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债》陈霏吟

26、公与私

　　“对，我不该为人父为人夫。我害了这个家，害了你，也害了两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该让她们来到这世上。白白地受罪吃苦。穷人就不配生孩子。你说是吗？“
　　他黑蒙蒙的，没有一点光泽的，含着忧愁的眸子注视着我。我记得从前他的眼睛是很亮的。
　　他用那种很亮很亮的眼眸凝视我的时候，我的心会跳。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光泽的呢。是在婚后还是在生了孩子之后了。被生活磨灭了眼中充满希望的光亮。
　　我想他对我们家庭生活是失望了，这失望代表着对我也失望了。
　　我也对闻科失望了。
　　巨额的负债令我们彼此小心翼翼地活着，精打细算着用着每一分钱，想尽办法去筹钱去赚钱，去填满那个张大着嘴巴的窟窿。婚姻失去了它的意义。
　　我们用两个孩子勉强维系着婚姻。
　　闻科沉默了一会儿跟我说：”雪儿，我真不想你出去做事。你现在做事我放心不下啊。”
　　我心里一抽搐，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尽管他可能知道什么。闻科这个人从前是没心没肺，心里藏不住事的。可现在他很少对我说心事。
　　我赚着不光彩的钱，做着失体面的事，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他对我的那份失望，是从得知我这个秘密开始的吧。
　　当赚钱变得容易的时候，人容易迷失自己，就像我。当初迈出第一步也许很难，很矛盾，最后迈出去了，也发现没什么。
　　“雪儿，我真希望你跟从前一样，单纯，善良，简单，热心，还是那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孩子。我们为什么要结婚呢？我害了你们。”
　　闻科低下头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个孩子那样。
　　我噤声了。无法用言语去安慰他。也许哭是他发泄的通道。
　　我默默地回到房间，跟两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睡。
　　我失眠了，到天亮时才迷糊着合了一会儿眼。
　　是女儿的叫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起身帮女儿做早餐，经过我们的卧室时，房门是紧闭的。我没有去惊醒闻科，让两个孩子小声说话行动。
　　我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就跟从前一样。
　　从前我最得意的是，我嫁给了闻科。这世上有多少不幸的婚姻，我相信自己没有遇到。我们的小家不富裕，每个人各就其位，但是一个充满温暖的小家。
　　两个女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吃完了早餐。我就出门送她们去学校。
　　这天早上的阳光很明媚，此时我的心情并没有好转，脑海里浮现的是闻科昨晚号啕大哭的情景。
　　他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地哭过。
　　大宝念的是普通的小学，二宝念的是民办的幼儿园。送完大宝，我把二宝送到了幼儿园里。
　　与寒酸窄小的收费低廉的幼儿园相比，穿过一条马路是一家国际幼儿园。
　　从里面出来的小孩非富则贵，穿着精致而整洁的校服。上下课门口通常有一排又一排的各式豪车。
　　有的人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
　　我看着那些孩子，想到自己两个孩子，连买一袋奶酪棒都要精打细算。
　　闻科说的对，既然我们不能给孩子一份好的生活，为什么要带她们来到这世上受罪。
　　我忍着鼻酸，往家的方向走去。
　　李承忆的孩子也上国际幼儿园，也穿着质感精良的校服。我的孩子不配吗？不是，那是我跟闻科不配当她们的父母。
　　晚上我又准时出现在李承忆的家中，照顾孩子。这一次苏亚欣更过份。一见我来了，立刻把孩子交给我，她连晚饭都不吃就出去了。
　　据李承忆说她白天睡觉，晚上娱乐。三十几岁的人了，精力还那么旺盛，可以打通宵麻将，可以出去旅游一个星期。
　　宝宝看到苏亚欣出门了，就吵着闹我要吃零食，不想吃晚饭。
　　看到孩子这样吵闹调皮的模样，我咽下了想要揍她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