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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洪兽肆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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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渺渺,涛声依旧。这片小村庄依旧接受着倾盆大雨的洗礼,房屋已经东倒西歪。
一片狼藉之中,人影依稀可见。瓢泼的雨水阻挡了人们的视线,倘若不是站得很近,他们几乎就只能看见天上落下来的雨水,其他就只有一片模糊了。
又是一块湿泥被堆上了那一座高高的土墙,这如同杯水车薪般的堵截总算有了些用场。洪水所带来的痛苦和灾难暂时可以平息一下了。
一边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在这逐渐变小的雨中喘着粗气。他们太累了,以至于连一点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瘫软地坐在地上。这是难得的休息,他们不知道鲧会如何下达下一条命令,他们更不知道上天是否还会赐给他们更多的雨水、更大的灾难!总之,他们很珍惜现在能够让他们喘息的机会,尽管那可能只有片刻。在那个年代,没有人能抵御洪水所带来的伤害,尤其是这瞬息万变的恶劣天气,还有这捉摸不定的河水流量。
妇女们或是看护着老人,或是携着幼童,也有的怀抱着婴儿。老人们看见自己居住多年的家园毁于一旦,在那里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痛哭流涕。心理防线最脆弱的女人们听老人回忆起往昔岁月的种种美好,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母亲哭了,怀里的婴儿也仿佛也能洞晓世事一般,“咿咿呀呀”地哭闹起来。
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哭声响彻天际。那是来自于内心的悲凉、痛苦与绝望。
只有年幼的孩童,还扯住母亲的衣袖,晃动着母亲冰凉的手,吵着闹着,叫道:“我饿!我饿!娘——我饿!”事实上谁又不饿呢?与洪水奋战了几天几夜,再硬的汉子也是要倒下的。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老弱妇孺呢?
“不懂事的孩子。大家都不饿,怎么就你饿?一定是嘴馋了。”母亲责骂着孩子,可心里却疼得很,孩子说的并没有错,大家其实也都很饿。洪水冲走了一切,只留下了饥肠辘辘的人们。除去了人们,剩下的也就是那些山、那些洞窟、那些树、还有他们被冲毁的家园的一些残迹。
孩子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如此莫名其妙地责问他,他只知道自己饿了,想要吃东西。他的心里实在觉得委屈,便也开始大哭起来。
刚才还在一旁哭诉着的老人们听见了小孩的哭声,知道他们一定是受了委屈,反倒不在那里怨天尤人了。宠溺的把孩子拉到身边,搂在自己的怀里。
“好孩子!不哭啊!过两天就有东西吃了。”老人带着慈祥的笑容,面部的皱纹将他的笑容勾勒得更为清晰。
“奶奶,为什么要过两天啊?”孩子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腔,仰头看向老人苍老的脸,眼神纯洁无瑕。
“因为——天神呀,要考验考验我们!”老人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对孩子说。孩子不知老人在天空寻觅着什么,也把目光转向天空,四处张望着。
一会儿,老人低下了头,孩子由于长时间仰头,双目已有些眩晕。好在孩子听见老人的话后,觉得自己的委屈少了许多,心里也就好受许多。随后,熟睡的呼噜声取代了先前的哭声。孩子趴在老人的膝盖上,老人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就这样孩子熟睡了。
周围是幽寂的山谷,山上的草木郁郁葱葱,藤蔓牵扯绞绊,伊洛河水泛滥漫不过那座高山,山的那一头,是他们部族的首领——尧,所居住的地方。
七个时辰后,雨停了,泛滥的河水开始有退去的迹象。
“大家都站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鲧下达了七个时辰后的第一条命令。
听到这条命令,年轻的小伙子立刻站起了身,妇女们也紧接着站起来,照顾着老小准备离开。
“大人,那我们这家可怎么办呀!”一个老头边流泪边询问着正在指挥着灾民的鲧。
“等大水退去后,首领一定会下令重建这里的。”鲧是一个治水能手,曾经多次参与和指挥治水工程,他知道他的口气不能太硬。人们眷恋家乡是人之常情,尤其是老人,所以他只能这么委婉地说。
“既然以后要重建,那……那我不走。”
“可老人家,首领还没有确定何时能够重建这里了。”鲧语气平缓地劝着。
“我……我不管,我不管——”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同孩儿一般地耍起了无赖。
“大人家,我们还是走吧!早些回去,便可以早些见到首领,那就可以早些重建家园啊!”鲧说道。
“对啊!”“是啊!”“老太爷!走吧!大人说得对啊!”一旁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来劝阻。
“是啊!父亲,我们走吧!”老人的女儿扶起坐在地上的老人,又向鲧和众人鞠了一躬,“不好意思,为大家添麻烦了。”她恭恭敬敬地赔礼道。
“不打紧!”鲧回了一句,众人又排好了一队,准备出发。
老人被女儿搀扶着,还倔着劲儿,想把女儿的手挣脱开来,可都没有成功。
一路上,满山遍野布着荒瘠。没有食物,他们只能依靠树皮果脯。吃不饱,天又冷,人们的心也因为每日所看到的凄惨景象而无力。大部分的房屋已经被冲走,有一些则被上游所冲下来的泥沙所覆盖,险在了泥潭里。
翻阅了山坡 ,山坡另一头的景象却让人心旷神怡,几日的忧郁之感也减轻了许多。这里的草木在雨水之后,披上了一层晶莹的露珠。路边时不时的还会拥着几簇野花,偶尔还会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小蘑菇躲在其中。土壤的面上一层已经不怎么湿润了。看得出来,当山的另一头还下着如黄豆般的大雨的时候,这里只受到了腼腆细雨的滋润。高大树丛的繁茂枝叶,洗完澡后,不顾及树下人见水就抽的心理,时不时的落下些水珠,威吓一下从他们脚上踏过的人们。
三天四夜里,浩浩荡荡、千百多人的队伍风餐露宿地翻越了那座大山,抵达了山另一头的部落首领地带。转过这个岔口,就是部族首领的核心区域。目的地就快要到了,见到首领该说些什么。每个有些身份的人,都在自己的腹中酝酿着。而那些挨不着说话的孩童和妇女则困顿地拖着步伐。什么时候才能到?明明应该不远了的!
“前面就是村庄了!你们快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激起了人们的万千抽搐,腿上一下子就有了劲道。一行人,无论是老是少都加快了步伐。
几百丈之内,鲧已看见了七十多岁的尧站在了核心地区的门口。尧的头发是洁白的,长长的胡须在微风中摇摆。鲧的心里顿时一沉。他离开的时候,这位老人还没有如此苍老,现在两鬓却也都已经都染上了白色。老了!真的老了!尽管山的这头,一切安好,可这位部族首领的心却一直放在千里之外的山的那一头。他一定是操透了心。
百步之间,他已经来到了尧的面前。单膝跪倒,双手相合,他已低下了头,向自己部族的首领行礼复命。
“快快起来。”面色发黄的老人将鲧扶起。
“谢首领。”鲧很注重礼节。
“不必了。”老人也很谦逊。“只是治水一事进展如何?”他问出了心中的大惑。
鲧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虽已尽力,可洪水却越发勇猛。洪兽肆虐,赌恐怕已经是堵不住了。”
“那……”老人的话刚要出口,又犹豫了一下,接着还是说道:“你看,要不要祭祀洪兽以告慰天地呢?”
“这……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虽然鲧不是特别信奉这些鬼神之说,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只能是稳定民心、安抚社稷最有效的办法。
看见鲧同意。尧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极端固执的人会如此快的妥协。不过,一会儿他的眼神却又变得深邃而不可见底。
“或许,我真的已经太老了。很多事都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