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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赞特的胜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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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为继承人,也不能叫一个男人忍受婚姻中的无聊。
      ——————————帕拉迪斯深德公
      维提克并不是冷酷的坏人,他手中的权力说是至高无上,实则受到九龙家和所有贵族的限制,贵族民主的政体若非大战争难以破坏,而维提克本身的魅力还不能取代它,便也只能容忍了。但那制度只保护大多数处于体制下的百姓,对处在皇帝身边的人没有用处,尤安因为谨慎消极的态度得以幸免,贵兰则为轻率过激付出代价,责任倒也不全在维提克,毕竟世道一贯如此。
      有一段时间尤安没见到贵兰,人们说贵兰被囚禁在深宫,但那实在荒谬,维提克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话虽如此,尤安并不坚信维提克清白,不免有些心慌,她求自己快些厌恶贵兰招惹的麻烦,快些发誓再也不理会那老爱发傻的女孩。然而她做不到,她时常忧虑,不觉憔悴了些,一日日寝食难安,像是怀了身孕,维提克比她观察得仔细,努力不动声色,心中的喜悦却不由自主流露出来。她确定自己不曾怀孕,随后也得到证实,维提克并不表现出失望的情绪,但这一天却比平时消沉得多。
      尤安暂且出宫去逃避各种失望产生的压力,繁华的世道令人气恼,纵然是皇帝不幸,人间仍然一片痴愚的欣喜,不过那其中也有属于尤安的快乐。佑恩来拜访她,他们的新居造好了,那府邸烙印亲王的特色,既广大又奢华,尽管亲王催促,他们都不想搬进去,然而佑恩还是来请她一起去看新居,他说不在乎以后只有一个人住在那里,但既然还未到成为陌路的地步,偶尔将社交当作约会也不错。他是个不令人讨厌的男人,尤安无法拒绝他,而那屋子也比他形容正常得多,只是在计算建造费用的时候颇令人心惊罢了。他们结婚时维提克赠送地皮作礼物,地上部分只有荒废的花园而已,佑恩对金钱和对婚姻一样漫不经心,他说自己怎么也该给尤安一点像样的结婚礼物。
      然而佑恩所说的礼物并非这座府第,而是其中特地开辟的女主人私室,那座带隐秘庭院的别墅小巧得有如盛夏清早凝结于花瓣上的露珠,却包含了女人物欲方面的所有幻想,显然他是有心压倒维提克皇家的气派,刻意将那里建造得胜过后宫的每一部分,然而尤安原本不渴求王座,她只赞叹他的用心,以及他如此年轻就能如此了解女性梦想,她给他感谢的吻,随后忍不住微笑,她是多么狡猾,竟然能一直装傻漠视他的渴望。
      佑恩并不放弃,他继续送一些看来很值钱的珠宝给尤安,他说那是母亲自娘家带来的,若不在意迎合暴发户品味的设计风格,其实是很适合过日子的东西。他边说边笑,不过镶嵌宝石的金拖鞋也确实有点过分了,还有用蓝宝石做眼睛的布偶。尤安几乎能确定他有不正常的童年,但诚如修格所说环顾四周谁家又不是这样呢?她收下了珠宝,决定将它们继续收藏起来,直到某天传给佑恩的继承人,她是如此坚定虔诚,以至完全不曾想到后来她并没这么做。
      他们相处愉快,至少有默契不去过问会招惹麻烦的事。维提克皇帝不是这个家的敌人,时常在谈话中被提起,正如他该有的身份,一个高贵而不能太亲近的亲戚。贵兰也会被提起,因为她是友礼的妻子,而且他们感情不错,佑恩虽然不认为真爱是人生的必须,但对幸福婚姻中的另一项福利却充满期待。若不是尤安哭着拒绝了他,且贵兰的例子就在面前,他或许会更努力引诱她。不过尤安相信他不是苦守寂寞的男人,对于他看似激情荡漾的内心只表现出礼节必需程度的关怀,她从不吻他的唇,若是那样便不得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为她痴狂,而且她惧怕明白那种感觉,不论更好或更坏,都是危险的印记。
      可笑的是尽管对抗自己丈夫的欲望,尤安却还是犯禁,虽然她没想过会永远忠诚于维提克,但在此微妙时刻和另一个男人建立亲密关系,真是难以预料呢。
      事情发生在回宫后的第二次出宫期间,和佑恩轻松的生活缓解了精神压力,但凶猛的追求狂热又形成别种麻烦,在变成破坏和平的风波前她逃回维提克怀里,他很乐见她休养有了成果,接下去二十八天的周期里他们也过得快乐,但随着怀孕的可能再次被无情的生理循坏毁灭,他几乎藏不住失望,尤安又再逃回民间的家中,这次她太沮丧,甚至不能忍受佑恩的玩笑。
      佑恩几乎是在尤安才出宫便得到消息,他过来拜访她,对她的痛苦毫无知觉,他甚至建议他们不妨各自寻找爱人尝试是否能顺利怀孕,这样便不用要其中一人来承担不能怀孕的全部压力了,他很有些毛遂自荐的意思,尤安请求他不要自寻死路,而且,一个贵兰已经足够了,这是她第一次愤怒地说出类似的话,她怨恨自己这唯一的愿望也得不到神的回应,难道说她注定要以皇帝宠姬的身份终老一生!
      “若是我成为皇帝,你就是皇后。”佑恩十分淡漠地对她说,不是什么感人的誓言,只是陈述一个令她痛苦的事实。“不论你曾做什么,既然缔结婚姻,我们就要宠辱与共,好象如今的皇帝与皇后。”
      尤安用尽所有理智才未说出真心话,若是遭幽闭终生,她宁可死在当下。她开口请佑恩离开,他照办了,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闹不愉快。但他们仍要一同在公众场合露面,亲王热衷于做这类事,似乎如此便能保存一点自尊,佑恩对自欺欺人有更合理的理解,至少他乐于享受有美女陪伴的时光,当然那是在他们保持良好关系的时候,如今他们心里各自怀着怨恨,却还要被迫表现友爱,而尤安更要忍受身体上的另一种负担,真是太痛苦,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当场,结果连续四天的晚餐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杀伤力。她身边还有朋友,首相侯爵夫妇如今在等第四个孩子出生,习惯了不是在怀孕就是生产状态的侯爵夫人偷偷推荐医生给她,她拒绝了,她宁可相信叶尔金婉转的指示,维提克和她绝对不是不能自然怀孕的体质。叶尔金坚持这一点,他作为传奇人物的价值正在此时,明华夫伯爵用高利贷者的豁达态度表示不支持任何传说,但是他显然在假装不知道尤安的烦恼。赞特比之前更多投入到社交场合,人们传说他开始寻找巴特里雷家继承人的母亲了,而他露出一幅管你们去死的表情,转眼间便会出现在她面前,说一些没头没脑的风凉话。
      然后贵兰出现,立刻吸引所有人注意,她从未如此美,宛如最盛开时节的千重槿,散发魅惑众生随之迈进死亡的妖艳气息,在她刻意装饰过的容貌下有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可怕的危险警告,尤安并未怕过她,此刻也毫不动摇,仍然以平淡的表情面对她,既不过问那异常美丽后的真相,也不因某人夺取自己的光辉而惶恐不安。佑恩、赞特、明华夫伯爵甚至是首相侯爵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不能怪他们,当贵兰展示风情万种的笑容,所有男人都被迷惑了。尤安对于这种喜好做戏的性格实在厌烦,赞特突然来邀舞,她虽不情愿,却还是把手交给他。他们共舞,其他人都因贵兰的出现有点不用心,正是私语的好机会,然而无法展开话题,贵兰在一群男人中坐下来,同他们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眼神却始终追随尤安,不是没有被人如此冒犯过,但此刻的感觉有如芒刺在背。尤安祈祷能有人解救她,亲王在数刻后响应了,他走去命令贵兰离开,因在他的庭院里不允许一个不敬长者的□□女子随意进来。听他的口气并不将贵兰当作儿媳,然而若不是看成儿媳,他又怎会如此对待一位美人。贵兰并未反抗,一如突然到来般悄悄离开,晚会只停顿片刻,很快便又恢复正规,人们继续游戏、跳舞、调情、发掘别人的隐私,很少人留意尤安也提前离开了。
      接下去尤安发现贵兰如影随形,她们在各种场合相遇,偶然得很难不令人怀疑,贵兰始终维持外貌完美,且□□之美的变化真是仿佛永无止境,她的眼神毫无改变,却越来越令人不舒服。尤安尝试装作没注意,但人类的敏锐及好奇心真是要不得的东西,人们对那奇妙的相处充满各种猜测,逼迫她不得不选择提前逃回宫。遗憾的是她和佑恩没有恢复关系,她有自己的尊严,而他则乐意顺从剧情扮演遭到背叛、内心痛苦的丈夫。想到这八成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原本有的良心上的不安渐渐淡漠了,她大概真是不适合婚姻,每一次都只有在计算得失的时候才会发现平等的夫妻关系。
      尤安害怕第二次意外,所以每次回宫前会先行通告,这次她于晚会的休息室里缓慢地写张便条给维提克,却在最后一刻撕掉,既然她再不要对生活充满希望,那么又何必在乎一个男人的忠诚呢,她回到晚会中,热衷于行事的亲王的女儿们都继承了父亲的这一爱好,她们无法在宫廷中得到应有的地位,于是便用金钱堆造另一个无冠的宫廷。尤安喜欢她们对生活的热情,但对她们的品位保留意见,在挑选客人方面亦是如此,她突然发现自己正遭夹击,贵兰出现在正面,毫无笑容地凝视着她,赞特在她后面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叶尔金好像得到召唤般抓住她的手臂,他把一件微微闪光的东西放进她的衣袋里。然后他迎上贵兰,亲切得仿佛一开始就是那样肉麻般叫她的名字。
      “我是柯夫人。”贵兰用响亮的声音回答,令在场每一位姓柯洛芬的都有点尴尬,除了尤安,她不以皇族的姓氏为荣,亦不因未曾真正拥有皇室资格哀愁。
      赞特趁这时刻,又来邀请尤安跳舞,这次比之前那次感觉好很多,至少他没那么阴阳怪气,而她也不为生理所苦。舞曲还未结束,她又感到贵兰迫人的目光射过来,令人突然有纵情狂舞的冲动,她做不出冲上去质问贵兰用意何在的勇猛行为,但至少该有人注意到她的困挠,借一个可令她暂且逃避的空间。可惜那夜宴会的主人不是柯里安亲王,他被贵兰的出现弄坏了心情,然而他的女儿们却爱贵兰,没有比贵兰更有趣的八卦人物,她们真的这样说,因为贵兰完全不生气,她们就更喜欢她了。这对尤安来说真是难以理解,她看自己的丈夫,佑恩露出微笑,可是他也轻轻摇头,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也决定不来解救她。
      “回柯二公子府还是自己家?”赞特问,“或者我送你直接回宫?”
      尤安从未接受被送回家的邀请,她不想对赞特例外,然而此刻这是一种令人感动的建议,她几乎无法拒绝。但是随心意而行的后遗症太多了,她必须考虑恶意的舆论、佑恩的神经质,维提克的猜疑,还有赞特不稳定的心性,她开口拒绝,那语气更像是哀求,连她自己都不认为其中有丝毫坚定的意志,赞特却还是尊重她,他向来不在某一点上死缠烂打。他们沉默着继续跳舞,直到某人提出交换舞伴,贵兰和尤安擦肩而过,就在这一刻,她突然伸手抓住尤安的手臂。
      “跟我到这边来!”贵兰尖厉的声音那一瞬间几乎取代了整个世界,尤安感到自己被扔进某种未知但必然极可笑的陷阱。
      “柯夫人,请冷静。”赞特抓住尤安的另一条手臂,用力将她带回自己身边,虽然很痛,但他确实救了她。
      他们都看出贵兰不肯就此罢休,甚至不惜成为众人的笑柄。尤安感到愤怒,不管是什么事刺激了贵兰,她都不该忘记为人的基本尊严,尤其若她有自称的那样爱柯友礼,她更不该以眼下的做法丢他的脸。他们尽量自然地离开人群,贵兰紧跟上来。乐队竟然在此刻停止,人们窃窃私语,亲王的女儿们笑得很大声,尤安再也不想见到她们,不过此刻她还是快些逃开比较现实。
      贵兰只忍耐到走廊下,她大声叫尤安的名字,他们并没停下脚步,她哭嚎着继续呼唤尤安,赞特眼露凶光,提议打昏那个女人,尤安立刻抓紧他的袖子,提醒他这是别人家,她无限哀愁地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我们犯傻呢,别失去控制,否则就太傻了。”
      他们逃到庭院里,赞特希望能将贵兰推进池塘里,尤安则在夜风中得到更多理智,她停下来等待贵兰,不能继续逃避了,她是如此坚定,想要在此刻解决问题。赞特说她在进行无意义的冒险,事实正是如此,但尤安已不在乎,她受够贵兰的怪异行径。
      贵兰来到,仍然只看着尤安,她跪倒在地上,充满怨恨地哭诉命运不公。
      “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你不帮我,不在乎我受苦!你怎么能如此待我!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姐姐!为什么你眼看我受苦而不帮我!你为什么任由那个人虐待我?!姐姐,你为什么不能如我爱你一样爱我!我只有你了!姐姐!!我爱你啊!!”
      那番话对尤安来说充满禁忌,时光流逝,她的记忆也断断续续,但最紧要的无聊的爱语总是不曾消失。对于尤安来说,比起被贵兰指责是冷酷自私的女人,那些明白无误是表达爱意而非其它的句子才更令人震惊。
      “实在是太奇怪了,柯夫人,我从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可能存在你认为的那种感情。”不论是血缘,还是成为同一个男人情人的孽缘,都不可能成为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必然条件,至少尤安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如果贵兰没说谎,她表现爱情的做法真是太奇怪了。
      “我是真的爱你啊!姐姐!!”然而那惨叫有着深入灵魂的力量,不完全像是做戏。“我不为他生孩子,姐姐,你该知道,我不爱他们啊!!”
      尤安十分混乱,需要抓紧赞特才能离开,她用恍惚的声音请他带她离开,他欣然从命,神情并不似她那样惊慌,似乎他早就知道贵兰的心意,也早料到贵兰会来阻拦他们。他突然弯腰,抱起她就跑,连她的鞋子脱落也不曾停留半步,她只能紧紧抓住他。
      然后赞特问,“这次你想到哪里去逃避现实的烦恼?”
      那讽刺的口气第一次不会令人太反感,尤安继续躲在他怀里,她迷惑了,或者是另一种诱惑终于发挥了作用,“巴特里雷家……”
      赞特象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过了片刻他才镇定下来,也许在咒骂产生怪念头的男性本能,“我不喜欢那被说是充满艺术气息的老屋子!”
      “那就去你喜欢的地方。”尤安也下定了决心,她不能接受别的借口了,于是她不看他的表情,按照自己的想法用吻令他无法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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