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决》华山云

54、林元哪去了

　　转眼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有了自己军队的诸葛乾坤，立刻又恢复了往日雄风。一匹马，一杆枪，带领着愿意跟随她的将士们，出生入死，转战沙场。她仿佛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在战场上，她绝对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是，在她挥舞着钢枪施展着英姿的时候，谁又能想象得到其实她内心深处是痛苦的？

　　夜，宁静的夏夜，很热，没有风。天上群星璀璨，地上河水闪亮着星星点点的光芒静静流淌。知了声渐渐入息。诸葛乾坤身穿铠甲，肩搭披风，站在江边的石头上，静静伫立。炎热的天气，她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汗珠，可是，浑身包裹严实的她却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感觉般万分麻木地站在这里。

　　“鄂将军？”诸葛乾坤慢慢回头，看到了黄黎。现在的黄黎已经不是那个在山寨中满腹算计的大王了。这三个月的征战，使得她对诸葛乾坤已经完全服帖，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她料定诸葛乾坤此生必成大事，而她自己，只要能在诸葛乾坤手下做一名心腹便已足够。很少有人甘心屈居人下，但是当那个人的能力出色得你不得不五体投地，而做她的手下又绝对比自己单打独斗更有前途之时，甘心屈从也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此时，黄黎正担心地看着诸葛乾坤：“鄂将军，您不热吗？”

　　燥热的夏季，没有风。就算是有风，也无法穿透诸葛乾坤身上厚厚的铠甲。“这样捂下去，是会出痱子的。”黄黎很诚恳地说道。

　　可是诸葛乾坤似乎完全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突然问道：“这么热的天，如果一个男子怀了身子，是很难受的一件事吧？”黄黎笑了笑：“那当然，不过，那是男人们的事情，将军又何必折磨自己替他们担心？”诸葛乾坤继续喃喃：“身子不便，若是再没有个人陪在身边……你说，如果在这样的天气里，若是一个怀了身子的男子，他妻主没有陪伴在身边，他该怎么办？”黄黎说：“那个男人就只好自认倒霉了。”诸葛乾坤盯住她：“自认倒霉？”黄黎未曾察觉到诸葛乾坤脸色已变，继续说道：“他怀着孩子，妻主又不在身边，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样？除非……”

　　“除非怎样？”诸葛乾坤目光中闪出希望的光。黄黎笑了笑：“除非他此时改嫁。只是，一个身体臃肿的人，还带着别人的孩子，天下有有几个女子肯要？”

　　诸葛乾坤猛然回身，双眼死死地盯着黄黎，目光变得万分可怕，吓得黄黎不自禁后退两步。诸葛乾坤双拳紧握，青筋勒起。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现在，回去，马上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搜寻一个名叫‘林元’的人，快，越快越好！”她等不了了，她快等疯了。本以为，只要开始行动，只要听说她开始早饭，程全志就立刻会带着林元前来和她见面，如果那样的话，之后的一切就都好商量了。可是现在，鄂万年的大名已经开始在万当国招摇，甚至皇宫里都已经将她列为头号反贼，可是程全志却依然悄无声息。甚至，程全志曾经所展现给诸葛乾坤看的那一队人马也已经全都不见踪影，连一丝痕迹都不再留下。

　　“现在？”黄黎怀疑地回望了一眼已经夜深人静的城池。这是她跟随着诸葛乾坤打下来以供手下安身的地方。她见诸葛乾坤此时情绪激动，还想试图先劝解她平静下来。

　　“现在，马上！”诸葛乾坤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现在明显已经失控了。看她的表情，如果黄黎不马上行动，她简直都要将她一口一口撕咬进肚子里。“是！”黄黎大喊一声，转身就走。她一向是个很知趣的人。如果在平时，诸葛乾坤一定会很欣赏她，甚至会感叹如果黄黎在官场上混，至少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现在，诸葛乾坤没有欣赏的心思，一点也没有。她的心已经如一团乱麻，被另一件事完完全全地占据了。

　　“程全志，我毕竟看错了你。”望着黄黎远去的背影，诸葛乾坤咬牙切齿：“我以为你至少是个讲信用的人，我以为你至少不会让元儿和我分离得太久。这一下，就算是是拯救万民的目的，就算你全心全意为了我好，若落在我手上，我也坚决不会轻饶。”她已经在心里模拟着如何将程全志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然后仍旧嘴里狠狠嚼烂。

　　程全志可以说是和诸葛乾坤几乎同时崛起的一个人物。她们之间所不同的是，诸葛乾坤崛起于朝堂之上，而程全志却崛起于山林之中。那时候，江湖上处处流传着程全志的故事，到处在颂扬着她如何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何该出手时就出手，如何一人一剑闯江湖，如何少年英雄，如何风流倜傥，甚至有多少闺阁男儿将她和诸葛乾坤一同视为理想的梦中人。那个时候，程全志虽然居无定所，但绝对不缺银子，她有时候或许很穷，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腰缠万贯的，她出手大方，结识了无数的英雄好汉，整天过得逍遥自在。只可惜，后来的某一天，据说她准备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再然后，只听说她新购置的一座山庄夜间起火，然后她就销声匿迹了。这些事情，是全天下人都了解，都知道的，诸葛乾坤也不例外。

　　所以诸葛乾坤相信她，放心她将林元带走，相信她一定可以很小心的照顾着林元。所以当初林元跟随她离开的时候，她没有执意去追。她当然也相信，到了一定时候，或者说当程全志达到了她自己的目的之后，林元一定会被完完整整舒舒服服地送回来。

　　可是，现在呢？现在，鄂万年的大名已经响彻大江南北，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全天下都知道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鄂万年突然之间揭竿而起，可是程全志为何偏偏失去了所有的消息？林元呢？如果林元过得自自在在，过得舒舒服服，又怎么会不知道鄂万年的事迹，又怎么会不来找她？

　　诸葛乾坤发现自己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

　　可是天下那么大，浩浩人海，宇宙无边，又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心心念念的元儿呢？

　　诸葛乾坤回首，望着静静流淌着，波澜不惊的江面，目光随着江水流动着，却不知该向何方。她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没有家，至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娘呢？爹呢？姐姐妹妹呢？侄女呢？娘从背弃爹爹另娶她换的那一刻，诸葛乾坤已经与她有了隔阂，也许平日里未曾表现出来，但在这夜深人静的夜里，在这个孤寂无助的夜晚，诸葛乾坤深深地感觉到，林元才是她最贴近的人。就算他一无是处，就算他只会捣乱只会闯祸，只能让自己去收拾残局，但无论如何，心灵总算是有了一个归宿。可是现在，他在哪里？

　　这座寂静的，已经入睡的城池开始出动了。没有人喜欢在睡得正舒服的时候被吵醒，尤其是刚刚睡着的那一瞬。但是，当所有的将士们听说这是鄂将军的意思之后，立即闭上不停埋怨着的嘴巴，迅速起身集合，立即出动。这速度，连最挑剔的军官也绝对无法找出她们的不是来。诸葛乾坤平日里并不挑剔，她只是友善，只是亲和。但越是这样，越是让那些手下俯首帖耳。所以，她只是简单地说一下要求，那些军士们就执行得比拿刀子架着她们的脖子相逼着更要彻底。

　　诸葛乾坤也不多说话，翻身上马，带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向明月城出发。天地之大，不知该到何处搜寻，但她是从明月城离开的。而且，元儿也说过，他喜欢明月城，他喜欢在明月城居住。更何况，明月城里还有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雪玉。

　　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雪玉，都不会觉得他又多么可怕，有多么不简单。他看起来圣洁如天上的仙子般不惹凡尘。美丽精致的脸庞，眉目如画，加上总是披着一身如梦似幻般的纱衣，总是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但此时，诸葛乾坤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他隐藏得太深。如果诸葛乾坤没有想到去九阳国，她永远不会发现原来雪玉竟是九阳国的雪妃。虽然以雪玉的条件，想要宠冠后宫也绝不是难事，但一个高高在上的妃子，又如何肯心甘情愿地潜伏于青楼，去做那千万人唾弃的行当——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但是他有什么苦衷，诸葛乾坤丝毫没有兴趣了解，她想要找他，是因为她相信雪玉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发达的信息机构。

　　扁鹊再世霍行春霍如春姐妹的事迹，诸葛乾坤也听说过。自从她们招惹过林元之后，诸葛乾坤曾经暗地里派人绞杀，但是她们两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再无影迹。当然，这些充满了血腥气味的事情，诸葛乾坤向来是背着林元做的，林元自始至终都纯洁如一，她不愿意他沾染上血的气息。她背着林元做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一件，只要是曾经想要对林元下手的，她都不留情面，比如说，胡冲。也许林元早就忘了，那个“旖旎”的夜晚，淫|靡的气氛，诸葛乾坤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次想起。于是，某个人，甚至某个家庭，在某一个大军回师的夜晚，已经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了。诸葛乾坤的手里沾满了血腥，只有在面对林元那纯洁清澈的眼睛时候，她才感觉自己受到了一次次清新的洗涤。所以，她离不开林元。

　　诸葛乾坤追查过霍氏姐妹的行迹，蛛丝马迹无不表明，她们早已经来到了明月城，但消息最终竟然断在了这里。诸葛乾坤想到她所见到的的雪玉，隐隐中感觉她们之间一定有关系，而且是非同寻常的关系，虽然到现在为止，还说不清那关系究竟是什么。

　　诸葛乾坤要思考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还有那个坦白直言的陈旭，还有那个像男子一样美丽的美女刺客，还有冷小群。她们的所向，诸葛乾坤本不想关心，但此时，她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似乎都和林元有些关联。只要是和林元有些关联的事情，她都不肯放过。她已经想元儿想得快要发疯了。她真的等不下去了。如果再找不到林元，她这个少年成名的英雄豪杰，这个英明神武的曾经的永凤侯，或许很快就要发疯。

　　思念一旦扎根，就总是能够很快地发芽，蔓延得特别迅速。

　　诸葛乾坤纵马狂奔着，在大路上扬起高高的灰尘。她的思绪也飞扬着，回忆不断重现。她甚至想到了那两匹马，一匹赤红，一匹雪白，总是形影不离。现在，主人把它们丢下，它们可能也都失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