猜到他要说的事情可能与姜庶有关,掩上门窗才问赵乾德:“究竟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睿王逼你替他做事了吗?”
“不算逼迫,他把姜庶给了我,这也确实是我需要的。”
赵步光神色古怪的看了一圈两人,姜庶眯着眼睛靠在桌上好像睡着了,赵乾德没说到底睿王想让他做什么,不过不外乎是用大皇子的身份,在赵乾永真要下台的时候,顶上去名正言顺。
“姜庶是孙天阴的药人,他很熟悉孙天阴培育药人的办法,之前,我取来你的血,他分解检验了你的血液,对孙天阴用了哪些毒培育成你所中之毒已经有数。正在改进药方,你的解药以后都要拜托姜庶,姜庶希望以后我能带他离开中安,我也已经答应了。”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姜庶看了一眼赵乾德,没说什么。
“那你昨日出血是怎么回事?你身体又不好了吗?”赵步光忙问。
“不是,因为……”赵乾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为难的决定,“因为你所中之毒要彻底根除,需要一味药引。”
赵步光眼皮一跳,“什么药引?”
“人血。”赵乾德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翻来覆去看,好像她的手特别好看,“不是一般的人血,需要以克制你体内毒||药的药物进行补养,养出来的人血,才能作为药引使用,虽然要花一些时间,但这么做,可以根除你中的毒,将来皇叔将不能再用这个逼迫你为他做事。”
赵步光想起什么,急切地翻过赵乾德的手腕,一道道深刻的伤口横在他的手腕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伤,一股酸楚涌上鼻端,低哑的声音说:“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我解毒了?这是我自愿的,睿王用毒胁迫我,我也只能让他胁迫,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信任我,否则失去对我的挟制,一旦我做出什么违逆他的事情来,他反而会毫无顾忌地杀了我。”赵步光声音压得很低,但克制不住重重的鼻音,她抽了抽鼻子,嘴唇动了动,“要多久,要多久才能彻底根除?”
“少则一两年,再多也不会超过五年,我说小娘子,你哭什么,这是你情郎自愿的,可不是我逼他的……”反而是他逼的我。姜庶一看赵乾德沉下脸,不敢多说,缩回最远的座位上假装啥也没看见地把玩茶杯。
要是一两个月就算了,这么长时间,要取用多少血才能彻底解毒。赵步光反手擦了下鼻涕,一方干净手帕递到她的眼前,她下手挺重地把自己鼻子都揩红了,才皱着脸,皱着眉,“这次是你多事了,反正不是要命的东西,要是睿王知道解了毒,会以为我另有二心……”
“那就不让他知道。”赵乾德打断她的话,指腹印去她眼角的泪,赵步光抬眼看他,他心里一跳,眉毛微扬,“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等将来解了毒再说,姜庶的医术……”
“小爷的医术那是杠杠的,哎,我说小娘子,就算不信你的情郎,也要信小爷的。每个月这么疼着不难受呀,真没见过这么怪的事儿,能驱除病痛的反而不愿意了,你看你的药引子说啥了?当初老子当药人的时候要不是孙天阴把老子装在瓮里泡着,拘住了老子的手脚,老子还不把他的药庐砸个乱七八糟……”
“药人?”赵步光忽然想到什么,瞪住赵乾德,“你这是做药人吗?”
姜庶紧紧捂住嘴。
“不是,只是养一点药血给你做解药,况且,一次也用不了多少血。”
“是不多是不多,大半碗而已,孙天阴给老子放血都是一缸一缸的放,要不是老子命大……”
“闭嘴!”赵步光和赵乾德不约而同对姜庶吼道。
“……”姜庶再度紧紧捂住了嘴,眼珠左右乱转:老子不说了不成吗!
赵步光憋得眼睛发红,慢慢喝完一杯茶,茶杯刚放下,赵乾德就替她满上,赵步光怨责地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两杯,这才稍微平复下情绪。
“姜庶。”
姜庶也看出来了,赵乾德很听赵步光的话,便恬着脸笑道:“小娘子说话。”
“再叫本宫小娘子,本宫找几个人把你拿麻袋一勒,打得屎尿横流,丢出城外去。”
本来在现代比这粗鄙多了的谭小真都说过,却忽然感到脸皮发热,咳嗽了一声,偷瞥到赵乾德脸上并无什么特别的神情,没有因为赵步光说的话而惊诧。
姜庶“哎哟”了一声,端正坐好,叫道:“是是是,公主大人。”
“依我之见,先不要养药血了,从前孙天阴配的药很好,几乎不会痛了。现在换的新药,抑制疼痛的功效不如从前,我觉得,还是以前那种好。”赵步光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现在不是做实验的时候,大哥身子吃不住。何况,我隐隐觉得,今年可能过不了一个太平年。”
看姜庶那么怕赵乾德,说话也不避着他,赵步光相信赵乾德的判断,索性将宫中局势都说了,“现在只有一位妃子有孩子,而且这妃子,是睿王派去的,连安胎药都是睿王让我给她的。昨日,睿王还交代我,要挑唆皇上与贵妃之间的关系,而且,他似乎胸有成竹,我只需要顺水推舟而已。”
“薛太后的母族中有一位姑父,与东夷人有血盟之谊,与其说是大秦与东夷是盟友,其实说不上,两国之间既没有君臣之分,也没有签下任何协定允诺互不侵犯。只是东夷路遥,要通过水路作战,大秦士兵水上战斗能力较弱,至今没有过战争。”
赵步光点了点头,“皇上说北狄内乱,睿王也许会借机造事,东夷贵族勉强算是支持皇上的,如果皇上亏待了贵妃,也许会削弱皇上势力。”
“这位贵妃早年闻名东夷,不仅因为艳名,也是因为要是得到她,就能得到她父兄的三十万水军。”
这么一看,赵步光有点理解澹台素在宫里的飞扬跋扈了,她实在没有委屈自己的理由。
“那你怎么不求娶她算了。”赵步光有意捉弄赵乾德。
赵乾德认真道:“没有这三十万水军,父皇对我尚且不放心,要是娶了她,恐怕这时我已经进了棺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赵乾德看了她一眼,“我只愿意做一朵牡丹的花下鬼。”
姜庶猛地拍桌而起,“够了!等死了再讨论要做什么鬼,管你们做什么鬼,老子可不想当鬼,老子身上的毒还没解……”
“你身上有什么毒?”姜庶看着身强体壮,虽说不好看,但总归没病,而且赵步光对药人一无所知,虽说睿王和赵乾德一听姜庶是药人都动了别的心思,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身上有百毒……虽然老子也不清楚都是什么毒,要是清楚老子就自己解啦!”一丝阴狠浮现在姜庶的绿豆眼中,他捏紧了拳头,“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孙天阴在老子身上放的东西,都让他一条一条吃下去。”
看姜庶陡然失控的神情,赵步光不再问他身上的毒,对赵乾德说,“如果能很快拔除我身上的毒还好,既然需要时间,那就不急在现在,否则你没有自保之力,更不要谈我们一起离开中安,还有你的母妃,等重阳之前,我会去找一下国师大人。”
“国师?”
赵步光点了点头,却没法说明司千为什么有神力,至少她不认为那日在司千的禅房里,她能看见谭小真在现代的近况是个偶然。
“总之,我不赞成你现在为我养什么药引,昨日那种情形,要是发生在无人时,要是要了你的命……”
“无妨。”
赵步光没让赵乾德把话说完,她摇了摇头,“如果你死了,我的毒也不能解,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将来离开了中安,安定下来,再解毒不迟。”
“可是你所中之毒不是不会弄死……”姜庶话没说完就被赵乾德按住了脑袋,他头皮生疼,一时不敢再乱嚎。
赵步光没听清姜庶说的话,只道是他又在乱开玩笑,唇角弯翘起来,站起身恭敬对姜庶作揖,“虽说你这人有点不靠谱,但既然现在你是他的了,”她向赵乾德努嘴,“就尽心照看好他,只要他答应了你的事情,就绝不会食言。”
赵乾德没再提及养药血,赵步光看他已经没事,陪着说了会话,掐着时间赶回和宫侍分手的地方。
赵乾德远远顶着帷帽,和姜庶一起坐着在酒肆喝兑了水的酒,让老板弄了一碟子炒白果。
姜庶一边吃一边问他:“咱们这药就不做了?”
“做。”
“啊?”姜庶愣了愣,转而笑了起来,一拍大腿,“小爷就知道,天下男人都是表里不一,还以为你小子是个怪胎呢!”
赵乾德没说话,看着赵步光钻进马车,马车驶出一段,她从车窗探出半个头来,挥了挥手。
“别看了,都走了,养血期间,酒也别喝了,你现在可金贵着,只有小爷让你吃的东西,才准吃!”姜庶端过白果大嚼,把赵乾德面前摆的酒碗拿过来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