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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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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铁门的关闭,于静的心也随之沉入深海。高大壮实的女监狱长用力地把她推入牢房:“编号2098因自卫过当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祝你在拉格斯过得愉快。”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向于静,临行前母亲的话言犹在耳:“邵阳已经帮你打点好一切,还安排了双人监狱。你进去,妈妈一辈子都感激你!”
谁稀罕这感激,持着母女情逼着自己的女儿替自己的未婚夫坐牢,这是母亲会做的事吗?于静的心里翻起着滔天的巨浪,脸色却一如平常。
这时身后的床铺上有了动静:“新人?”略带法国南部口音的英语,于静回过头,“亚洲人?真新鲜。”
于静从前看监狱片都不觉里面的斗争是真是假,身临其境才晓得。
为求自保她跟了同室的伊莎贝拉,那日伊莎贝拉的死对头拿于静的肤色开她们玩笑,众人汹涌的怒气也表现在行动上,混乱中于静被推翻在地,数百只脚从她身上踩过,胖的瘦的、笨重的轻巧的,肚子、腿、脚踝、后脑勺,连站起身都不能,痛觉迟缓地传达到身体各处,暗红色的血蜿蜒而下,踩在身上的脚印也染红。
声音渐渐失真,合上眼帘,黑暗终究还是吞噬了她。
五年后——
套上背心、短裙和衬衫,踩平底开口鞋,推开铁门吸一口来自泥土清新的气息,于静才相信所踩踏的土地是真实的,所呼吸的空气是自由的。五年了,于静闭着眼,冰冷的阳光抚过她的脸和眼角的细纹。
离开拉格斯,南下的列车带她重返巴黎,沿途的风景不比当年离开时要差,心下平静毫无波澜,有关林梓朗的画面如同窗外倒退的风景闪过,不知他如今过得怎样,是否已经儿女成行。于静的心再也控制不住紧张起来,既害怕他家庭美满,又害怕他至今孤身一人。
枯萎在悬崖上的野花,一如她化作烂泥的生命,还有什么可期盼的?不外乎他依然安好,她逢凶化吉。
于静收回视线,余光瞟到邻座一直打量自己的男子,在满室乌烟瘴气中难能可贵的幽静。她友好地报以一笑收拾好行李下车去,时隔多年她已经不知道林梓朗居住的街道位于火车站哪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记得他从前说过要在诺威书店旁开一家咖啡馆,于静拿着地图兜兜转转。
终于,在黄昏接近尾声之前,于静在查理十字街拐角,看到了他。准确来说是他的一家,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到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和大人担心的叮咛,她怔怔地掉下泪来,贺他有妻如花,有子如玉。
邵家从她身上抢走太多了,如今她要一一要回。
*
伊莎贝拉比于静早出狱,并承诺混不下去时可以提供帮助。
伊莎贝拉入狱之前是在红灯区酒吧里的最受力捧的舞娘,因伤人罪入狱,好在年轻出去之后还能重操旧业,不同于静五年之后已经是个老姑娘,不得已沦落为陪酒女。
整条街都知道“十二月”的于静是个老姑娘,偏偏生得一副讨外国人欢喜的亚洲面孔,没多久客似云来。好像有一股力量推着她一步一步走入黑暗里,越堕落越快乐。但一个怕黑的人,是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毁灭自己。
树大招风,就好像吹气球,越膨胀越是危险。那晚出奇地下了一场雨,于静待到很晚才收工,在经过巷尾时被人拦了下来,醉眼朦胧的于静被推倒在墙边手软无力,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
那人蹲下身,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渐发收紧:“真巧,我们又见面了于静小姐。”在逐渐迷离的视线里,唯一清晰的是他英俊而狠厉的面庞。
第二日醒来是在羁留所的铁床上,领事馆以她非法逗留为由遣送回国,还通知了其家人,于静不得不硬起头皮打这场突如其来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