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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原点(容六视角) ...

  •   主子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容六不停地汲取那一丁点山泉水给主子降温,可是山泉水实在是太少了,浸湿的衣裳仿佛刚一碰上主子的额头就被蒸干了……

      容六急的抓耳挠腮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容六红着脸把主子的衣裳扒了,当然不是全扒光光,那实在是太羞人啦!容六将只穿着单衣的主子搬出了洞口晾着,没有办法,主子烧得实在太可怕了。

      阿九姐怎么还没回来,容六又想哭了。吸吸鼻涕,容六低头继续玩泥巴——阿九姐告诉她的,老是哭会变丑,想哭的时候就玩玩泥巴。

      容六玩泥巴可是练出了手艺的,两手一捏一揪,不一会儿一个活灵活现的阿九姐就出来啦!咦咦?地上小泥巴球怎么在乱蹦乱跳?难道她捏泥巴捏出了古人点上眼睛就能跑能跳的境界?可是她还没有开始捏那些个小泥巴点呢,它们乱跳个什么劲儿?要跑要跳那也是手里边这个快要完工的“阿九姐”,还差一截手臂就大功告成啦!她最爱捏的就是阿九姐啦,从前在宫里她不知道捏了多少个“阿九姐”,可是逃出来的时候一个都没来得及带出来……

      “蹦!”地皮小小的震了一下,“阿九姐”没站稳,骨碌碌滚了下去,容六赶忙伸手去捞,但在她之前,一只宽宽的手掌捡起了“阿九姐”,容六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看见那张笑眯眯的脸的时候,手忙脚乱地往洞里面爬,爬到洞里面把屁股藏起来只探出脑袋:“章乌鸦你怎么在这里!容六知道容六还欠你一顿屁股揍,你带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马来揍容六屁股吗?你休想!阿九姐、阿九姐就快回来了你敢动容六一根手指头试试!”

      章乌鸦没有理她,他看到躺在容六身边晾凉的主子,眼睛变得乌压压很可怕,容六连忙扑到主子身上,发现自己的屁股暴露了,连忙伸手去捂住自己的屁股,然而看到章乌鸦走过来伸手去摸主子,容六连忙放弃保护自己的屁股,伸手推开章乌鸦的手,母鸡护小鸡一样把主子拢在羽翼底下。

      章乌鸦收回了手,脸上挂着让人鸡皮疙瘩落满地的假笑,问道:“容六,这是谁啊?”

      “不是主子!”心急之下一出口,容六悔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章乌鸦了然地点点头,继续假惺惺地笑:“那你阿九姐呢?”

      容六学乖了,咬紧牙关不说话,越说越错!章乌鸦也不再问,挥手让手下过来,跟他们耳语两声,两个手下遵命在不大的山洞里面二话不说大打出手,那样子可不是做假戏,拳拳到肉的,听那声音都疼!

      容六看得一头雾水的,章乌鸦却对她说:“他们两个在打架,你看这山洞这么小,要是不小心伤到皇子怎么办?”

      对啊,怎么办呢?主子还在发烧呢,可不能受伤了!容六为难地看着那两个打得难分难解的人,担忧着。

      章乌鸦听了她的忧虑笑得更灿烂了,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出去一下吧,把空间让给他们。咱们去前面的村子等你阿九姐吧。”

      “不行不行!”容六坚决拒绝,“前面的村子去不得!”

      “可是皇子现在烧得这么厉害,若你阿九姐再多耽搁一会儿,那可不得了哦。会死人的哦!”

      容六为难了,章乌鸦说的没错,主子真的烧的太严重了!容六为难地说:“可是阿九姐会找不到我们的……”

      “不会的,你阿九姐,很聪明,她一定能找到的。”章乌鸦笑得很奇怪,但这个笑不讨人厌,至少不那么假。对了,他总对阿九姐露出这样的笑容来着,他还对谁这样笑过?容六想不起来了。

      看着烧得人事不省的主子,容六打定了主意,她对章乌鸦说道:“你等一等!”容六抬头朝着山里面发了个暗号,再低头发现章乌鸦笑得分外灿烂,容六搓了把手臂,问:“你做什么这样笑?”

      章乌鸦不答,笑着摇摇头。

      容六扶着主子上了章乌鸦贡献出来的马车,对只能骑马的章乌鸦道了句谢,章乌鸦笑着摇摇头。

      容六最后看了眼山洞,那两个人已经挂了彩,可是还是没有停手的动静。容六赶紧缩回车里。

      她没注意,在她回车里之后,章乌鸦无声地抬了抬手,山洞里的那两个人立刻收了手。

      她只是忽然记起来,章乌鸦还没有把“阿九姐”还给她呢!

      ——章乌鸦实在是太坏蛋了!

      他居然要将主子浸在冷水里!

      “皇子需要散热。”

      他说瞎话说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不是两边侍卫架着她,容六简直要扑上去咬死他!

      “你觉得冷了吗?”章乌鸦可恶地笑着,吩咐他的下人,“帮皇子添点热水。”

      容六看着侍卫将一整桶滚烫的热水迎头倒在主子身上时简直要疯了!她力大无比地挣脱了两边的侍卫跑过去踹开倒水的人,挡在主子面前大骂章乌鸦混蛋!

      章乌鸦无动于衷地随她骂,只专心把玩手里的东西,容六定睛一瞧,那混蛋手中捏着的是她辛辛苦苦捏好的“阿九姐”!容六撩起袖子跑过去一把抢过“阿九姐”,章乌鸦的脸色这才电闪雷鸣地黑了个通透,那乌七摸黑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容六,把容六盯得越缩越小。容六涨着胆子强撑着不躲闪,死硬着嘴:“你这样恶毒的人,才不配碰我的阿九姐!就算泥人都不配!”

      章乌鸦拿乌压压的眼睛瞪着她,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给我。”

      容六勇士一样不给,章乌鸦站了起来,泰山压顶一样欺身过来,一把“阿九姐”夺去,结果用力过猛,泥人被捏变了形,“脑袋”甚至都被捏断了,章乌鸦脸黑黑地瞧着手里碎成一团的泥人,转身吩咐人将容六给捆起来,容六简直气炸了!

      容六毫不吝啬地将所有能想到用来骂人的词语用上,她只恨没从弥二他们那里多学些下三滥的词语!

      最后容六嗓子都喊哑了,才想起一个不知是谁告诉她的所谓“世上最恶毒的诅咒”,虽然她完全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了,有什么就用什么吧:“章合,你终其一生,都得不到TA。”

      这什么跟什么?容六对这句话理解不能,尽管她用一种很玄妙的语气说了出来,但她完全一头雾水……不过,不过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对古怪变态的章合很有效果似的,他黑压压的眼睛死命的盯着她,容六就跟得胜了的小公鸡一样,高高地翘起自己的头颅。但不多时她没法维持这威风的形象,章合那个混蛋吩咐下人说:“让她安静些。”然后容六就光荣地被手刀砍晕了。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

      天已经黑了,章乌鸦搂着浑身是血的阿九姐,失心一样喃喃自语,他声音太小,容六听不清,容六被口鼻中不停冒血的阿九姐吓哭了,她不想计较混蛋章乌鸦现在正在碰着阿九姐了,她哭着问章乌鸦:“阿九姐怎么了?你把阿九姐怎么了?”

      章乌鸦抬头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说道:“容六,也许被你说中了,我可能,再也得不到她了。”

      容六震惊了,被章乌鸦的笑容给震惊了。她其实一直看不懂章乌鸦的笑,因为章乌鸦的笑容里总包含了太多内容,她理解不能。但这一次容六却看懂了,章乌鸦的笑容,头一次那么明晰——只是悲伤,很单纯很浓重的悲伤,转瞬即逝。

      章乌鸦抱着阿九姐缓缓地起身,走得极缓慢极缓慢,也不知是他怕颠着阿九姐,还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下人帮容六松了绑,容六却不知为何不敢追上去。突然,从阿九姐垂下来的袖子里掉落了什么东西,章乌鸦恍然未觉,容六跑过去捡起来——是一个染血的布裹,看布料应该是从阿九姐裙子上撕下来的,展开来一看,是一堆已经被糅在一起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草叶草根,还有一片血淋淋臭腥腥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这些大概是阿九姐采来的药材。

      对了!主子!容六慌忙起身跑去水缸,刚看了一眼,眼泪就跟喷泉一样止不住了:她的主子被浸在浮满碎冰的冷水中,脸色青白不似活人……容六哭着将冰凉得没有生气的主子捞出来,一旁的下人不搭手也不阻止,反正已经活不了了,管他作甚?

      找不到脉搏,探不到鼻息,容六绝望地抱着主子冰冷的身体,双手搓着他的心口,祈祷着——暖起来啊,暖起来啊……

      直到容六双手冰凉,主子的心口依旧没有任何暖意,容六哭都哭不出来了。

      眼角撇到从阿九姐身上掉落的布包,容六心中升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容六背起主子,抓着布包,直冲进最近的人家,那户人家恰好在办丧事,迎面而来白森森的灵堂几乎让容六站不住脚,容六安慰自己:没事的,主子会没事的,主子……不会死的!

      容六稳住自己,直接冲进人家的灵堂,将守孝的人吓了一大跳,容六篼头就是一番致歉:“对不住您,夜闯贵宅,但人命关天小的只能得罪了,可否借您的厨房一用……”

      容六竹筒倒豆子似的还没说完,宅子主人就发声了:“容六?你怎么在这儿?我就说一下午外面闹哄哄的还像是听见你的声音了原来不是错觉……”看见容六背上的人,话锋一冷,“你把他带来做什么?”

      容六抬头,一瘪嘴就哭了,刚才那番坚强大人样全不见了,抽抽噎噎说不全话:“虞姐姐……呜——主子呜——主子他就要死了——呜呜呜——你借我一下厨房好不好……我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了……”

      “你把他带出去。”虞的声音冷冷的,“我不能让我母亲和奶奶死了都不安宁。”

      “虞姐姐……”容六哭成泪人。

      “你先出去……”虞不由分说将容六赶出灵堂,把她拉到院子角落的柴房,见她哭得凄惨,无奈道:“我母亲和奶奶是因为他才遭遇不测的——我看到系在我家门前的香囊了,我不傻。我不能让这个人出现在她们的灵堂上。”

      容六哭得全身都在抽搐,不停的鞠躬,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怪容六吧,你不要怪主子……主子现在就要死了……你可怜可怜主子吧……”

      虞不忍地看她,问道:“你需要什么,看我能帮你些什么?”

      容六抓住了最后一丝亮光,忙说道:“药、药罐!请借我一只药罐!”

      虞点头:“你等着。”

      不多时,虞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一尊盛满水的药罐,怀里还抱着两床棉被。虞将东西递给容六,道:“有什么需要就说把,虽然我给不了你多少,但我会尽力的。”

      “谢谢……谢谢……”容六向她跪下。

      “别谢我,我这样做,对不起我哥、我娘,还有我奶奶……我受不起……”虞最后复杂地看了眼躺在一边生死未卜的主子,咬牙转身离开。

      容六把两床棉被尽数裹在主子身上,然后将布包里的药材尽数倒进了药罐里,连那片腥气古怪不知何物的东西,容六略一犹豫,也扔了进去。

      那罐乱七八糟的东西煎煮出来的味道极度难闻,又腥又臭,不知是毒是药……但现在这东西是唯一的希望了,不管有没有效,一切都在此一搏。

      容六花了半个时辰,将整罐药汤一点一滴尽数灌进主子的肚子里。

      容六走出柴门,在月光下重重地跪下,对着青白的月亮磕头。

      ——上天啊,保佑主子,平安生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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