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4、第五章 朝离（二）

　　轩辕承喘着气，回头看看离那怪兽已经够远，这才把她放在地上，查看她左肩伤口。一看之下，怵目惊心，她背上大半衣服都已被鲜红的血水染红，被怪兽利爪撕开的伤口足有一尺来长，像小孩子的嘴一样向两旁咧开着，不住冒出汩汩的血水。
　　“别怕，我这有药！”轩辕承说着，手忙脚乱的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玉石的瓶子，用嘴咬开瓶塞，一下倒了大半瓶的褐色药粉在清涟的伤口之上，“忍一下，洒上药粉就不疼了。”话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口气怎会如此温柔，像哄小孩子一般。
　　“阿承，我好开心。”
　　“什么？”
　　“你刚才不顾一切的救我，我好开心，我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清涟脸上疼得冷汗直冒，嘴角却还绽出一丝饱含痛苦的甜蜜微笑，看着实在不忍卒睹。
　　“……”感受到清涟重重压在他胸口的脑袋，轩辕承终于有些清醒，他……刚才做了什么，这个刁蛮任性的山芋竟然又说出这样的话！她……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寂静的山村里，忽然又响起了那种飘忽不定的笑声，说是笑声，其实也不甚贴切，只因这声音一会儿像笑，一会儿却又像是在哭，这个声音，和方才那些红衣小女孩的声音如出一辙，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呜呜……嘻嘻嘻……”诡异惨白的光芒下，除了那只伏卧在地的火红巨兽，再也空无一人，这笑声好像就在他们身边。
　　“是刚才的那个小孩！怎么她还没死？”清涟脸色有些紧张，从轩辕承身上挣扎着坐起来，她明明看见那些红衣的小女孩都已经被她和阿承杀了，怎么竟然还会发笑？
　　轩辕眉心紧皱，向着她摇了摇头，眼睛向着荒村正中那只火兽望去，低声道：“是那只怪兽发出来的。”
　　清涟愣了愣，也向那只怪兽看去。从方才到现在，她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将那怪兽打量清楚。
　　这的确是一只巨兽，就算是横卧在地，也有半间村舍高，一身火红的长毛，仍在不断腾起烈焰，明亮耀眼，艳丽非常。头颅巨大，头顶生角，那对角也是红色的，却红得剔透，像是一对火红珊瑚，映出淡淡氤氲红光。额下一对眼睛也是火红色，金色瞳孔，在黑夜里宛如两颗耀目的宝石般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动物，好漂亮啊！”清涟看着那只火兽，睁大眼睛赞道。
　　“漂亮？哼，难道你忘了方才它差点把你烤熟么？”轩辕撇嘴，毫不留情的讥讽她。
　　“嘻嘻嘻嘻，无知小辈，竟然连朝离都不认得……”红衣小孩的声音忽然响起，是在那只巨兽方向，却并不见那火兽张口。
　　“朝离？”
　　“哦呵呵呵，朝离是上古第一幻兽，以火为形，以焰为骨，所到之处，所有一切都将化为灰烬！无知人类，见到本尊，为何还不下拜？”
　　轩辕承忽然冷笑一声道：“我们是小辈，那你便是鼠辈，躲藏到一只怪兽身后，羞也不羞！”
　　清涟也点头道：“你不是朝离，它虽是幻兽，但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火气，听你的声音，阴寒狡诈，断不会是朝离！”
　　那红衣小孩的声音顿了一顿，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女娃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你们猜的不错，我确不是朝离。”
　　轩辕承剑眉一轩，“那你是谁？”
　　“我是谁？嘻嘻嘻，小子听好，我的名字叫做无心。”
　　“无心？”
　　“没错，无心，我没有心，所以要人的心，你们几个的心，我全都要！”
　　“哼哼，想要我们的心，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轩辕承嘴唇一撇，眼神轻蔑。
　　清涟也撇嘴道：“你刚才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只敢躲在朝离后面狐假虎威，有本事你出来啊！姑娘就在这里，看你有什么本事掏我的心！”
　　红衣小女孩的声音笑道：“小姑娘不用激我，倒是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刚才你明明马上就要被朝离撕碎，到底用了什么妖法逃出生天？”
　　清涟嘻嘻笑道：“你想知道么？我就是不告诉你！”
　　红衣小孩也不着恼，慢条斯理的道：“不告诉我么？嘻嘻，这个倒是有意思，你身上好像有很强的灵力，不过极不稳定，不足为患。”
　　轩辕将清涟在地上放好，站起身来拍拍衣角上的尘土，看着那火兽方向冷冷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既然狭路相逢，少不得要鱼死网破。我问你，这刘家村全村的人都是你杀的？”他平日里一派少年意气，此时敛了笑容，眉间眼底全是冷意，那种干净到冰冷的萧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竟和平日判若两人，极净，也极静。
　　“嘻嘻嘻，刘家村？他们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胡说！”一个人影从一间屋中冲出来，站在空地中央指着那只巨兽大声骂道：“刘家村村民一向安分守法，老实本分，就算是他们犯了什么事，也有官府秉公论断，怎容得你动用私刑，草菅人命！今日定要抓你回去见官，还刘家村村民一个公道！”
　　冲出来的人正是裴小公子，他脸色虽然苍白有些不好看，气宇却十分轩昂，眉间正气浩荡。
　　“云熙！不要过去！”一个红衣人影也从那间屋中冲了出来，拦在裴云熙和朝离之间，大睁着一双秋水一般的美目怒视朝离，雪白的贝齿却紧紧咬着下唇，将嫣红的樱唇都咬出了深深齿印。
　　“哈哈哈……，书生，你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要一个女人保护？难怪人间气数将尽，原来尽是些没用的东西哈哈哈哈！”
　　裴云熙脸上一黑，向着那红衣的背影怒道：“红珠！我说过多少次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你再不走开，我以后都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红珠身子僵了一下，回头看了裴云熙一眼，又看向朝离，脚下微微挪动，犹豫不决。
　　轩辕承手执长剑，便要向前走去，衣角忽然给人拉住，低头一看，原来是坐在地上的清涟。
　　“阿承，我和你一起去！”
　　“不要，你受了伤，不能再战。”
　　清涟摇头，“已经不疼了！那个朝离很厉害，你一个人不是它的对手。”说着捂着左肩，便要从地上站起来。轩辕承蹲下身来一把按住她肩头，“清涟！不要任性！”他脸色异常凝重，一扫平日与她斗嘴的顽皮模样，摇头道：“你既然知道这只火兽不易对付，就更不能和我一起，你受了伤，只会拖累于我。”
　　“可是……”
　　“没有可是，等下我拖住这怪兽，你快跟着裴公子和红珠姑娘离开这里！”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竟自站起身来转过头去，“若我不幸死了，烦你一定要替我去一趟太虚结境，告诉我师父……”
　　“嘻嘻嘻，好一出情意绵绵生离死别啊！人果然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东西，明明如同蝼蚁一样卑贱，却还自命清高，死抱着一些可笑的执念，甚至不惜为此送死……啧啧啧，真是可笑至极。”
　　“哼，人的感情，岂是你这样一个怪物能懂得的？”轩辕承上前两步，站定身形，垂下双眸，催动法术，只见在他身周竟然凭空多出了几把长剑，剑身悬于空中，围绕着他缓缓转动。
　　“哈哈哈，是么，据我所知，人所谓的那种叫‘感情’的东西，是世界上最没用也是最无聊的东西，凡是沾上这两个字的人，死的往往比别的人更快……嘻嘻，小子，既然你如此自不量力，那我就先送你去奈何桥！”话音未落，只见那只全身冒火的朝离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挟着一股灼热的疾风，向着轩辕猛扑而至。
　　轩辕抬起眼睛，左掌在胸前晃了一晃，右手长剑举起，直直在头顶画了个圆，随着剑尖的划动，却见他身周那几把长剑顿时都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这些光芒好像是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将轩辕承围在当中。朝离身上的火光碰到这些耀目光芒，纷纷像陨落流星一般坠落熄灭，但朝离凶悍无匹，依然用那只巨大尖利的爪子抓在了轩辕正面前那道白色光屏之上。轩辕承身子剧烈一晃，胸前顿时一阵剧痛，好像被烧得火红的匕首划过胸膛，他适才为救清涟，曾和这只朝离对面交锋过，早已知道凭自己的功力根本挡它不住，却还是没想到就算用上了本门所授的无量剑，也还是挡不住朝离的一只爪子！
　　眼中火焰燃烧，挡不住它，就只能拼，若此时不拼，只怕连拼的机会也不会再有。想到此处，猛然咬牙，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想要使出师门绝技。正在此时，只见眼前红光闪过，接着自己面前好像多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火焰鲜红，艳丽如血。这道火墙不偏不倚正隔开了朝离和轩辕，朝离的身子碰到了火墙上的火焰，立时便腾起更大的火焰，它身上的烈火本是金红颜色，而这后沾染上的火颜色却是嫣红，两股火焰纠缠在一起，越燃越高，十分美丽，只是朝离却似乎对这红色火焰极为忌惮，它虽没有声音，但两只前爪不住在地上抓刨，奋力扬起巨大的头颅，模样像是向天嘶吼。
　　轩辕承心中诧异，回头一看，却见清涟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他身后，双眸紧闭，一簇鲜红的火焰正在她左手手掌间跳跃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