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信使（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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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被大角鹿啃掉了一角。
意外总是来得那么措手不及。这日，从短暂的午睡中苏醒过来的瑟兰迪尔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
起初金发的小精灵还以为自己眼花，他揉揉眼睛，闭上，又睁开，如此反复了好多次。在头顶上方一直俯视着小精灵的大角鹿也跟随着对方揉眼的动作，很有节奏地嗒吧嗒吧着鹿嘴。
等到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那一刻，瑟兰迪尔脸上的表情，无论怎么描述，都比不上用下面这个表情去形容。
瑟兰迪尔当时的表情是这样的→:“=口=”
多么的形象生动，是吧？
……
过了好一会儿，瑟兰迪尔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但他问大角鹿的第一句话，却是:“……好吃吗？”
大角鹿不会说话。面对瑟兰迪尔的问题，它嗒吧着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作了回应。
信又被吃了一截。
“……”
凯勒鹏这卷信写得挺长的，而且信还受过美丽安防御咒语的加持……虽然遗憾的是这卷信防水防火防皱裂，却遗漏了一般不太可能发生但到底还是发生了的防啃咬……
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当瑟兰迪尔从大角鹿的嘴里把剩下的那部分羊皮卷抢下来时，他发现信只是被啃掉了三分之一。
残缺的信卷上，除了边缘沾有大角鹿的唾液，还隐隐有股果酒的清香。两股味道诡异地混合在了一起……这使瑟兰迪尔猛地记起，信卷那被啃掉的三分之一的部分……恰好是自己几天前在草地上坐着喝果酒时，不小心将果酒弄洒、并令羊皮卷沾到的那部分。
瑟兰迪尔记得当时自己只是将羊皮卷拿起来，抖抖上面沾到的果酒，就重新塞回包裹里了。
“……”
羊皮卷在精灵之间没有假货，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用羊皮做的，所以，羊皮卷怎么说也应该算是肉类的一种？
而且他的大角鹿还专门挑被果酒沾到的那部分来啃……
鹿不是草食动物吗？满地的青草你为什么不吃！？这算是变相的又吃肉又喝酒吗？
大角鹿你几个意思？！
世界观第一次被粉碎的金发的小精灵在内心暗自决定，等自己长大了以后，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东西需要记载下来，都绝对不用羊皮卷。
这种想法在某些角度来说其实相当的奇葩以及不可理喻。以至于多年后，北方幽暗密林的西尔凡精灵不得不与他们的精灵王掀起了一场旷世日久的持续数千年都没有结果的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的君臣拉锯战……
根据某位霍比特人私藏的小红皮书来看，里面记载的会议主题大概是这样的：——【陛下其实羊皮卷很好用的您别这么执着用纸啊我们密林的环境真的不适宜长久封存这玩意啊】
扯远了。
以后的事情怎么样先不说，反正现在摊在瑟兰迪尔面前的问题是明明白白不能忽视急需解决的：
——信还没送到，就先被吃了三分之一……
手头没笔没纸没墨的瑟兰迪尔觉得，自己现在急需支援。于是，他绕到鹿的另一边，从鹿角上取下一个一直以来都没机会动的包裹。
包裹里面装着一把专门为他现在这个身高尺寸和臂力量身打造的精致小弓，弓的旁边还配有一个小箭筒。箭筒里面箭虽然装不满，但里面每一支箭都被打磨得闪闪发光。
瑟兰迪尔背起弓箭，灵活地爬上大角鹿的背。他的目光在四周密集的丛林里搜寻着，像是在确定方位。
期间，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大角鹿一直在努力地满足瑟兰迪尔提出的各种要求。它任凭瑟兰迪尔指挥自己，变换着各种愚蠢却又方便瑟兰迪尔侦查四周的姿势。
在那个年代，生活在多瑞亚斯境内的灵长动物都很聪明。它们在美丽安环带的庇佑下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受到微光照耀的它们能做到的事情也比现在的动物要多……所以，能让瑟兰迪尔情有独钟的坐骑君究竟能做出怎么样愚蠢羞耻的姿势这里也不说了……大家自己脑补吧，作者说了会被挂鹿角的。
瑟兰迪尔的目光最终在距离自己身后大约十几米的丛林里停了下来。
他先是喊了一声：“ada，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可以出来吗？”
丛林里毫无动静。
瑟兰迪尔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反应，他便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羽箭，搭弓拉弦，将箭头对准了那片毫无动静的丛林里的某一点。
年纪虽小，拉弓的样子却有模有样的瑟兰迪尔对丛林里的某个精灵说：“ada，你再不出来，我就放箭了哦。”
丛林堆里的某位精灵：“……”
“ada，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哎呀！”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白光直直射入丛林。鹿背上的瑟兰迪尔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他刚刚力气不够，维持不了拉弓的姿势，箭脱手了=_=。
正当骑着大角鹿瑟兰迪尔靠近那片丛林的边缘时，一只手负在身后的欧瑞费尔带着手下的精灵们走了出来。
骑在鹿背上的瑟兰迪尔望着父亲单手负背的登场姿态，忐忑不安的眼神里竟然还潜藏着一丝兴奋：“ada你没事……吧？”
“……”欧瑞费尔的另一只手正拿着瑟兰迪尔那根刚刚射出去的羽箭。他板着脸走到瑟兰迪尔的面前，说：“瑟兰迪尔，从今以后，我亲自来教你射箭。”
“哦。”瑟兰迪尔一边应着一边俯下身。欧瑞费尔顺势将羽箭插回儿子那背在身后的箭筒里时，瑟兰迪尔却朝他扑了过去。
瑟兰迪尔快速地把手搭在父亲的双肩，想借机攀着父亲的肩膀偷瞄父亲那只负在背后的手。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欧瑞费尔在瑟兰迪尔快要得逞的时候，突然歪了一下脖子，用脑袋狠狠地撞了儿子一下= =。
……
“嗷——！”毫无防备的瑟兰迪尔当场被撞得头昏眼花，差点晕了过去= =。至于欧瑞费尔身后那群一直处于围观状态从未被超越的精灵……那些初次跟随欧瑞费尔的，十之八九都被自
己上司的精分举动弄得傻眼了，他们难以置信眼前的欧瑞费尔就是平时在训练场上对他们十分严厉且不言苟笑的上司。至于那些资历比较久的精灵……则一脸神淡定。
他们该偷笑的偷笑该围观的就继续围观，至于那一小部分注定要升职的聪明精灵，则会跑去帮忙拿药酒……
夜幕降临。
欧瑞费尔他们在一块靠近水边的空地上扎营。当星星出现在天空上的时候，空地上已经铺好了一排精美的锦毯。一碟碟用银盘装好的食物散发着美妙香气，娇嫩的鲜花和洗净的野果一起放置在绿宝石做成的果盘里。从丛林里清理出来的枯木枝和树叶被精灵们堆成一堆，点燃了起来。
怀抱着竖琴的精灵们在星光照耀下的森林里愉快地唱歌。
瑟兰迪尔趴在毯子上，借着篝火的光芒，奋笔疾书。
尽管因为年龄的关系，瑟兰迪尔的字迹没凯勒鹏的那么好看，字也认识得不多，有时还会写错字……或者句子的组合有语法错误。
——没错，瑟兰迪尔正在补写被毁掉的那部分情书。
【独立冒险】的送信之旅没几天就宣布破产……不，倒不如说，其实一开始就不算是【独立送信】，因为欧瑞费尔从一开始就跟在瑟兰迪尔的身后。欧瑞费尔后来也问过儿子是怎么知道自己一直跟在后面的。因为为了避免被儿子发现，提前一个多月出发去边境的欧瑞费尔有着充足的时间。他没有骑马，而是选择徒步行走。而且，精灵身上穿有精灵斗篷，穿上后就与周边的景色无异常。正因为如此，那天瑟兰迪尔在草丛里睡觉的时候，一个闪神没注意的欧瑞费尔才会把儿子跟丢了。
瑟兰迪尔给了他一个并不明确的解释。
那时，在森林里练箭的瑟兰迪尔已经能准确无误地将靶心射穿。金发的精灵指着自己发辫上那已经换成了秋叶和野果的宝石链子，对欧瑞费尔说，因为这些宝石和水晶在黑夜里会闪闪发亮。
——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光芒在照耀，它们也能在黑夜里发光。
在父亲的保护下，虽然旅途少了很多乐趣，但赶路的速度有了保障，选择路线也很靠谱。
这几天瑟兰迪尔一直都在补写凯勒鹏的那封情书。他写得很慢很费劲，因为信的内容是用古辛达林语和诺多语一起编写的，这对于这个年纪的瑟兰迪尔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因为多诺精灵学习辛达语很快，辛达精灵学习诺多语言就没那么快了。再加上辛格尔王已经全面禁止辛达精灵使用诺多语，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古辛达林语，虽然它的藻词瑰丽言语优美，但它本身太过复杂，在辛达语被简化后它也很少被使用了。
临近边境，情书还没写完。几乎是废寝忘食状态的瑟兰迪尔连吃也顾不上了。
欧瑞费尔不时往儿子的嘴里塞吃的。
看着自家儿子那种蜗牛一样的写字速度，欧瑞费尔不是没想过要帮儿子写。之所以会想出这种补写情书的方法，完全是因为他的瑟兰迪尔有个不为人知的天赋，那就是记忆力非常的好。许多听过或者见过的东西，一次就很难忘掉。但可惜的就是，当看过情书的瑟兰迪尔给欧瑞费尔念出里面的内容时，欧瑞费尔瞬间感到自己的头皮炸了起来，甚至连指尖都在发麻，笔想握也握不住。
说实话，对于常年握剑拉弓的将领来说，手抖真是一件奇耻大辱。
自认为自己的定力还算不错的欧瑞费尔在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他被信的内容弄得浑身发麻。在儿子的面前，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事实上，当时他也这么做了……
“儿子，大角鹿是你的坐骑。所以写信这事谁也帮不了你。”那天欧瑞费尔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努力，顺便也当作是练字，你的字太丑了。”
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写信用的笔墨和羊皮卷都是欧瑞费尔给的。不过欧瑞费尔并没有凯勒鹏写信时用的那种墨水，而且他也不懂得美丽安的防御咒语。给瑟兰迪尔的羊皮卷，也就是一般的精灵贵族家庭惯用的质地比较好的耐腐蚀的那种。因为凯勒鹏用的羊皮卷是王族特供的，上面洒满了被星光祝福过的钻石粉末。
欧瑞费尔表示，儿子，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当精灵们抵达多瑞亚斯的边境时，瑟兰迪尔的信终于写完了。
刚从森林巡查回来的毕雷格对于欧瑞费尔的到来显得很惊讶，因为这距离交接的日子还有一段不少的时间。
两位精灵互相向对方行礼致意。当毕雷格在不经意间低头时，他才注意到抓着父亲衣角的瑟兰迪尔。
精灵幼童一般都会被父母像珍宝一样地掖藏，很少会有精灵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边境游荡。毕雷格对于善良可爱的事物十分喜爱，尤其是小孩子。虽然不明白欧瑞费尔为什么会带着儿子过来边境，但他还走到瑟兰迪尔面前，蹲下来，很和善地与眼前这个金发的小精灵打起了招呼。
毕雷格与欧瑞费尔一样，都是属于身形修长，高大美丽的精灵。对于毕雷格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在与自己谈话时尽量压低着身体，争取目光平视的这一举动，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和尊重的金发小精灵在毕雷格的脸颊边亲了一口。
欧瑞费尔咳嗽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儿子拉开之后，他告诉了毕雷格，自己带瑟兰迪尔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儿子答应了要替凯勒鹏给凯兰崔尔送信。
毕雷格对此表示相当的惊讶。但也许是因为辛达精灵们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平时不怎么凸显就是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一脉相承的神奇脑回路……心灵得到治愈的毕雷格不但没有批评瑟兰迪尔的行为，还对他的勇气进行了一番称赞……
不过在最后，毕雷格还是告诉了瑟兰迪尔一个遗憾的消息。
那就是在五天前，凯兰崔尔一行的诺多精灵已经越过了多瑞亚斯的边境。他们沿着西瑞安河西南而下，往纳国斯隆德方向离去了。
送信失败。
第一次答应别人的事情就做不到，瑟兰迪尔莫名地觉得非常沮丧。
毕雷格有点不忍心，他给瑟兰迪尔提了一个看着就不太可能，但如果不试一试就真的不可能成功的办法。
——将凯勒鹏要送给凯兰崔尔的信，用瓶子装住，扔进西瑞安河，诚心向乌欧牟请求帮助，让西瑞安河的河水将信带到凯兰崔尔面前。
在西方的众神们因为澳阔隆迪的流血事件和诺多族大动乱事件而封锁阿门洲，对中土大陆的精灵和人类不闻不问的岁月里，就只有乌欧牟这位一直热爱着精灵们的维拉依然对精灵不离不弃，自此至终都没有放弃过依旧留在中洲的精灵。
在命运允许的情况下，乌欧牟会用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地帮助精灵。
瑟兰迪尔将自己后面补写的那部分的情书和凯勒鹏写的一起装在了水晶瓶里。在将水晶瓶扔进西瑞安河的时候，瑟兰迪尔按照毕雷格所说的，诚心地向众水之主，大海之王乌欧牟许下了愿望。
水晶瓶在落入西瑞安的瞬间就被河水淹没了。瑟兰迪尔望着西瑞安河河水的奔流方向，有些不安地拉了拉父亲的手，问：“ada，你说凯兰崔尔公主会收到那封信吗？”
欧瑞费尔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但他并不愿意欺骗自己的儿子。
“儿子，这个我不能对你做出保证。”
……
将水晶瓶抛进西瑞安河之后，送信这件事，并不算圆满地完成了。
到了精灵约定的交接日子，欧瑞费尔并没有让毕雷格将瑟兰迪尔送回明霓国斯，而是让瑟兰迪尔留在了自己身边。
“ada，我不用回去吗？”
“不。你留在这里。”欧瑞费尔摸摸儿子的脑袋：“其实就算你不答应去送信这件事，我原本就打算带你过来的……还是说，你想我送你回去，我们多年后再见？”
瑟兰迪尔立即死死地紧抱着父亲的小腿不放：“不！”
于是，瑟兰迪尔随着父亲在多瑞亚斯的边境，渡过了自己幼年时期的大部分时光。等精灵再次轮换巡逻的日子来临，瑟兰迪尔随着父亲一起返回森林时，凯勒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明霓国斯。
所以，关于送信的事情，瑟兰迪尔一直没能亲口对凯勒鹏说。
直至他忘记。
也许在瑟兰迪尔不知道的时候，凯勒鹏曾经来寻找过他。但总有一些事情，是瑟兰迪尔永远都不会、也没有机会知道的，就譬如凯兰崔尔到底有没有收到那封信。
快乐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
正如多年前美丽安所担心的阴影与绝望的图林在临死前发出的诅咒那般，不祥的阴影终于还是降临至明霓国斯。自辛格尔王被矮人杀死在明霓国斯的地宫深处，美丽安环带消失，伤心的王后抛下了子民不知所踪。
当人类贝伦与精灵露西安的故事成为精灵们千古传唱的诗篇，盛载着精灵们众多回忆的贝尔兰，在西方众神掀起的愤怒之战下，于战火纷飞中悄然沉陆。
在那黑暗与悲伤笼罩的年代，唯有埃兰迪尔那抹星光，依旧在天空上闪耀。
中洲第二纪元初，一个诺多精灵奉着主人的命令，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了林顿山脉。
自从明霓国斯灭亡之后，多瑞亚斯残存的辛达精灵对于诺多族的态度，一直都很不好。
那位诺多精灵对这次的行程表示很担忧。因为这位诺多精灵要给住在林顿山脉里的一位辛达精灵送一份礼物。
一份他的主人在多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但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的礼物。
诺多精灵在旅途上不时会将礼物拿出来，因为那份礼物，有埃兰迪尔的星光。
但那实在是一份很奇怪的礼物。因为在那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除了盛着埃兰迪尔星光之外，就只有小半张已经很破旧的羊皮卷，静静地躺在瓶底。羊皮卷上面的内容虽然已经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模糊残缺，难以辨认。但从那仅存的字里行间来看，依旧能看出当初下笔者的稚嫩笔迹。
但当这位诺多精灵到了主人说的，那个辛达精灵居住的地方之后，精灵却发现，这四周空荡荡的，一点生气也没有。
于是精灵便带着疑问，在森林里游荡。后来，有个大概是辛达族的精灵，很不情愿地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精灵，早已在几个月前，就跟随着父亲，带领着为数不多的族人，一起迁到遥远的东方去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
那个精灵这样说着，转身消失在树丛里。
前来送礼物的诺多精灵想了很久。
精灵想过要把礼物据为己有，因为埃兰迪尔的光芒不仅代表着星光，还代表着希望。
但在最后，善良终究还是战胜了欲望。
精灵郑重地把礼物放在了那个空荡荡的居所里。
尽管那份礼物注定是会没人接收。
——END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信使（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