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嫁》兰陵孙氏

6、006 丫鬟

　　许德本就伤着，再连着折腾这一天，困倦至极，从傍晚一直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来。

　　自从上次紫椿被无端叫去后厨端药，孔氏便把熬药这事挪到自己屋里来，这会儿正坐在榻上，透过纱窗，亲自瞅着丫鬟在廊下用药吊子熬药。
　　老太太屋里的春纤，便进了里间，对着孔氏福身：
　　“老太太说，让太太帮着大姑娘收拾收拾，今儿就搬到洗兰苑去。”

　　孔氏讶异，玉喜受伤后才醒来一天，昨儿还晕了，要让她自己搬去洗兰苑住，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放心？

　　“我自己？”许德愣愣瞅着春纤。
　　春纤笑应：“是啊，洗兰苑可只有您才配住呢。老太爷说，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宜早不宜迟，让姑娘今日就搬。”
　　孔氏心里不大高兴：反正都等了二十年了，还在乎一两天吗！

　　可老太爷毕竟是一家之长，他的命令孔氏也不敢随便违拗，只能摸摸玉喜尚且苍白的脸，“阿醺不要怕，洗兰苑是个好地方，再者扈妈妈会好好照看你的。”

　　许德倒没有不乐意，曾经有一个和她同样的穿越者生活在那里，倒觉得亲切。

　　孔氏也知违拗不了老太爷，就紧着帮玉喜拾掇出来。再说，入住洗兰苑，可是明家所有姑娘的梦想，这个梦，终究是被她闺女摘得了。想罢，便让扈妈妈给玉喜穿衣裳，带玉喜去孝善堂行礼。

　　扈妈妈是个爽利勤快的，不消半天就将她所有东西规整好打了包，算上衣裳，总共有五六个箱笼。她指着那些箱笼和正在卷被子的紫椿说：“咱们姑娘真有福气，俺家那大丫头，嫁妆统共也就六箱，那在俺们村里那也是多的了。咱们姑娘，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住，就这么多箱子。赶明儿出嫁，那还不得十里红妆啊！”
　　紫椿瞅着地上的红木大箱子：“那可不，咱们老爷疼闺女，出了名的！”

　　许德在孝善堂聆听完教诲，回了屋子没事做，便打着扇子看扈妈妈她们打包行李。想趁这机会清点一下自己的衣裳，下次她就直接点名要穿哪件，省的露馅。
　　不过，理想是丰满滴，现实是骨滴。瞅着那满满铺了满炕的衫裙，像铺了一炕的缤纷蝴蝶，这明玉喜，是不是有点色弱？

　　洗兰苑其实离许德住的屋子不过百尺远，行动起来也快，天还没黑，就安顿好了。
　　三间大房，一明两暗，还有东西厢房各二，独立小厨房。扈妈妈家里那位，是县里酒楼的掌勺，她也学得一些皮毛，便自告奋勇要兼职厨娘，许德觉得少一个人，便少一份是非。欣然应允。

　　丫鬟呢，她觉得自己有手有脚，基本用不到。本想跟孔氏说不要丫鬟了自己搬过去住就行。可她才说了一句，紫椿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天喊地，叫她给她们留条活路，然后许德就傻眼了……
　　孔氏也一脸不可置信。
　　“呵呵，娘，我说着玩呢，说着玩呢！”

　　谁想呢，丫鬟退不成，又加进来一个孔氏身边的丫鬟，绿桑。
　　现在细数数，一个奶妈扈妈妈，一个贴身丫鬟紫椿，令有一个正处于升级预备阶段的小丫鬟小鲜儿。再加上这个绿桑，五个人，偌大的洗兰苑倒也不觉得空了。

　　紫椿见了绿桑一反沉稳大姐模样，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分外亲热。许德后来听扈妈妈提起，才知道原来紫椿以前也是孔氏屋里的。
　　绿桑年纪比紫椿还要大上三四岁，今年已经一十有八，方脸大眼，英气爽利。因她是太太的丫鬟，紫椿就想着将这洗兰苑的一应事宜交给绿桑，没想到绿桑却一口回绝。

　　她拉着紫椿，半是劝诫，半是训斥：“太太拨我过来也只是暂时，不过是看姑娘年幼，自己独住不放心。再说，等明年开了春，我就回家去了，我能照拂你们到几时呢？”
　　“大姑娘身边，你该是一等一的大丫鬟，这是你的责，也是你的权。倘若今天不是我，而是三太太挑个人过来，就因为年纪比你大，你就要让不相干的人照料姑娘吗？”

　　想想三太太院里那些人精儿，紫椿心里只发怵，最怕的就是那面上一团和气，背后却闷声捅刀的人。三太太是京城来的，京里的人比她们可多了不止一个心眼子。

　　绿桑见她摇头又点头，叹口气，手指戳她脑袋：“你呀你，这洗兰苑，除非大姑娘发话，否则你就给我老老实实捂住了！保全主子才是保全自己，懂吗？”
　　紫椿点点头，瞅着绿桑从什锦盘中挑出一块糖姜片，噙在嘴里，似笑非笑：“瞧着吧，还有人要来呢！说不准是份资历比我都高的人呢！那才真正是想夺权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也拨了一个人来洗兰苑，叫做什么春眉，虽然和绿桑一样大，却比绿桑早入府两年，论资历，又是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的，绿桑确实比她不过。

　　许德见她长得尖脸桃腮，一双柳叶眉下，双眼不安分地滴溜乱转，心里就先有了几分不喜。
　　春眉才给她见了礼，就往她身边一凑，从紫椿手中抢过象牙梳子，握着许德垂及肩下的头发，谄笑道：“姑娘，奴婢给您梳个双月垂发吧？三姑娘最喜欢这种发式，衬的脸可小巧了！”

　　衬的脸小？这是变相的在说她脸又大又圆吗！
　　双月垂发，不就是丽曦头上兔耳朵一样的圆圈吗，她才不要！

　　正在收拾床铺的绿桑笑着冲紫椿挑眉，紫椿无奈苦笑，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况且等次又比自己高，要真是争权，她可是争不过。再者，虽然她从小就跟在姑娘身边的，但是姑娘古怪性子古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姑娘心里有几分重。

　　许德虽然不太了解这些丫鬟之间的分工，只是觉得春眉，轻浮又好谄媚，绝对不是个值得依靠的。反倒是紫椿，虽然闷闷的，但却是个老实的，心细温柔，照顾她也是一心一意。遂唤紫椿：“紫椿，就梳花苞头吧，绑着药呢，梳什么都不好看。”

　　紫椿闻言，展眉一笑，从春眉手中抢过梳子，“姑娘，今早老爷着人送来的那个红宝虎头簪，姑娘要不要试试？”
　　许德垂着眼睛点点头，梳个花苞头，插什么都一样，只要不金光闪闪就好。

　　在旁边铺床的绿桑却暗暗点头：姑娘这一摔，变化确实挺大，分得清谄媚之人了。

　　春眉见不能给姑娘梳妆，又见绿桑正铺床，便凑到绿桑身边，伸手扯了如意银帐钩，一脸羡慕：“绿桑，你说从前老姑奶奶的福分可真好，连这帐钩都是银的呢！”

　　“银帐钩，那还不是为了防‘小人’！，谁能保证羡慕不会变成嫉妒，嫉妒不会变成妖魔呢！”绿桑皮笑肉不笑，她可不是紫椿，从小好性，对着谁都是低眉顺眼的。若是惹着她，她发起性来，连太太都说她是母老虎呢！

　　春眉听她话里带刺，放开帐钩，白了她一眼，一早起来就连碰两次灰，脸面实在搁不下，就下了楼，见外面小鲜儿正在洒扫，便借着由头出火：
　　“你这怎么扫的，没洒水呢，就扫地，你想让姑娘出来扑一脸灰吗！”
　　“说你呢，先去打盆水，把地泼湿了，再扫！”
　　“你看你，泉池子底下也得擦擦，这泉可是咱们家的宝贝哪！”

　　小鲜儿也不是好性的，直接一瓢水泼到她脚底，溅了她一双绣鞋湿个透。
　　“哎呀喂，真对不住，春眉姐姐，我眼神不好使，您别见怪！”
　　春眉杏眼怒瞪，正要发火，可一想大姑娘的火爆脾性，便压下了怒火，哼一声回了屋里。

　　“紫椿，绿桑。”许德思量良久，便叫她俩过来。

　　绿桑赶忙放下手中活计走到玉喜身后，“姑娘，怎么了？头疼吗？”
　　她摇摇头，从镜中瞅着绿桑和紫椿：“从楼上摔下来，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我，近来见着生人总是有些害怕。以后我这屋，除了咱们屋里以前的人谁都别让上来，听见吗？”
　　换句话，后来调拨来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要近身侍候，远远放在外房里就行了。

　　绿桑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老太太拨过来的人，自然不能怠慢，但这家里谁都知道，一心想把大房推出去的继祖母，能亲到哪里去呢！

　　“奴婢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