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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宫的雪景仿佛是被天神停留在了这个季节之中。
噩梦总是在一次一次的重复,鹿言忽然惊坐起,之前在梦里让她惊恐的画面纷纷散去,直到最后完全都记不起来。
旁边的师姐翻了个身,顺便用膝盖对着鹿言来了一下,之后说:“大半夜的干什么?做了噩梦那也都是虚言浮云,来来快翻个身睡觉了。”
鹿言依旧有些呆滞,自己抓着衣领,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师姐。”
“什么?”
“我好像梦见他死了。”
……
说不清楚自己记得什么人,说不清楚惦记着什么人。说是选择性的忘记了什么也不为过。鹿言一直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过去,她知道自己不久前从万花谷回来。
——之后呢。
她记得走出万花谷那天的天色,可是所有的记忆好像都只是定格在那里,就没有更多。
书写投喂的石台上面。
“看来这太华龟竟然喜欢沁香丸啊。”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苍老却不带有任何嘶哑感,鹿言被惊得回头却见常年不见踪影的山石道人就站在五米开外。在纯阳门宗所有人皆说,山石道人已然得到修的容颜不老。
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也跟着挪动目光,目光相遇后微笑,“这沁香丸本是最没用处的丹药,然则派中已然千年的太华龟喜食,为此它就此存在便够了,你说是吗?”
“喜欢就够了?”
“是啊,足够了。”
“……”
山石道人微笑着看她,那模样远离了万丈红尘般冷静的俯瞰着,不以任何的身份,只不过是看着就什么都已经看透。
包括鹿言的茫然。
我忘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在担忧着什么。
我记得有那么一个人,记得他温润如玉的笑容,逆光的背影和看不真切的面容,一切都像是光影书写的玩笑,冷冷清清的映在记忆力,然后猝然的席卷而来,让她在一个噩梦之中猛然醒过来。
——我梦见他死了。
——他是谁。
……
安禄山拥兵而反,这天下大乱。
纯阳宫,伦江峰上。
那一棵松树上的积雪沉重的几乎就要掉落下来。悬崖边猛然刮起的风扬得他身上的道袍翻动着如同白鹤扬起的羽翅,他负剑而立微微垂眼看着脚下,那是华山的万丈悬崖,“阿言。”
转过身走进,他抬手拂去鹿言肩膀上面落下的雪花,而后开口道:“待这战事了了,我去万花谷里寻你。”
这时候说下的话就如同过去之中曾经说过的一般无二,对于鹿言来说顾溪阳的许诺总是带着一言为定的信服力。
可是在战争的时间里的等待是让人几乎崩溃的折磨。时间太长,音讯断绝的太久,提心吊胆的日子逼的鹿言几乎疯掉。
而当喝过万花谷师兄给的茶,渐渐的……她淡忘了那些事情,却没有完全忘记。
在睡梦里最差劲的猜想一次次反复出现,然后惊醒,在梦魇里看到那个人满身是血的再也回不来。
裴元说鹿言简直入魔,而后告诉了她一切。
华山的论剑峰上,不曾停止的风雪几乎夺走在这里的鹿言的思绪。但也是如此,过去的记忆一点点也破冰而出。
从忘记到绝望,穿透雪花照耀下来的阳光似乎把她眼前的一切照的模糊不清。
鹿言顺着竹林别院的那条中满雪竹的石板路一路走下来,满耳雪鸟飞过后留下的鸣叫,她越走越失去力气,感觉着鞋下似乎粘满了被踏实的积雪,一点点拉扯着她的步伐也艰难起来。
一路且行,残存着的记忆就像是缺失了的碎片,没有办法拼接成半点相连的图片。
“鹿言,他要去战场了。”
抱着手臂蹲下来的鹿言试图以这个姿势让记忆也变得和她的姿势一样,慢慢凝聚在一起。可是还是零碎的没有意义一样的碎片没有粘合的意思,却有人以弯身的姿势,伸手把她拢进怀里。
轻声在她耳边低声说着:我回来了。
她如同每一次从噩梦之中惊醒时候一样,颤抖着指尖向后去摸到对方的脸,话说对方腰间缀着的阴阳鱼玉佩,最终捂住脸扑在他怀里落下泪来。
你回来了。
三年零八个月又一十二天。
还好,你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