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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章 ...

  •   “皇兄又跑去青宫斋戒了。”景皊伸手逗弄着笼子里的白文鸟,颇有些好奇地道:“你说稷神到底长什么样儿啊,本王怎么就没梦到过。”

      那白文鸟在他的手指上轻啄了一下,景皊缩了缩手,撇着嘴道:“没准是被朝中的事情气坏了,跑去青宫躲闲呢。你也听说了吧?那个胆大包天的梅青川,皇兄要杀,居然硬生生让章先生和傅公绰他们几个驳了回来。”

      “徐王殿下,”他身侧坐着的苏世俭笑了笑,温文尔雅地道:“毕竟天心难测。”

      景皊扬了扬左边的眉毛,在他身侧坐下:“马上是吴王殿下了。皇兄临去青宫前,已经让殷仲玉跟着大宗伯往江都去了,等皇兄斋戒出来,就该改口叫吴王殿下了,哈,江南好啊。”

      苏世俭又笑了笑,说:“那便恭喜殿下了。”他不似乃兄健谈,一副安静寡言的样子,景皊似乎已经习惯了,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又皱了眉头小声地对他的侍读道:“本王听说,我皇兄走前,临幸了一个宫女。”

      “殿下……”苏世俭有些尴尬地垂了眼,轻声道:“这些话,您可不该同臣讲。”

      景皊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什么,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你倒是听本王说,这一回可是太奇怪了,且不说我皇兄先前都没怎么碰过女人,只说宫中的规矩就是,但凡承恩,多少也该给一个位分,但到现在你可曾听说宫中册了哪怕一个婕妤?”

      苏世俭仍旧是笑,睫羽很轻地扇动了一下,温温和和地道:“那恐怕是出了什么事罢?殿下实在好奇……不妨打听一下。等到时候迁封之事办妥,出宫开府,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尚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亲王闻言,又伸手逗弄着那白文鸟,眉眼间颇有几分若有所思的样子。

      豫王府坐落在禹州,虽然自从豫王殿下就藩至此就一直闭门谢客,但门前还是有不少车马。豫王殿下这个尊号才只用了两年,甚至许多人还未习惯,“摄政王”的名头可已经喊了十年了。

      许多人都希冀能与这位殿下见一面,奈何这位殿下似乎是一心一意要颐养天年不问世事了,从未见过任何人。

      这日有几匹神骏的龙驹驰入禹州城,一直径自到豫王府前百步处的下马石方才停下,为首的带着斗笠的青年看了一眼那写着敕建豫王府的石碑,颇有些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又想了想,当先下马。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锦袍金甲看起来十分壮武的军士也一同下了马,动作之整齐,足以体现其训练有素。

      牵马走了一段才到了豫王府正门前,为首的青年扫视了一圈那些眼巴巴指望能得到豫王殿下召见的人,大步上前举起了手中一块金灿灿的龙纹令牌:“龙骧卫奉旨办差!”

      龙骧卫是天子的精锐近卫,名头不小,忙有人将他们几个请进去,前来招呼的也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和和气气地问:“请问阁下是龙骧卫哪一部,奉旨所办何差,可是有何旨意?我家王爷身份不比他人,我等做下人的总要仔细一些,请勿怪罪。”

      说话间他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年纪还很轻,身量倒是高,但怎么看也不像是龙骧卫。

      穿得不像,这身衣冠应该是洛阳城里贵介公子的时兴穿戴,气度也不像,龙骧卫的军人可不会有这么逼人的尊贵,哪怕是官宦世家的郎君们也养不出来。

      倒是他身后那几个军士,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龙骧卫。

      青年不答话,抬手摘下了斗笠,沉思片刻后问他:“明喜在么?不然叫明乐出来也行。”

      管事闻言一惊,这年轻人张口点的就是自家王爷身边最得力的两个近侍,他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摘了斗笠之后的青年,又被青年的容貌惊了一惊。

      这座王府的主人有着一副足以傲人的绝好样貌,他自然是见过的,那种不带半分女气的俊美风流实在让人过目难忘。让他惊异的是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有一副不逊自家王爷的好皮相,甚至英气更甚,俊朗逼人得轻易就能让人想起煌煌天日,眉目飞扬间气势凌然,面部轮廓细看之间,竟与此间主人有几分相仿佛。

      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自家王爷远近亲戚虽然多得很,但能有这样的姿容气魄,又这般年轻的基本上可就只有那么几位。管事又看了几眼,抬手用绸袍的袖子抹了抹汗,甚至都没有敢让这位稍等,径自向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请明喜公公。”又附耳交代了两句,小厮听了一溜烟就跑走了。然后管事十分谦卑地向青年道:“请随小人来。”

      年轻人露出了个满意的笑来,矜持地点了点头便随他进去了。

      明喜原本听小厮传话说来了位带了龙骧卫的客人身份很不一般,极可能是京中的徐王殿下时,已经很是不敢置信,谁料他看到的比管事猜到的还要骇人听闻,以至于他只看了负手站在花厅的青年一眼,就吓得跪倒在了地上。

      景皓觉得好笑,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叫破他的身份,让他起身后十分平和地问道:“皇叔呢?”

      明喜有些拘谨地应道:“王爷在水榭那边,是否要奴才……”

      “你只管带路就是,不要惊动皇叔,否则就没有意思了。”景皓饶有兴味地摸了摸已经冒出了青胡茬的下巴,笑得十分轻佻。

      明喜在心里偷偷地想,您老人家已经跑到这里来了,不管我去不去禀报王爷,都已经够有意思了。

      没想到穿过了两重院落,转过一道回廊,竟是迎面撞见了才从水榭出来,正欲往书房去的景颐。

      叔侄俩迎面碰见,相顾惊异,然而若是细论,景皓眼里的讶色远比陡然见到应该在洛阳明德殿里坐着的天子出现在自家府邸里的景颐还要更甚。

      景颐当然是要惊讶的,倘若此处是洛阳那座摄政王府也就算了,似这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许昌府禹州城的豫王府中,实在是有些挑战他这个才还政了两三年的前摄政王的涵养。景颐甚至没有向天子行礼,而是当场便将双眉一轩,口气颇重地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一般诘问道:“陛下缘何在此!”

      景皓却没有因为自家皇叔的失礼而觉得不悦,他甚至连对方语气里昭然的怒气都没有觉察到,而是犹自陷在讶异里。

      他自诩与他的皇叔朝夕相对十载有余,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颐。

      大齐的摄政王殿下在过去的十年里,都是持国秉政的天下第一人。虽不敢说君临天下,但也是总揽辅摄权柄极重的托孤辅臣,更是先皇之弟、天子之叔,平日里极重仪表行止,素来都是一身公服或是朝服,那沉黑如墨又绣了金线龙纹的袍服极其端庄厚重,而重大典礼上的礼服更是华重繁琐,设色沉厚的玄袍金冠生生镇住了他俊美柔和的五官,连带他初秉国的时候未及冠龄的青涩都能一并压下。

      而如今闲居在自家封地藩邸的豫王殿下却再用不着那身尊贵端穆的服色,素日里束发的蟠螭金冠早已不用,发间只挽着一支玉簪,那玉簪与他素来喜好的一般简净,只将簪头刻作了瑞芝,别无纹样,但玉料却是上上佳品,通体温润莹白,不仅不会有失素净,反而显出了一番别致的富贵风流来,恰如“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一般,清雅之间足见高华。

      与这简净的发饰相比,景颐身上那袭描金凤纹的银白锦衣则算得上是倜傥飞扬了,昭帝一脉骨血里沉淀出的俊美被衬托了十足不说,也远比那玄衣金冠的装束显得年轻许多。景颐虽说持国十年,但他自身的年纪本就不大,到如今也不过是将将三十岁,即便是考上进士都还是会因为太过年轻被嫉恨的年纪。他又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余岁的样子,与已经长开了骨架的景皓并肩站着,比起叔侄,倒更像是长兄幼弟。

      他身上这件锦袍远比一般的形制来得宽大,缓带轻袍广袖翩翩,颇有魏晋遗风,这般宽袍大袖的样式,前后衣摆自然也偏长,后摆已经垂曳在地上了,前摆也几乎盖过鞋面。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景皓能清楚地看见,那质地柔滑细腻的蜀锦前摆下露出的,是一双踩着高齿棠木屐的赤足。

      年轻的帝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

      那的确是一双赤足,鲜见天光的双足比主人本就白皙的双手更显得色泽剔透,当真是如同白玉雕就的了,只看在那细雪般的银白蜀锦下仍旧显得白净便足见一二。脚背上薄薄的皮肤覆盖着分布优美的青色经络多半被挡在衣摆后头,只有一截脚趾露在外头,叫纹理细致的棠木屐一衬,便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风情。

      景颐也注意到了自家皇帝侄儿的目光,却是更重地哼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询问:“陛下如今业已亲政,理当正在宫中,缘何竟在此处?”

      景皓颇有些留恋地收回目光,并强压下了心头泛起的一缕难以言喻的躁动,只是看着自家皇叔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道:“皇叔,朕想你了。”

      然而这般情真意切的剖白并不能浇灭景颐正冲头的火气,紧随而来的算是久违了的自家皇叔的数落叫大齐天子很是亲切,却又不免有些沮丧地垂了眼,然而目光向下一转,那半遮在衣摆后的脚趾便又抢进眼帘里来。

      脑海里悠悠地想起诗经上的字句——振振君子,麟之趾。

      也不知自家皇叔方才在水榭到底是做了什么,景皓细看之下又发现,那匀白的脚趾上还有未拭去的水痕,湿漉漉的水迹甚至沾染了足下的棠木屐,将那原木的色泽润得更深了些。若非因为他的发梢都是干的,景皓以为要以为自家皇叔方才沐浴出来了。

      虽不是美人出浴,但落在有情人眼里,风情是分毫不逊的。

      回廊里有清风拂过,将景颐的衣摆几番撩动,景皓偷眼瞥着那双踩着棠木屐且犹带水痕的赤足,也不知是否因为气候炎热的缘故,连喉口都有些干渴起来。

      他那晚酒后乱性,虽然堪堪没有成事,但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火气盘在心头。他知晓那是情欲,却找不到发泄的门路,梦中风光旖旎的吉光片羽朦胧暧昧但杯水车薪,他茫然无措又羞赧不堪,全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些亲吻之外的事情。

      而现在他的叔父就在他面前,且风流更甚从前,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景皊和他玩闹,拔了插瓶的孔雀翎羽作剑向他袭来,翎眼上端的细软茸毛挠过指尖有一种轻细的痒,而现在他心上的痒,却比软羽拂过指尖的轻细更甚百倍。

      “陛下身系万姓之福祉,怎能擅自出宫?这般任性恣意,又叫臣如何放心得下,他年九泉之下,恐也要见责于先帝!”景颐看着景皓貌似听教实则心不在焉的神情,更是气闷,正要再说些什么,眼前垂了眼微低了脖颈的帝王却忽然捂着口鼻将头高高的扬起,景颐怔了怔,又见景皓指缝间缓缓溢出的血色,不由一惊,连忙扶住了要拉开他的手细细察看,景皓只好任他拨开了自己的手,虽仍旧仰着头,脸却已是涨得通红了。

      那一缕风情勾动了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心底不可言说的绮思,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年轻的天子仰着颈子被扶到一边廊中坐下,支吾着解释着是天气太闷热。景颐横了他一眼,但看了一眼自己穿着木屐的赤足,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边从袖里抽出了块锦帕让他捂着,一边招呼人去取银盆手巾来。

      背着手看着身侧的侍女拧了冷手巾敷在自家侄儿额上,景颐仍旧蹙着眉,不无关切地问道:“还是要叫太医来请请脉。”

      景皓忙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另一只手还用锦帕捂着鼻子不敢放下来,那锦帕上有他皇叔身上的味道,沉水香馥郁浓厚里混合着些微佩兰蘅芷的气息,让他也舍不得放下来。

      景颐挑了挑眉,靠近了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缓缓牵开,细细看了看,便将那条血迹斑驳的帕子扯了出来,扔到明喜手里,又亲自拧了条手巾,一点点地帮他把面上沾染到的擦拭干净。

      这般亲昵的举止叫景皓很是受用,他记得自己十岁以后他皇叔就很少这样亲手照料他的,但景颐擦完了便将那条手巾抛回了侍女手中的银盆里,淡淡地吩咐道:“琳琅,吩咐厨下整治些清淡去火的膳食,琉璃,你带陛下去休息。”

      景皓无辜地眨了眨眼,正想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他叔父按着额角斜睨着他:“在陛下愿意告知臣,陛下究竟为何而来之前,请陛下先容臣回房更衣,整理仪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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