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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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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时光荏苒,春风乍起,夏池莲开,秋叶凋零,冬雪飘落。等再一次桃花芳菲,八王已经离开五年了,京中的消息有意无意传入八王耳中,或是皇帝推行新政,市井繁荣,或是边关安定,百姓乐业,再或是庞家独霸,庞姓族人官阶一升再升。前些日子又传出消息说庞统封作了中州王,朝政大权再一次向庞太师狠狠倾斜。
再回首,八王却过的怡然自得。清流赋诗,东皋舒啸,琴书消忧,曾经以为总不会有的日子,在意想不到的时光中相逢,有时,只是那一点点不知在何时亏欠下的小时光,最是风流不假。
或许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八王知道庞籍守得住他托付给他的这万里河山。总不曾想在驿道上疾驰的马蹄,却会打碎这一场繁华无关。
起先传来的是京中异动的消息,八王转转身,存上心头。紧接着是中州王率兵进京的消息,八王一晌不语。再后来,是中州王起兵谋反的消息,八王连夜写了急书三道,还未来得及发出,却又收到包拯解干戈,化玉帛,庞统辞官归隐的消息,八王亲手烧了书信,却吩咐祺瑞做好还京的准备。
十五日后,辽军大举进犯,燕云十六州岌岌可危,宋军又一度溃败,朝中人心惶惶,皇帝左右不定。
“皇上,依臣之见,如今唯有和谈了!”朝堂上,庞籍拱手上前,自从庞统一事后,庞姓势族力量锐减,虽庞籍仍居太师位,可说话分量却大不如从前。
“和谈可化干戈为玉帛,两国若是能定立盟约,互通往来,自然不错,只是,派谁去好呢?”皇帝扫视群臣,最终还是将目光定格在庞籍身上。
“这…不知上意如何?”庞籍面露难色。
“太师既然主和,想来太师必当胸有成竹,有为国效力之准备。”
“皇上英明,臣着实有此心意,不过从前臣向来主战,想来在辽人心里必定占了不义之位,再者,近来臣越发觉得身体不济,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说话间,庞籍又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
“那太师可有钟意人选?”
“皇上,八王爷曾多次出使辽地,熟悉那里风土人情,且说王爷爱民如子,在军中民间亦享有盛誉,皇上若能将八王爷召回,让王爷官复原职,戴罪立功,王爷定会感激涕零,尽职为君的,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么?”庞籍眉目一闪,果然看到皇帝眉开眼笑。
“那就依太师之见,速速召回八贤王,前往边关和谈。”
一纸诏书,八王这桃源日子便是到头了。南清宫早早几日便被白衣死士布置一新,八王返京,觐见了皇帝后,便欲回宫歇息。刚下了轿辇,侍卫便上前通报,说是庞太师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八王眉头不经意的一蹙,快步走进。
鸡翅木的门轻轻被推开,只见庞籍恭恭敬敬的坐在太师椅中,兀自闭目养神,听闻门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轻笑道:“王爷,别来无恙啊!”
八王转身屏退众人,轻轻关了门,缓步进书房,把玩着桌上的玉器,“五年了…”
“可不是,五年了…看来老夫没有做错,王爷思念之情益于言表,这次王爷可算是欠老夫一个人情啊!”庞籍会心一笑,缓缓起身,站到八王身后。
“本王并未说要回来!”八王猛然转身,凌利的眼光直射向庞籍。“醇之,我以为你守得住!”一抹来自心头的怨念越上眉头。庞籍看着近在咫尺的玉颜,悄悄退后一步,一躬身:“王爷,老夫知道王爷回得来。”八王抬眼,对上的,是那双似笑还非的眼。无奈,长叹一声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闭目而谈:“庞太师既然这么说,本王就帮太师理一理。”西风残照,从窗户溜进屋内,勾勒出八王清俊的身影,似是一抬眼,便可燃烧了枯萎,一转身,便能惊艳了繁华,寂静着美好。“太师起先重用范仲淹等人,推行新政,让皇上尝到甜头,又趁机提拔庞姓子弟,明面上看,是扩张了自己的势力,仔细观察其实不难发现,除了少数有真才实学的外,其他人均无实权在手,不过担了个虚名,可这却足以让朝中好事之人风言风语,说什么大权旁落之辞,接着又让皇上封统儿为中州王,试想有哪个皇帝愿意把皇城禁土封给一个异性王的?皇上自然视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有意无意的打压,而此又引发统儿年轻气盛的不满,趁机引他带兵入京造反,又早知包拯不会不救,于是统儿全身而退却不能再担任朝廷要职,辽军最惧怕的飞云骑一旦撤下,必定大举进犯,而我军阻挡无力,反攻无望,必定要求和谈,这后面的想必不用本王再说了吧?”
屋内片刻的寂静后,庞籍心满意足的鼓起了掌,“啊呀,王爷果然冰雪聪明,既然王爷都看透了,老夫也帮王爷理清一件事。”庞籍眼波流转,时光的琢磨掩不住曾经俊秀的面庞,本应是羽人般高贵的血统,却为了一个人,甘做殇州伥鬼,榨干了寂寞,凋零了荣华。“辽史案的主谋不是王爷,天地盟的鬼王更不可能,辽史案是奸细所为,而天地盟本是朝中显贵消遣的地方,不想再集会时,被外人发现,追捕时,不慎失手杀了人,本应稍加掩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曾想包拯却执意彻查此案,随着案情的深入,王爷发现天地盟真正的鬼王正是当今圣上,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要想稳住朝局,便只有替皇上顶罪,于是王爷故意给了包拯错误的引导,又自伤了左腹作为有力罪证。王爷,老夫说的可有错啊?”
八王盯看着庞籍,右手轻轻覆住了左腹,伤口在四年前便痊愈了,却不知为何在此时突然疼痛难忍,他知道庞籍会插手去查这件事,却不知他会查的这么彻底。莫名冷笑一声:“太师既然都清楚了,本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庞籍眯了眼眸,有些玩味的问道:“那这人情,王爷是算欠得,还是不欠得?”
八王一怔,端起桌上的茶盏:“本王累了,后日就要出使辽国,太师,不远送。”
“既然如此,老夫就告辞了。”庞籍有些悻悻。转身推开门,屋外已是星光一片,正欲抬脚走出,却听八王有意无意的叫住:“哟!天都这么晚了,太师要是不嫌弃,就在府上住下吧!”
春宵一刻,怎敢辜负。
后日清晨,皇帝率百官为八王送行,夏末的风微凉,卷携着大地,奔向遥远天际。八王站在轿辇前,向皇帝拱了拱手,算作拜别,转身时,轻轻向庞籍点了点头,衣摆轻飏,二人眉眼一瞬的相对,互相读着旁人不晓的心意。
“王爷,可要无恙归来…”
“太师,这人情本王算是还你了吧!”
八王车驾渐行渐远,文武大臣悉数随皇帝回宫,而庞籍却依旧望着那滚滚尘烟的远方,不肯回头。
平沙默默音尘绝,何人稽首盼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