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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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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许舒舒经常去张安安办公室。
女孩子之间联系千丝万缕,又难以捉摸。
几日下来,两人已似多年老友。
“可有生父生母记忆?”一日,张安安问许舒舒。
许舒舒只是摇头,“刚生下来,父母便惨遭车祸,幸得我在舅母家,躲过一劫。”
“我俩命运相似,你说这是否缘分?”张安安笑。
许舒舒不解。
“我并非父母亲儿,而是母亲妹妹的孩子。亲生母亲遇人不淑,生下我之后便自缢。”
“可从未听安生提起。”
“他自是不会提起,他根本不知道,在家中这话题是禁忌。”
“那你如何知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够永久保守的秘密。”张安安叹道。
许舒舒忽然明白,为何张安安要去英国留学。听安生说,那时候安安明明可以留在国内,却偏要出远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世界上的烦恼多不胜数。决不唯独她一人。
每个人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特殊理由,并不需要向别人解释。就像她爱把家置在灯红酒绿处,也不过是爱上那不眠的夜晚,使她可安然入睡,少有清冷梦境。
舅舅舅母在她十八岁成年之时双双移民国外,那时起便一个人独居。无人相伴。
有好几个夜晚,她犯胃病。有好几个夜晚,她失眠。有好几个夜晚,她怕黑。这样一路熬下几年,甚至已经忘了有个人在身边陪伴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不,她从不需要希望。因此,才不会有绝望。
惟有努力念书工作后所得来的,才是她的全部。
然而,她也知道,那些所谓的全部,在人生中是多么的卑微。
“这几日你家楼上装修不能睡好,不如到我家来。”张安安忽然提议。
许舒舒知道该拒绝,此刻却有些犹豫。
“你可与我同房,我从小就想有个姐姐陪自己住,况且你家那里还是不太安全,毕竟来往的不是善男信女。”
有些话,从前也听张安生说过,却听过便忘。从张安安口中说出,竟觉得完全不同。
许舒舒改变了自己一贯独立自主的原则,破天荒地答应了张安安的要求。
平生第一次,许舒舒想去依赖一个人,并不放纵的偷偷地去依赖一个人。换回一点温暖。哪怕一点点时间,已可成为一生的安慰。
她还未糊涂到去期望张安安的一生。
张安生倒是有些惊讶。他不止一次明示暗示舒舒可住往张府,皆被这个习惯独自背负的女子拒绝。他一直唏嘘不已,边说着女孩子之间果然好沟通,边暗自奇异。不过,不久之后,他便明白其中缘由,但为时已晚。一切因果已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
这是后话。
当晚,许舒舒便将简单的行李搬至张府。不过几件换洗衣物。其余事物,张家应有尽有。
张二太太力劝许舒舒独自住一间房,张家有的是客房,哪有要客人和主人同挤一间房的道理?这样未免怠慢客人。张安安却坚持不下,两人险些要翻脸。
许舒舒只得出来打圆场,她自是知道安安为她好。
安安知她极怕寂寞。需要人收藏。
也知道她性子倔强,恨人施舍。
因此那些卑微的渴望,早在生活中被信念压制心底。自童年开始。
她是一个需要人仔细琢磨的女子。
尽管两人相处时间不多,张安安却比张安生更加了解许舒舒。
晚上,许舒舒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睡衣回到卧房。
房中正播放老电影。
是《飘》。
费雯丽的脸庞依旧明艳,只是凭添几许沧桑。
“她已不年轻。”许舒舒忽然说。
“是啊。”张安安亦是感叹。
芳华正好之时浅短,过后红颜刹那老,年华一瞬逝去,留不得。
片中的费雯丽额角上有淡淡的皱纹。
两人一起看得流下泪来。
然后,从《飘》到《魂断蓝桥》。
许舒舒细看女主角年轻时的那两根上挑时候高度不一的眉,只觉得无限伤感。
任何人都有老死一刻。
最怕人未老心却死。
电影放完,安静几许,张安安似想心事,忽然同许舒舒说,“明日一起看《歌剧魅影》?”
“好。”
“你若是克里斯汀,你要谁?”
“我要魅影。”语气坚定。
张安安展眉,“我也是。”
许舒舒准备关灯,却听得张安安又问,“我与哥,你喜欢谁多些?”
许舒舒呼吸困难,张安安的问题怎么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她该如何回答?
半晌答道。“这如何比较。”
对张安安来说,一边该是友情,另一边是爱情。
对许舒舒来说,一边却成了爱情,另一边只是友情。
如何比较?怎么比较?比较出来又说与不说?
当然是不能说。
“咦,我以为你分得出来。”张安安轻笑,似乎为了这么一个小问题就难倒未来大嫂而觉得有趣。
“为何?”
“因为你喜欢我多些。”张安安轻道。
许舒舒只能勉强的牵起嘴角,“是啊,你比你哥哥可爱。”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似乎张安安刚才的话并非玩笑,那么许舒舒的话自然就成了敷衍。
张安安盯着许舒舒直瞧,明明该是纯粹聊天的气氛,那眼神却具有压迫感,让许舒舒不由自主想后退。
她脑袋一片空白,分不清当前局势。
难道当局者迷?
可是过了一会儿张安安只是叹口气,没事发生一般的说,“睡吧。”
灯忽然灭了。一张床上,二人各自背对,呼吸清晰。
可谁也看不见谁的眼中,风雪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