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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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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们,并不一样。”极净万的眼内,仿若含着无限深情。
他就这么,注视着靡音。
眸子,在阳光下,接近一种浅色的灰。
“一样与否,”靡音很慢很慢地闭了下眼:“是由我说的。”
然后,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似地,离开了极净万的怀抱,坐在了马车的另外一端。
极净万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有了一瞬间的怔忪。
但紧接着,他便回过神来。
然后,他靠着车壁坐下,一只腿半曲着,姿势闲散。
阳光偶尔透过窗帘投射在他的脸上,斑驳的光影,让极净万的眸色明灭不定。
他轻轻开口:“靡音,我一定会得到你的,你信吗?”
靡音只是对着他淡淡一笑,随后,便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透明的,圆润的,饱满的指甲。
轻轻一动,在阳光下,便是五道微微的光闪过。
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得不到的。”靡音这么说。
“你不信我?”极净万的眼角往上吊了吊,面上泛起了一种漫不经心的矜傲。
“不,”靡音的眼神,仿佛沉入了湖底,她缓缓说道:“连我也不知道靡音去了哪里……连我,也找不到她了。”
那指甲,在阳光下,静静地哽咽着。
看着她,极净万的眼睛,沉静了下来。
当靡音回到高远修的府邸时,发现他还是蹲在花园中,轻轻地摆弄着花草。
夕阳下,他的背影,是萧条的,岑寂的。
“远修?”靡音唤着他的名字。
高远修身子怔了怔,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靡音若无其事地一笑,道:“你回来了。”
“嗯。”靡音点点头,随后也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高远修劝道:“快起来,地上湿气重,坐久了,晚上脚会痛。”
“那你为什么要蹲这么久?”靡音反问。
高远修低了低头,涩涩地一笑:“我本身就是无所谓的一个人。”
靡音将头,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不是的,远修,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我在乎你,而且,也只有你还在乎我。”
高远修垂头,看着靡音。
他的眼神,混合着夕阳的光,带着凄迷。
“靡音,”他缓缓劝道:“其实,二皇子对女人,是不错的。”
闻言,靡音的身子,陡然僵硬了。
高远修继续说道:“是的,靡音,和他在一起,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主意?”靡音问道:“几个时辰之前,你不是还在防备着他吗?”
“可是在这几个时辰之中,我想通了许多。”高远修道:“靡音,当你到来时,我就想着,我要永远保护你,守护着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是,我忘记了,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你……是一个女人了,而我,却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我不能给你幸福……”
“所以,你就想将我推给极净万?”靡音的声音是澄澈的,无怒也无喜:“远修,你还是没弄懂我要的是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高远修问。
“宁静,我只要宁静。”靡音闭上眼,声音是疲倦的:“远修,我真的好累,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待在一个我信赖的人身边,睡觉,种花,偶尔一同谈话……远修,不要把我推出去,我求求你。”
“可是靡音,你的人生还很长。”高远修道:“你只是现在疲倦了,可是总有一天,你会醒来的,到时候,你需要的,是一个强壮的怀抱,你会想要生儿育女,这些,我都给予不了你的。”
“远修,”靡音开口,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其实,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高远修问。
“在刺杀完殷独贤之后,我……是想自尽的。”靡音的语气,是飘渺的,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闻言,高远修的手,猛地一颤。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靡音道:“我要的很多东西,和普通女人要的是不一样的。”
高远修紧紧地将靡音的肩膀环住,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力量,自己的保护全部传给她。
是的,是他,让靡音受了这么多的苦。
当时,靡音明明是能够逃脱的。
是因为他的无能,才会让她遭遇这不堪回首的一切。
而现在,无论靡音要什么,他都会给予她。
毫不吝惜。
宁静地生活。
这或许只是一个简单而卑微的愿望。
但对靡音而言,却是难以实现的。
因为极净万的那番话,很多双黑暗中的手,开始伸向她。
这天,靡音和高远修一起去逛集市。
这里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让靡音眼花缭乱。
许久不见的真实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
只要靡音多看了某样东西一眼,高远修便会马上将其买下。
因此,才逛了没多久,高远修的双手便拿满了各种小玩意。
靡音也想抢几样过来自己拿,但是,高远修不让。
靡音也只能作罢。
正当两人逛得开心之际,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忽然从前方奔来,直接向着靡音他们撞去。
高远修眼明手快,虽未回头,就一把将靡音的手抓住,拉到一旁躲避。
而那匹马如闪电一般冲到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此刻,马上的人,猛得拉住了缰绳。
靡音抬头,似乎是看见了一团红霞。
是的,坐在马上的,是个女子,微黑的肌肤,容貌艳丽,身着大红衣衫,像火一般燃烧着。
那是一种嚣张而张扬的美丽。
她那骄傲的下颚,微微扬起,明艳的大眼,斜睨着靡音。
她的眼神,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打量。
良久,她从鼻子中哼出一声,道:“你就是那个盛容来的小贱人?”
高远修的眼睛立即冷了下来,道:“景小姐,请你口气放尊重一点。”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景萨奇嫣&红的嘴角挑衅地一弯:“再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出口呢。”
高远修冷冷一笑:“也是,景小姐是出名的口无遮拦,您的嘴,可是厉害着呢,要不,怎么能将二皇子给吓跑呢?”
闻言,景萨奇气得一张脸顿时煞白。
她从小便思慕极净万,但那人却总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但放眼耶罗,只有她才是二皇妃的不二人选。
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前不久,当极净万回来时,却同时带回一个耶罗的女子。
其实,极净万风&流成性,以前也常做过这种事情。
可是这次,他却出了格,
他居然在家宴上宣布自己要娶的,是这个盛容的女子。
极净万的做法,完全是向着她的脸,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所以,景萨奇将自己的愤怒,全都洒在了靡音身上。
她一直派人盯着靡音的一举一动,而今天,一听见靡音出门的消息,她便来了,准备给她个下马威。
但是,高远修却拦在了前面,并且,言语之间,还含着暗讽。
景萨奇眼中凶光一盛,手上一动,鞭子像灵蛇一般,向着靡音的脸甩去。
但高远修身形快速移动,徒手生生将鞭子给抓住。
毕竟是血肉之躯,高远修的手顿时现出了一条血痕。
耶罗的阳光,带着干草的气息,有着微微的灰尘。
此刻,靡音闻到了血的味道,混合在阳光之中。
她看见了高远修的手。
那深深的血痕。
靡音的眼睛,忽然生冷了起来。
她看着景萨奇,以一种平静的,漫不经心的姿态。
她缓声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是吗?”
景萨奇那双明丽的大眼,此刻微微地眯了起来。
因为靡音的神色。
景萨奇坐在马上,明明应该是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
可是靡音的神色,却是那样的从容,从容得令对手心悸。
仿佛,她很清楚对手心中所想的每件事。
每一件事。
“你是在嫉妒我吗?”靡音平静地问道。
景萨奇的脸,忽然羞恼地红了,像是被人给看穿了心事。
她的声音,也忽地拔高:“你不过是个小贱女,我为什么要嫉妒你!”
“你把我说得越下贱,就越贬低自己。”靡音缓声道:“因为,极净万选择了我……不是吗?”
闻言,景萨奇的手指气得颤抖。
她的双眼中,闪着恼羞成怒的火苗。
这个女人,这个来自盛容的女人,这个看上去柔弱得自己一鞭子便能将她的腰抽断的女人。
她居然被这样的女人给侮辱了。
景萨奇全身颤抖着。
那是轻微的颤抖。
可是,她逆着光,于是,在那干燥的阳光下,她身体的每根线条,都像波浪一般起伏着。
她想要抽回鞭子,想要用那鞭子,狠狠地抽在靡音的脸上。
景萨奇想要毁了那张脸。
那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脸。
但是此刻,她无法做到。
因为高远修的拦阻。
景萨奇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看着高远修脸上凛然的神情,她知道,如果自己敢动靡音一根汗毛,那么,高远修一定会将她撕咬成碎片。
意识到这一点,景萨奇心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啃噬一般。
嫉恨,慢慢地腐蚀着她的心。
她嫉恨靡音。
嫉恨她轻而易举地便可以得到所有男人的爱。
景萨奇的一双明艳大眼,隐在黑暗中。
里面的怒火,慢慢转为了冰冷。
在这一刻,她决定与靡音为敌。
景萨奇猛地抽回了鞭子。
鞭子本身是缠在高远修手中的,此刻,倏地被抽出,高远修的手掌上,有了深深的伤口。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了身后。
血,滴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溅起了微微的尘埃。
干净的血,一旦落地,便脏了。
景萨奇最后看他们一眼,然后,微微扬扬脖子,牵动缰绳,离开了。
她的脖子,在阳光下,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如天鹅般高贵。
待她走远,高远修忙转身询问道:“你没事吧。”
靡音摇摇头,接着快速抓住高远修放在身后的右手。
高远修躲闪不及,那手掌,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
景萨奇的鞭子,是特制的,上面,有无数的刺。
一旦抽到皮肉上,甚至可能见骨。
而此刻,高远修的手掌上,便有一条很深的伤痕。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靡音的眼前,是一片混沌的红色。
而她的心,也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抓住了。
两人也再没有闲逛的心思,直接打道回府。
在高远修的屋子中,靡音亲自为他清洗着伤口。
“没事的,只是看着厉害,一点也不疼。”高远修安慰道。
靡音垂着头,轻声道:“对不起,远修。”
“你在说什么?”高远修皱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靡音缓缓道:“我想,我会将你的生活给弄乱的……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说这样的话?”高远修甚至是有些生气:“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你并没有保护我的责任。”靡音道。
高远修低垂着头,接着,额前的发,开始抖动起来。
看仔细了,会发现,那是他的身子在颤抖。
“靡音,”他缓声道:“你认为我……认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是吗?”
“不,远修,你别这么想……”靡音想要阻止他。
但是她没有能够成功。
高远修的脸上,是忍耐的痛苦:“靡音,你知道吗?那次醒来后,我得知你再次被杨池舟给抓了回去,我恨不得杀了自己……真的,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我居然就这么把你给弄丢了,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那不是你的错。”靡音道:“远修,那真的不是你的错。”
“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高远修看上去似乎是恢复了平静,可是靡音知道,他没有,因为他的手,还在颤抖着:“我梦见你浑身都是血,那种血的颜色,浓得发黑,真的,你全身都是血。你就这么站在那里,伸出手,你让我救你……可是我做不到,就连在梦中我也是无能为力。靡音,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你,可是我没有能做到,在那个时刻,我居然把你给丢下了……靡音,我居然把你给丢下了。”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靡音轻轻握&住他的手:“远修,别再想了,我活着,我就在你身边,我的身体,是暖热的,我的血液,还在流动,我还能和你说话,能和你回忆从前,那就很好了,我们应该为此而感到快乐。”
“靡音,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发誓,”高远修的眼睛里,露出坚定的精&光:“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没有人能够!”
他的手掌,倏地将靡音的手给握&住。
刚才涂抹上药膏的伤口,又流出了浓浓的血,染湿了绷带。
而他的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
靡音慢慢地靠近他,在他的眉头上轻轻一吻。
那柔&软的,带着清甜的唇,就这么将高远修紧皱的眉头给化解开。
“远修,我不会有事的,”靡音直视着他,眼中,是满满的信赖:“因为你在我身边,因为你会一直保护着我,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高远修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舒缓了下来。
他的手,那受伤的手,也放松了。
血,停止了汹涌的流动。
靡音放下心来,可是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了一个人影。
靡音转头,看见了极净万。
他不知是何时来到的。
他看见了这一切。
他没有做声,只是闲闲地将身子靠在门上。
嘴角的那抹慵懒的笑,比平时更加深刻了些。
“打扰到你们了吗?”极净万问。
“二皇子有什么事吗?”高远修问。
“没事,只是听说你们下午的事情,所以来看望一下。”极净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靡音低头,将高远修手上的伤包扎好,接着对他道:“我有些事想对二皇子说,你好好休息下吧。”
高远修点点头,应了。
于是,靡音就走出了屋子,而极净万也跟着。
两人一同来到花园中。
这里,满眼绿意,庭花怒放。
靡音站在花丛前,那张脸,也像是染上了无限的花意,让人执迷。
极净万的手,轻柔地抚过那些花,而那姿态,却像是在抚&mo着靡音。
“你知道下午的事情了,对吗?”靡音问。
“你没事吧。”极净万问。
靡音摇摇头,接着说道:“你能对她解释下吗?”
“你是指景萨奇?”极净万问。
“是的。”靡音点头。
“可是,我要对她解释些什么呢?”极净万扬扬眉梢。
“解释她所误会的,让她消除怒火。”靡音这么回答。
“可是,”极净万慢慢向着靡音靠近,树荫的绿意就这么在他的脸上移动着:“据我所知,她并没有误会什么……
我确实是放弃了她而选择了你。”
“那么,据你所知,”靡音眸子的颜色,在绿荫下更暗沉了一点:“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她的性子,很暴躁,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极净万的语调,悠闲得异样:“所以说,她会继续伤害你。”
“这样看来,她的性子和你很像。”靡音道:“我倒认为,你们是非常合适的一对。”
“怎么,”极净万笑得耐人寻味:“你是想将我支开,好和高远修在一起?”
靡音抬起眼睛,轻悠悠地在他的脸上扫视了一番,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他俯下&身子,轻声询问道:“那么我呢?你要把我放在哪里?”
“我以为,”靡音直视着他,眼中毫无畏惧:“你很自信。”
“我是自信,”
她的皮肤,光滑如羊脂。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而你,或许真的是我生命中的例外。”
“那么,你打算对我怎么样呢?”靡音笑了,那个笑,是美丽的,也是尖锐的:“当然,如果你要的是我的身子,现在就可以拿去,毕竟,我没有任何阻止你的力量,不是吗?”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所在。”极净万的眼神,在靡音的脸颊上移动,所到之处,是缱绻:“你只愿意给我身子,而我更想要的,是你的心。”
“不,你要的,不是我的身子,也不是我的心。”靡音用世间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要的,是征服的快&感……你要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或许,我是真的爱上了你呢?”极净万道。
“你太抬举我了。”靡音道:“二皇子。”
“我想,你是有资格被抬举的。”极净万说着,便俯下了身子。
和往常一样,靡音转过了头。
但是这次,极净万擒住了她的下巴。
他逼着靡音面对她。
他们的唇,就这么碰触在了一起。
靡音的眼睛,微微一眯。
接着,极净万便感觉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在他们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同时,他的唇上,传来一阵刺痛。
靡音,咬破了他的唇。
极净万放开了她。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着,抹去唇上的血珠。
“靡音,”他道:“你真的很像一只猫。”
“是吗?”靡音笑了,但那笑容却是浮动的:“可别忘记,猫可是会伤人的。”
“被喜欢的猫儿伤,那也是种乐趣。”极净万这么说道。
“伤多了,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靡音像是在和他打着哑谜。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极净万问。
“因为我以前的两个男人,抱着和你同样的想法。”靡音微笑:“可是到最后,他们也同样厌烦了。”
极净万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扬了上去:“他们不是你的男人,靡音,你的心,并没有给过他们。”
“按照这么说来,我没有任何男人。”靡音静静地笑。
“你的意思是,你的心,没有给过任何男人?”风吹动树荫,在极净万的眼中,恍惚了一片绿色。
“是的,我的心,早就不在了。”靡音眸子的颜色,因为茫然,而变得更淡,更为透明。
“或许,我能把它给找回来呢?不过,一旦我得到了,就不会把它还给你的。”
靡音看着他,很慢很慢地笑了出来:“好,我拭目以待。”
那个笑容,是种涟漪,不断地荡漾了整张脸。
在极净万的眼中,靡音的脸,更加模糊了。
极净万说得没错。
景萨奇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
这天,高远修被第真机叫去谈话,而靡音则在院子中摆弄着那株牡丹。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那牡丹的种子,开始发芽。
是一种极为柔&软的绿色,在阳光下看久了,能让人生出想哭泣的欲&望。
靡音每天都会来亲自照看它。
仿佛,那是一个想念。
像是对过去生活的回忆。
靡音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殷独贤和杨池舟他们出现之前的那段日子。
自己,远修,青兮,柳易风。
他们四个人一起度过的日子。
那似乎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是的,那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今后,她再也无法拥有。
因为,曾经的人,都已经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回忆。
能拥有的,只有回忆。
而这株牡丹,就是回忆。
靡音的手,轻轻地抚&mo着每一片叶子。
抚&mo着上面的经脉。
那些叶的经脉,交杂着,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
阳光,扑扑索索地落了下来。
静谧,干燥,带着芳草的气息。
透过布料,落在靡音的皮肤上,有种微微的烫。
正在这时,四个陌生的侍女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笑容恬静,恭敬礼貌地请靡音到大皇妃处去一趟,说是皇妃想和她说说话。
虽然她们是笑着,但暗中,却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靡音明白,自己是非去不可。
是的,在耶罗,她连一个平民都比不上。
她必须去。
于是,靡音拍拍手掌中的泥土,和几名侍女一起来到大皇子府上。
上次来时,是跟着极净万,张扬地从前门进&入。
而这次,她们却是遮遮掩掩地从后门进&入。
靡音随后扫视了下四周,偌大的后院,鸦雀无声。
想必是提前将人遣走。
如此一来,就算今天将她杀害在这里,也是无人知晓的。
如蝼蚁一般低贱。
这便是她的命运。
是的,属于她的命运。
穿过寂寂庭院与长廊,靡音来到了大皇妃所在的寝殿。
一路上,极目所见,都是干燥的阳光。
因此,在进&入屋子里时,靡音的眼睛尚不能适应,一眼望去,全是黑黢黢的人影。
过了好一会,眼前的事物才慢慢清晰起来。
靡音看见,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着一名妇人。
眉眼,和景萨奇有五分的相似。
大眼,高鼻,轮廓深邃,明艳动人。
景萨奇身上,带着一种骄矜。
而这妇人身上,则带着一丝严厉。
靡音自然猜测出了她的身份,便跪下,轻声道:“靡音拜见大皇妃。”
但是,景萨玛却并没有立即给予回应。
于是,靡音就这么跪着。
虽然外面是烫人的阳光,但是屋子内的地板,却是冰冷的。
那冰冷,一丝丝地,渗进靡音的膝盖骨里。
靡音的手,轻轻地握着。
手心中,还是有泥土的触觉。
就这么,印在手掌的纹路间。
隔了薄薄的一层土,靡音抚&mo着自己手,却生出了一种隔离感。
深深的隔离。
又或许,她的身体,早就不再属于自己。
正当她在冥想之际,景萨玛开口了,声线异常平稳。
像石头。
像靡音现在跪着的石头。
那一丝丝的冷,就这么透进靡音的心中。
和外面相比,屋子里,是幽暗的。
不仅是因为光线,还因为这气氛。
良久,景萨玛的声音才缓缓传来:“抬起头来。”
就连那声音,也是凉丝丝的。
靡音依言照做,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是湖水一般的沉静。
无惧无喜无悲无怒。
空空茫茫的。
而那白&皙的皮肤,像是颗夜明珠,耀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景萨玛轻轻地哼了一声:“模样确实是不错,难怪能迷住二弟那样的人。”
靡音不做声。
她知道,这里并没有自己开口的份。
她在等待着。
等待着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果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姐,她就是一只狐狸。”
随着声音,景萨奇走了进来。
那大红的颜色,像一团烈火,灼烤着人。
“听说,二弟想要娶你为妃?”景萨玛继续问道。
“那应该是二皇子的戏言。”靡音沉着应对。
“是吗?”景萨玛闭了下眼,但睁开时,里面则是一道灼人的精&光:“可是依我看,那并不是戏言。”
靡音闭上了嘴。
要说的,一句话就已经足够。
而接下来的,则不再由她控制。
这时,靡音的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红色。
接着,她还没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肋骨上一阵剧痛。
而身子,也顺着景萨奇的那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
“小狐狸,别以为有男人帮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景萨奇收回脚,嘴角是一丝锐利的笑。
而靡音的嘴角,则是血迹。
刚才的那一脚,痛彻心扉,靡音听见了自己骨头折断的声响。
是的,她的肋骨,怕是已经断了。
景萨奇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的笑声尖锐而短促:“小狐狸,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好滋味……来人,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
她躺在地上,因剧痛而蜷缩着。
柔滑的,柔滑到人的心中。
可是,在景萨奇的眼中,那种柔滑,却是一种威胁。
至深的威胁。
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戾气。
她高高地举起了手。
接着,那鞭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啪”的一声,扇在了靡音赤*的背脊上。
与此同时,一道深深的血印在那片光洁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
靡音的身子,因为剧痛而痉挛着。
但是这样猛地一动,扯动了断裂的肋骨,靡音吐出了更多的血。
景萨奇的鞭子,在继续着。
那鞭子,不断地划破着空气,落在靡音的背脊上,手臂上,大腿上。
每一下抽打在身上,靡音的身子便会不自觉地猛烈抽&动。
这样一来,那断裂的肋骨,将皮肉刺得更深。
靡音开始不断地呕血。
那是比死亡还痛苦的时刻。
剧痛,袭击了靡音的全身。
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这样,才能保证最后的自尊。
她仅有的自尊。
仅有的。
那是一段地狱般的时间。
靡音觉得,自己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淌着血。
是的,每一个毛孔。
外面的阳光,在寂静地哽咽。
而屋子中,则是回响着鞭子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景萨玛闲闲道:“气也使够了,夜长梦多,还是把她给尽早收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