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尉迟莲笙

12、良宵永寂

　　天气一点点转暖，直到行道树下的绿荫愈发浓重，人们也换上短袖T恤。那时候白久安的手术已经过去三个月。
　　“陈默涵，你现在在医院吗？”白久安拿着电话，脚步匆匆。
　　“我快下班了，你现在过来吗？”
　　“啊对的，你在医院门口等我会儿，我很快到了。”
　　“好，你路上小心，慢慢来，我不着急。”挂了电话，陈默涵看看时间，到点了。
　　过去的三个月，白久安都如同今日一样，一到下班点就来医院，两人一起去吃晚饭，偶尔回去白久安家做客，白母都是一脸热情。两个人不会吵架，像相爱多年的伴侣，各自相安又紧紧牵系缠绕。白久安积极锻炼他的体质，陈默涵为他的年假而努力。
　　白久安低头检查自己的信封，里面装着厚厚一叠照片，那些照片算是给陈默涵的小惊喜吧。
　　街角处开出一辆私家车，白久安抬头的时候留意到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站在路中，第一反应就是跑过去抱起小女孩。幸好私家车刹得及时，白久安的腰被撞了一下。司机担心地下来查看情况，“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白久安摇摇手示意没有，又检查了一下小女孩有没有受伤，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信封也依旧完好地拿在手里，于是扬起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你别担心，下次开车慢点。”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司机狐疑道。这个世道，被车磕到碰到就要狠狠敲诈一笔的大有人在，而白久安不仅没有责怪还好心地提醒开车人真是稀罕。
　　“我等会儿就去医院找我，我的爱人，他是医生，我可以让他帮我检查一下。我记一下你的手机号，有事的话联系你好吧？”
　　司机这才留下联系方式，开车离去。
　　白久安将小女孩送到马路一边，温柔地叮嘱道：“小姑娘，马路当中不可以随便乱跑哦。你乖乖在这儿，知道吗？”
　　小女孩扬起脸，温顺地点点头。
　　白久安这才放心离开。走了几步觉得心口有些疼，用手捂着胸口加快脚步。
　　突然猛地一阵刺疼袭来，他倒抽口气，大脑顿时懵了，蹲在地上大口喘气，刚要掏出手机，眼前一阵黑，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皮沉得不住想要合起来，意识模糊中看到有人在他身前蹲下来…
　　陈默涵刚离开医院接到一通电话。
　　“陈医生，你走远了吗？医院接到一个急救电话，说马上有病患送过来，你能在门口接应一下吗？”
　　陈默涵答应下来，想给白久安打个电话说一下等会如果在大门口没见到人，再等会儿自己就会出来，不用着急。没想到打过去的时候电话一直占线，就在焦虑的时候救护车来了。
　　他只好关机迎了上去。移动病床被移出的一霎他的心蓦地一沉。
　　随车的护士是秀秀，秀秀推了一把陈默涵，急道：“陈医生！是路人在路上发现久安的，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休克了，情况不太好。”
　　陈默涵深深吸了口气，喊道：“快送去急救室！！！”
　　两分钟后，一场生死攸关的手术开始了。
　　“镊子。”陈默涵觉得自己的双腿在发软，始料未及的意外让每个认识白久安的医生都如受重挫。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冷静。
　　“病人不久前刚动过心脏手术，现在急性心衰。准备电击。”
　　…
　　陈默涵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颓废的，他摘掉口罩对白母说：“阿姨，我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白母闻言险些昏厥，在陈默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进ICU室。
　　白久安已经醒了，脸色煞白，面无血色。
　　“妈…”
　　白母紧紧抓着他微微抬起的手，眼泪不住下落，哽咽地连话都说不出。
　　“妈…儿子不能尽孝了…”
　　“傻孩子！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会好的！会好的！！”
　　“爸还没回来吧…”白久安唇边挂着浅笑，眼泪却不断划落，润湿了枕旁散落的黑发，“我最遗憾的，是走之前，都，都没能好好再看爸一眼…”
　　白母已经失语，抓着他手拼命摇头。
　　他无力地说：“妈，反正我..我要走了，索性和你说了…陈默涵他，我喜欢他很久了。”
　　白母泣不成声，“你是我儿子啊安安，你有什么心事，妈妈会不知道吗？”
　　“啊…这样啊..那就好了…”白久安偏过头看向陈默涵，“陈默涵，你怎么，怎么不说话呢？”
　　陈默涵跪在他床前，温柔地替他理了理碎发，摇摇头。
　　白久安伸手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有些遗憾地说：“不能陪你去西藏了…”
　　“不要紧的，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陈默涵吻了吻他的眼角，哭声压在喉间。
　　“我觉得好累啊….”白久安将目光移回天花板，轻轻地，惋惜地说：“能和你们相遇真是一件很好的事。陈默涵，我就知道我和你，没那么好运…”
　　此间少年良宵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