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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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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了,边陲小镇的春是朴实的热闹。
由于这里的冬天太冷,乡民们习惯了种春麦子,春播秋收。凌申军都是些粗野散民聚集而成的,眼见种麦子的活不禁觉得亲切极了,大伙几乎是抢着去帮忙的。
再加上肉肉带着端润和马盅,到处布施东西,见人就说“跟着凌申军,打昶军,分田地,领牲口”。这话虽是简短,可深得民心呀,百姓们哪管天下是谁的,只管自己有没有田,田里有没有牛耕耘。
这一番折腾,最近珏尘每次征收新兵时总是收获不少。附近村子的壮丁都涌了来,对他们来说在家也是饿死,倒不如拼上一回。
眼看着凌申军日渐壮大,大伙最近的心情都不错。只除了董盎。
“这死小子不知道要这么折腾多久?”侧坐在马车上,董错看了眼车里头醉生梦死的董盎,无奈的抱怨着,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呵,由着他吧。”珏尘倒是纵容,兴许好好醉过几场后,该忘的也就忘了。
只是苦了他们每天要这么满大街的找他,跟着还要小心翼翼的把他给运回家。
彼此互视了一眼后,董错也只能冲着珏尘摇头叹笑,年轻气盛,总有太多事是避不开的。
“你不懂!”忽然的,董盎的头就从前头的车窗里钻了出来。吓得毫无准备的董错险些坠下马车。
他像是清醒了几分,摇头晃脑的咕哝了一阵,说话终于渐渐清晰了些:“这是我的第一次啊,失恋啊!心,拨凉拨凉的,以后肯定会有阴影的,天下间会从此多了个流连花丛、没有真心的俊小伙……”
“喂,够了吧,适可而止。”阿盅颇为不屑的声音从车里头飘出,尝试着想将董盎给拽回来,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你别烦,也不知道曾经是谁,为了安旅三个月不理云龙的。我正郁结着呢,最近别让我见到许逊,不然我一定也让他留下阴影!”边说,董盎边用力的一脚把马盅给踹开了,他正火着呢。
“你做什么尽喜欢往我的痛处踩,董错也是啊,天天被人家姑娘的爹娘赶出门,还天天乐此不彼的送上门去讨骂。”阿盅也不服输,临死也想拉个垫背的。
话题不知不觉的扯到了董错头上,他愤恨的撇了眼那两人,故意把马车驾得更快更颠簸了。心里头重重的默念起了“时云龙”这三个字,算来,不管是从前的他或者阿盅,还是现在的董盎,都是那丫头给闹的。
说起董盎的事,着实好笑。那夜,只瞧见许逊和端润俩喝得大醉回来,还大大咧咧的一块跑到他的房间,把他给赶了出去。无奈下,董错就想着跑去和珏尘挤一间房,偏偏又瞧见了不该瞧的东西。
他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呀,珏尘倒还没火,只是一旁偷笑着。反倒是云龙怒了,大半夜的就冲去找许逊和端润了。恰好瞧见端润被许逊给踹了出来,嘴里不停的碎念着:“人不可貌相,太小了,实在太小了……”
之后的端润和许逊就开始变得不对劲,总是尽量的避开碰面,实在情非得已时,也就赤红着脸,谁都不搭理谁。董盎虽是傻,好歹也瞧出些端倪了,想着就跑去问了云龙,那丫头居然也就毫不隐瞒的什么都说了。
跟着董盎就像疯了般,傻乎乎的跑去和许逊打了架。这一架实在是打得莫明其妙,谁都说不上理由,也把这三人的关系给弄得更尴尬了。
车里头那俩人闹了阵,也突然安静了下来,开始互怜互哀了。
“阿盅,其实咱们同是身心受创的可怜人,应该相互扶持的。”董盎突然有了这觉悟,说得很是认真。
“是呀,那你刚才还踹我做什么?”
“嗯,我错了,我应该踹珏尘的。就他最幸福!”说着,董盎又一次伸出头,狠狠的瞪视着珏尘,眸子里都快窜出火了。
“嫉妒吗?”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已经回了村子了,珏尘跃下马车,斜看着董盎。眼见他连连点头称是,珏尘笑得更灿烂了:“那你也去挑个又丑又笨的不就好了?”
“哈,又笨又丑,那你让我得了。”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董盎越想越气。时云龙也算是个宝了,怪他从前没有这慧眼,让珏尘捡了去。
“想死吗?”
珏尘向来有分寸,玩笑也只开到一定的限度。让出肉肉这类的话,他不喜欢拿来说笑。
眼见他忽然阴郁严肃起来的表情,董盎也识相的收起了玩心。这才发现马盅和董错的脸色有点不对对劲。
“怎么了?”
董错拧了下眉,眼神直直的看向珏尘,“听刚才那些人说,有昶军来过了。”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四人默契的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快步朝平日待的大宅子里走去。只是一切似乎并没异样,还是有不少乡民聚在庭院里聊着天,见了他们也只是恭谨的行了个礼。许逊带着人像是刚播种完小麦回来,大咧咧的跟珏尘他们打了个招呼,见到董盎后,两人互瞪了眼,也就散开了。
珏尘刚想拦住他,询问肉肉的动向。就听见一旁的偏房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义父之前一直在那教一些孩子习字。可是今日义父带着端润进城选购草药去了,理应里头应该没人才对。
他好奇的看了眼董错,俩人凑近了几分,才看清肉肉煞有其事的站在前头,硬是刻意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夫子,那些孩子们正在摇头晃脑的背着诗。
“锄禾日当午,云龙是英雄,谁念盘中餐,粒粒是他种……”
珏尘觉得自己彻底的败了,在听清那些孩子们背的内容后,实在没有办法假装若无其事。亏他一听说有昶军来过,就立刻担心起她的安危,而她居然在这里悠然自得的领着一群孩子歌颂自己。
“哈哈哈,凌珏尘,你运气真好,实在是好……又丑又笨……我不想死,你留着吧,我不要了。”
“珏尘,别气馁。是福气,这绝对是你的福气,你捡了个活宝。”
董盎终于抑制不住的大笑出声,拉扯着马盅,俩人一唱一和的调侃着面容抽搐的珏尘。相比之下,董错就含蓄了很多,硬憋着,双肩不住的颤动,脸也涨得通红,可为了给珏尘面子,他抵死都没有笑出声。
“珏尘,回来啦!”
震耳欲聋的笑声,很快就引起了屋里头众人的注意。孩子们纷纷转过头,不明就里的跟着一起笑,肉肉在见到珏尘后,也笑开了。早忘了自己是自告奋勇说要教孩子们的,什么都不顾的就丢下一切跑出去了。
“冷吗?”在听到肉肉这带着几分嗲音的叫唤后,珏尘立刻就把刚才被众人联合取笑的尴尬给忘了。旁若无人的为她把衣领又拉紧了几分,看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关切地问。
“还行,三傻子在屋子给我加了炭,可暖了。”说着,肉肉伸手探向衣兜,掏了半晌,折腾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昶军来了两个人,送来这个,说是给你的。”
珏尘接过信,端详了会,才不急不缓的拆开。气氛瞬间就变得肃穆了,没有人再说话,那一双双眸子都齐刷刷的盯着他手中的信。
“说什么了?”马盅挫了挫手,取着暖,迫不及待地追问。
“下个月念修和公主大婚,邀我们去。”收妥信后,珏尘才轻回道,脸上瞧不出是什么表情。
这回连马盅都安静了,想也知道,这邀请绝非是善意的。言不准就是个鸿门宴,可终究还是没人能料准念修究竟在想什么,也不能就这样贸然的拒绝了。一时大伙都有点茫然了,静静的等着珏尘开口。
安静了须臾,珏尘终于说话了:“我饿了,先吃饭。”
这反应是谁都没料到的,面面相觑了会,倒是肉肉率先嚷开,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好,我去叫三傻子,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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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已是盎然生机,空气里有浅浅的夏意,黄昏天际慑目的红,日薄西山,几分苍凉。
呈州的公主别苑是早先怀帝时出资建的,奢靡一时,重金请了蓟都的叠山巧手。这别苑便也以假山而闻名,参差的太湖石垒出山林野趣。假山顶,是仰止亭,全宅的景一览无遗。
念修斜靠在亭柱边,出神的望着远处。腰间环佩轻晃着,触上柱子,时不时的发出声响。
“信送到了。”左沅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几缕清香。
身后婢女小心翼翼的将糕点茶盏安置在桌上,轻身退离。
“嗯。”念修应了声,懒懒的调回目光,扫了眼左沅,视线最终落在了手中正在擦拭的剑上。
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剑,比不上珏尘手中的那把刀,锋利、独特。近来的念修却喜欢上了这柄剑,上头染过他的血,也染过肉肉的血。
“他们会来吗?”左沅有些不耐的斜睨了眼念修,他天天都要拭剑,除此之外仿佛再无其他事要做。
她要的是一个可以为她夺回一切的男人,而不是眼前这样颓废的余念修。
“也许吧……”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终于是把左沅给激怒了,她猛地拧起眉:“什么叫也许,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不听我的,先跟朝廷联手,除了凌申军?”
“我不了解晋王,可我了解凌珏尘。”他不做冒险的事,跟晋王合作有太多预料不到的事,他掌控不了。
“罢了。”很快的,左沅就平静了下来,她没有选择了,眼前愿意帮她的只有这个男人:“我可以给你足够支持,你放手去做便是。只是余念修,你必须清楚,下个月你要娶的女人是我,忘了她。”
闻言后,念修着实有想讽笑的冲动。忘了?有太多事他忘不了,盈夜、肉肉……都是镌刻在心头的伤。直起身子,他嗟叹了声,眼神锐利的看向左沅,骨子里透着几分泯灭不了的傲气:“公主,你也必须清楚。天下间没有两全的事,我娶你,只是因为我们都需要,只有彼此唇齿相依,才怎么都背离不得。呵,我不会忘记答应过你的事,也不会忘记她。”
“余念修,你真的很虚伪。”有些被气到了,左沅咬牙颤抖着。突然讽刺的觉得,人生便是如此,有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有人连一丝真爱都贪图不到。
她是已经冷了情,不再奢望什么了,庞肃也好,余念修也好,只是男人。可她必须要让她的男人心无二意,唯此方觉踏实。但是这一刻,她明白了些事,根本不用去担心余念修会为爱疯狂,这个男人压根就没有心。
“不要说什么忘不了她,你从来都没有记得过她,你记得的只是她给你的记忆。余念修,你当真试过伤筋动骨的去爱一个人吗?如果有,你会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舍得伤了时云龙,可你差点就杀了她。”
“你不会懂。”
说完后,念修抚了下衣摆,有些觉得无所遁形的想逃开。
左沅不会懂,天下没有一个人会懂,他爱过,是真的爱过。无论是对盈夜还是肉肉,都曾想过真心去对待。可是他更恨,为什么她可以义无反顾的选择凌珏尘?为了珏尘,她可以在临阳、在蓟都心无旁骛的等待,却不可以为了他,等上刹那。
真的只是刹那,一刹那,他们就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